人群往来人流如织,周边村落里的村民们积攒了不少要带到镇里售卖的东西,官府划出的用来摆摊的中街上密密麻麻全都是人,热闹程度竟分毫不逊色于半月一次的大集。
“张哥?今儿个怎么有空出来了?”高个汉子正俯身蹲在个毫不起眼的摊位前挑选着摊上的绿叶菜,抬起头时视线无意一扫,未曾想到刚好瞥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吴弟?你怎么也在?”那男人闻声转过头来,见到男人也有些惊喜。
“你我二人可有月余没见了。”汉子拍掌大笑,“前几天你嫂子还说邀你到家里吃酒呢,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去叫你,没想到今个竟在这里遇上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哎!明明应该是弟弟做这个东……”。
这两人许久未见猝不及防在此处相遇,你一言我一语地竟直接在摊前聊了起来,年纪稍大些的那个体型也格外壮硕,两个成年汉子并排站在一起直接将本就不大的小摊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摊主是邻近村落中的村民,一早就摘了自家后院里的蔬菜进城来卖,只是和他打着一样主意的村民还有不少,他家的蔬菜又没什么特别的,一个早上也没卖出去多少。
如今见这两人堵在摊前闲聊上了,摊主不由得有些着急,但他看两人衣着不凡也不敢随便出声打扰,正在心里叹息着今日要带着一堆蔫菜回家时就见那姓张的汉子看向了他:“你这摊位上的我全要了,总共多少称个数出来。”
摊主一愣,随即狂喜不已。
周围的几个农户也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他急急忙忙算着总数,姓张的汉子又道:“择日不如撞日,昨日我刚去过肉市,你嫂子在家里卤了不少下酒菜,过会儿叫上其余几个兄弟,今日咱们定要喝个不醉不归!”
吴姓小弟连忙摆手:“哥?今天不行啊,一会儿我还有事要做呢!”
他不是要故意违了张哥面子,“这几天燕家铺子应该上了新货,奉安府的胭脂年年都抢手的紧,去年我不过是晚了几日再去就买不到了,今年说什么都不能错过了。”
张哥拍他的肩膀:“买胭脂?那你不用去了。”
“那边的胭脂确实是好,不过咱这只有燕家的商铺才有得卖,我早上刚从那边回来,他家铺子今年根本就没进胭脂。”张哥无奈摇头。
“没进?!”小吴惊讶。
小摊上的蔬菜属实是多,汉子多付了几个铜板让摊主送到他家里去,摊主仔细记下了他家的地址欣喜应了,汉子便转身同小吴一起往另一条街走。
“怎么会没进呢?”路上小吴喃喃自语。
汉子看了他一眼,放低声音轻声道:“奉安府下了足足一个月的暴雨,有些地方的积水甚至没到了人的腰部,土地民房不知冲毁了多少……人命都管不过来了,谁这么大胆在这种时候还顾着生意啊?”
也就那与燕家铺子合作的方首领走的及时,他们离开的第二日奉安府衙便下令封了城门禁止出入,暴雨使得不少百姓损失惨重,连附近几座山上的山匪流民都被冲下来了不少。
那些山匪盗徒整日以劫掠为生,规模较大的城镇有官兵衙役守着,普通村落里也有不少成年劳力,他们起初也偷袭了几个规模较小的村子,暴雨刚停官府便派下人来挨家挨户地搜查抓捕,只是至今也没能搜出什么消息……估摸人早就跑出奉安府城的管理范围了。
“今年的生意可不好做喽。”汉子感慨道,“不过和咱也没什么关系,无非是有些东西买不到罢了,可惜白让你嫂子惦记了半年。”
他和小吴一起走到巷口,“这下你还有什么理由推脱?正好今天工队的活不多,叫上老邓徐头还有余庆那小子,一个时辰后到我家来喝酒!”
第一百五十五章 病弱少爷X冲喜夫郎
张哥说的倒是轻松, 只是到了最后他们这帮兄弟也没能聚齐。
其余几人悉数到场,只有余庆无影无踪,姓张的工头朝着门前看了几眼:“阿庆那小子呢?”
小吴摇头:“谁知道他跑哪儿去了,找了两圈都没找到人。”
“许是在忙成亲的事儿吧, 小半个月来我就没见到他几次, 一天天的竟是早出晚归, 有的时候甚至直接在外住下整晚都不回来。”
张工头喝了口酒摇了摇头:“他也不容易, 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到了咱这儿定居, 遇到事情也没什么人能够帮忙,什么事情都要亲自去忙活。”
叫做徐头的男人突然抬头:“余庆他爹娘不是也跟着过来了吗?儿子成亲这么大的事儿, 怎么没见他爹娘帮着看看?”
徐头倒没多想,他是这伙人中和余庆接触的最少的那个,还以为是自己回工坊的次数太少没有遇到,却见张哥吴弟彼此对视了眼:“是啊,说起来……明明都认识这么久了, 连我也只见过他父母一面。”
他们都是镇上工坊的人,学的都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手艺,世世代代都居住在永安镇上,彼此的爹娘爷奶都熟悉的很。
工坊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像余庆这种外来的实在是少数, 他能这么迅速地混进工队和大家称兄道弟,一方面是手上的活做的是真的漂亮,另一方面也是聪明嘴甜善于结交关系。
张哥摇了摇头, 抬手拍了徐头一巴掌:“行了,莫在背后议论他人, 听说他们在林村起了草房安了家,许是刚搬过来不久还没安定下来, 他都那么大个人了用得上你们一个个替他操心?哥哥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抱上仨了。”
众人大笑。
只是徐头却仍不想略过这个话题,他拿着筷子夹了块肉,状似无意地嘟囔了句:“我昨儿还在镇外看见他了呢,身边跟着好几个看着就极不好惹的汉子,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些什么,一行人并排朝着山里去了。”
见有人看了过来,他的语气中不禁夹杂了些委屈:“我还是头一回看见他和人那么亲密,有说有笑的仿佛对面人是他亲生兄弟一样,简直快要点头哈腰地捧着人家了。我在后面连着叫了他好几声,许是离得太远没有听到,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回头。”
见着人是真叫了人是假,徐头看见他纯属意外。余庆就算再怎么招人喜欢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所有人都发自肺腑的把他当成兄弟,姓徐的这位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凭什么余庆一个外地来的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张哥的信任混进他们中间?凭什么工坊里的兄弟们都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样全心全意地为他着想?张哥先是让余庆在工坊里住下,后来得知他要成亲的消息又私下给他介绍了不少接活的渠道,余庆这么快就能攒到银子在镇上买房说不定都有张哥他们私下里的接济!
张哥闻言放下了筷子,“什么意思?”
徐头看他:“也可能是我想多了,说不定是他同村一起过来的人呢,我就是觉得……余庆性格这么好,干活也这样麻利迅速,接了那么多活都能快速弄完,在外面指不定有多少朋友吧。”
——明明谁都知道余庆他们村里来的人中没几个和余庆年岁相近的,这点在燕家放出消息要娶余家哥儿时镇上人就打听过了。
张哥这人最是仗义豪爽,之所以屡次出手帮助余庆很大原因是看他在异乡打拼谁也不认识觉得他非常不易,要是让他知道余庆其实欺骗了他利用他的善意在他这里攫取好处骗取钱财……张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更重要的是,张哥给他让了不少活,余庆自己做当然没有问题,但他若将这些活分给其他人——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余庆这辈子也别想在镇上混了。
他看了看张哥的表情。
张哥有没有听进心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脑子里已经有个模糊的印象了,留了印象就好,他早晚能拆穿那虚伪的家伙将他赶出工队。
镇上总共就那么些活,张哥给余庆介绍的都是靠他自己的关系揽过来的和工队无关,但如果没有余庆……那些活里说不定就有上那么几件能落到他们的头上呢。
徐工心里想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你说的也有道理,改日等他回来我去找他聊聊。”
“这小子整日见不着人,我们都连着几日没有见过他了,最近更是连工坊都不回来住了,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现在想见他一面可真不容易啊。”男人笑道。
徐头给角落里的一个男人使了个眼色,对方见状便插了一嘴:“真想找的话还不简单?这小子整日蹲在余家那个老夫郎的摊子旁边,白日里在那转上两圈十有八九能看到他。”
“余家老夫郎?”张哥这下是真的迷惑了。
他思索了片刻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由于余渔的原因余阿爹同样在镇子里颇具知名度,更不用说张哥的工队本就与燕家有着密切联系,只是他却想不明白余庆为什么要蹲在人家摊子旁边,他不是下月就要成亲了吗?现在不是应当有一大堆事要忙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或许只有余庆和余家爹爹知道吧。”角落里的男人漫不经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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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阿爹当然知道。
自那日与余庆分别以后他满脑子都是余庆信誓旦旦说出的话语,闭上眼睛梦里都是些可怕的画面,日复一日寝食难安,甚至在吃饭喝水时眼前都会猛地冒出什么血腥可怕的场景。
余阿爹的身子也没好到哪去,余渔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支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一个亲人,万一余渔如余庆所言出了什么事……
他牙关紧咬辗转反侧许久,终于狠下心来拖着副病躯叩响了燕府的大门,门房飞速走出看了他一眼,刚要问他你是哪位,身边一人便猛地扯了他的袖子一把:“是余夫郎吧?您是来找三少君的吗?”
这还是余阿爹自余渔成亲以后第一次与燕宅的人接触,他的脸上看似没什么表情,余渔若在这里却定能察觉出他爹爹此刻已经紧张的不成样子了。余阿爹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人,走到路上碰到衙役官差都要条件反射低下头去唯恐自己哪里冲撞了这些他得罪不起的贵人,同人谈话时听到“官府”两个字心尖都要狠狠颤上几颤。
在他眼里燕府的人比官府还要可怕三分,毕竟连官府官差都要小心翼翼地同燕家人讲话,若非今日实在是逼不得已了……他这样的鹌鹑性格怕是这辈子都不会主动靠近这里一步,往日哪怕想孩子想的狠了也只敢在隐蔽处远远地看着燕府的大门,一看就是大半个时辰,仿佛视线能穿透这一堵堵厚重的墙壁能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也不是单纯地因为胆小就不敢上门了,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两家差距实在太大,余渔屡次回来帮他弄摊子时他就已经不敢面对燕府了,有几个出嫁的哥儿用夫家权势帮着安排这些东西的啊?他生怕进府寻找余渔会害孩子被这种大户人家说嘴给余渔惹来麻烦。
但他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的手被袖口挡住,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掐出一道道森白痕迹,余阿爹“嗯”了一声,紧接着又补充一句:“方便吗?”
他鲜少接触这种大户人家,实在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怕自己的态度不好得罪了对方,又怕太过热情让人家看不起自己,看不起他倒无所谓,别连累了余渔也被人笑话。
他看着燕家的杂役总会想到许多年前他还在渔村生活的时候,虽然大多人都以捕鱼为生,但远方还是有着几个村子存在一些种地的村民的,不过那边的土质远不及永安镇周边肥沃,种的也多是些蔬菜瓜果。
能种的地本就不多,即便是有也都在地主老爷们的名下,每年交租都是村里的大事,村长点头哈腰躬身讨好、地主家的小厮杂役横行无忌的画面成了他这一生都难忘的内容。
而燕家是永安镇上最大的地主,哪怕燕家是全镇公认的良善人家、哪怕燕家的租子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想都不敢想的低……他也仍旧是怕。
“请进请进,天气炎热您随我来,我这就去通传三少君一声。”说话的门房对他极为客气,余阿爹不由得心头一凛,想到先前余庆说的话……他非但没有放松反倒是更加担忧害怕了。
门房进屋交待了几声,便有个护卫过来接替了他的活去门口守着,门房自己则一路引着余阿爹往燕府的会客大厅里去,另着一人急急忙忙朝着后院赶去。
余阿爹在厅中坐下,即刻便有丫鬟走上前来替他斟茶倒水:“三少爷的院子离这尚有段距离,还需请您耐心等上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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