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昭里屏息凝神静听了会儿,并没有听到虎子哥哥说的微弱的鸟叫声音,或者说他并没有破完全部的空间结界,而他此刻正与这棵大树同处于一片单独的空间之中,除了他与这棵大树,空间里再也没有任何活着的生命。
——不对!
余昭里猛地抬起了头。
不是、不是没有!
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一根横生出的枝桠,目光落在树枝上的某个位置,枝条粗壮余昭里看不到上方的场景,但他很确定树枝上一定存在着什么东西。
——一条脆弱的、轻轻一碰就会死亡的生命。
余昭里深吸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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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没有经过太多思考,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动作,余昭里打量了圈周边环境,附近没有能够借力的工具,于是余昭里索性放弃了那些。他调整了下琴的位置,将其转到身后背了起来,然后撸了撸自己的袖子,摩拳擦掌地准备起……爬树?
是的,就是爬树。
被那个老头捡到以前他应该是爬过很多次树的,但自从成了老吟游诗人的徒弟以后事情就多了起来,爬树这门“手艺”也生疏了不少。
且这棵古树一点都不好爬,树身粗壮树皮整齐,没有一点能够让他踩着借力的地方,太圆滑了也不是很好,好不容易刚爬上去一点距离就又滑了下来。
余昭里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倒是把自己的体力耗去了大半,他腿上的长筒靴里有一把隐蔽轻薄的防身匕首,上面附了一层魔法铭文,是某位贵族家的守卫追捕他时反被他俘获的东西。
俗话说没有台阶就给自己创造台阶,村里有人爬树遇到这种情况会将匕首插在树上,踩着刀鞘一路上爬,但余昭里才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反射性地选择了拒绝,古树有灵,他不应该为了自己省力就选择伤害对方。
他倒是有魔法可以使用,但他是火系魔法天赋,总不能一把大火把树给烧了吧?那还不如刚刚的那个馊想法呢。
余昭里思来想去许久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又或者暂且离开结界回到村里借把梯子再过来?但一来一回又要折腾上许久、他也不敢确定回来时就一定能够再次进入这个结界空间。最重要的问题是树上的那只小鸟生命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他几乎听不到小鸟的呼吸声音,他在下面折腾了这么半天,发出的声音也不算小,小鸟甚至没有发出一声鸣叫,周边也没有任何大鸟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和气息。
树叶虽然仍是翠绿着的,但周边的温度依然冷的彻骨,余昭里不愿看着这样的一只小鸟被活活冻死在这里,没休息上多久又起身开始思考起爬树的方法。
这处结界仍旧能够隔绝声音——隔绝外界传过来的声音,结界内部仅有他们三条生命,又没有风没有雨,当余昭里不发出声音时便安静的渗人。
余昭里不喜欢吵闹的环境,他的听力过于敏感,一点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传入他的耳中,普通人觉得吵闹的音量对他来说更是折磨,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安静,还是这种静谧的仿佛全世界除了自己没有任何活物的安静。
这样的环境会使他非常不安。
余昭里眉头紧锁,条件反射地摸上身后的琴试图从琴上寻找些许安慰,指尖触碰到琴身时又沉默了瞬,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想法。
他或许知道该怎么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将那把几乎从不离身的琴取了下来,将这把琴抱在怀里,思索片刻后轻轻弹出几个轻柔又欢快的音节。
像是微风拂过树梢、像是孩童们在林间地里随意的玩笑打闹、像是远山之中随意掠过的一只天真又活泼的小鸟,仿佛每一个音符里都散发着明快愉悦的气息。
余昭里慢慢地弹着他的琴。
他的琴技不好,很多高难度的炫技技巧更是完全做不来,但弹出几首基础的小曲小调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老吟游诗人仍在世时常说余昭里长大定能成为比他更优秀的存在,哪怕他沉默寡言不爱讲话、哪怕他甚至连一个吟游诗人最基础的歌唱都做不好,老头仍旧这样顽固地相信着他。
因为他弹琴时是真的认真。
每一个音符里都有自己的感情。
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说法和感觉,余昭里到现在也不明白老头说的“曲子有灵魂”是什么意思,他只是随着自己的想法弹、随心所欲地弹、每拨弄一下琴弦发出的都是他心底最想听到的声音、都是他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想法。
老头根本不敢想倘若他有一天学会那些高深复杂的技巧能演奏出上了难度的曲谱时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靠本能弹琴。
余昭里靠坐在古树下,曲起一膝另一条腿放平,他半倚在古树的树干上,魔法元素随着他的音符在空中跳动飞舞。
琴声让他放松下来,刚刚的失败带来的焦急和挫败感荡然无存,余昭里耐心思索着其他的方法,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时间并未注意到眼前的景象。
等他反应过来时却险些被吓了一跳。
他的面前悬浮着一根粗壮的树枝,长长的枝条正延伸向他倚靠着的那棵古树。
第一百八十一章 始于终焉
余昭里再次确定, 这棵树是有自己的灵魂的。
枝条安静地垂在他的面前,余昭里却没什么反应,他仍专注地做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认认真真将那首曲子弹完,在此期间那根枝条就一直在旁默默等待着, 枝条上的叶子时不时地抖动上几下, 仿佛是在聆听他弹出的曲子一般。
看起来非常乖巧, 余昭里甚至忍不住想伸手摸它几下。
曲调不长, 很快便到了最后一个音符, 余昭里将琴背回身后,那根枝条便试探着往前挪动了几下。先是小心翼翼地用纤细柔软的枝条尖端触碰了下他的身体, 见他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后又朝他挪动的更近了些。
余昭里仍旧没动,他只安静地看着那根枝条默默动作,于是枝条便慢慢覆上他的腰际,一圈一圈将他缠紧。
古树收回了它的枝条,余昭里被它的力道带着一同向树上飞去, 这些枝条看似柔软其实却极有韧性,支撑他这么大一个人和一把琴的重量绰绰有余。
余昭里没想到他最终竟是用这种方式“爬”上了这棵参天大树。
可能是这棵树喜欢他弹的曲子吧。
大树的枝干极粗,他稳稳地踩在树上竟然察觉不到分毫摇晃,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树枝直接将它放到了存在着雏鸟的那根树杈上, 毛都还没长齐的小鸟仿佛也察觉到了余昭里的到来,歪着脑袋朝着他的方向“叽叽吱吱”叫了两声。
余昭里:“?!”
交错树叶间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鸟窝,叫声正是从那个鸟窝里传出来的, 余昭里几步走到鸟窝前,半跪在地上轻手轻脚地拂开遮挡着的叶子, 巴掌大的鸟窝便显露了出来。
余昭里惊讶了瞬。
本来这个鸟窝就不算大,堪堪比他的手掌再大上一圈, 整个鸟窝都被一颗白色的蛋填满,蛋和窝卡的严丝合缝的缝隙里甚至连片树叶都插不进去。
与其说这是个窝,更不如说这是个支撑着蛋不掉落下去的“底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蛋的最顶端有一个小小的缺口,余昭里向内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里面卧着一只幼小的雏鸟。
看那样子恐怕才刚刚破壳没有多久,说不定昨天虎子兄弟两个上山前它才刚刚啄开坚硬的蛋壳,甚至还没来得及从蛋壳里出来。雏鸟的身上覆了几根稀稀疏疏的黑色绒毛,在这样的环境里被冻得瑟瑟发抖。
余昭里刚上树时就打量了下周边环境,这是这根枝条上的唯一一个鸟窝,附近也没有什么大鸟生活过的痕迹,他想不明白,这颗蛋怎么会孤零零地落在这里、又突然在这样的一个寒冬孵化?
这个“鸟窝”也奇奇怪怪的,总不能是大鸟照着鸟窝下的鸟蛋吧?这怎么可能?!
雏鸟太小了,现在根本无法判断它的种类,但能确定的是它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鸟,只有魔兽才能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下来。
谁都无法说出这片大陆上究竟存在着多少种魔兽,传说在很多很多年以前魔气席卷了整片大陆,数不尽的动物被魔化变异,在那以后这些动物繁衍出的子孙后代们也仍是如此,人们对魔兽的了解永远比不过它们的进化速度。
余昭里垂眸看着这只可怜的小鸟,他在这个小家伙的身上感觉不到一点魔法波动,小家伙甚至还没有他的两根手指粗,一声叠着一声地对余昭里叫着,声音虽然微弱,语气却非常欢快,仿佛特别欢迎余昭里的到来一般。
他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朝着蛋壳中的小鸟探了过去——如果只是普通的小鸟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接触幼崽会使幼崽身上沾染上属于人类的气息,母兽在察觉到这些气息后很容易做出一些极端决定,比如抛弃幼崽甚至杀死幼崽,但余昭里反反复复将四处探查了好几遍,母鸟根本就不存在于这片空间之中。
这是一个孤单的小家伙,没有外力的帮助说不定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他的指尖终于碰到了小鸟。
非常轻柔谨慎的一次接触,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多年以前他第一次接触到身后的琴、颤抖着手拨弄出第一个音符一般。
但从指尖传来的触感却并不是那么美好,小鸟的身体冰凉,仿佛在寒冬腊月里在深山之中冻了几天几夜的石头,没有一点属于活物的温度。
余昭里的动作顿了顿。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幼小的鸟儿微微侧头,贴着他的指腹轻轻蹭了几下。
这只小鸟看起来很喜欢他。
余昭里屏住呼吸,一手扶住鸟巢一手捏着蛋壳,轻轻将白蛋拿了起来。
他从衣服下摆处扯下几块布料,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了几个夹子,手脚麻利地折了几下,很快就做出了个简易版的布袋。余昭里将袋子挂在身上,又测试了下布袋的安全性,洁白的鸟蛋被他装了进去,只隔着几层薄薄的布与他紧紧相贴。
初时尚不明显,贴的久了余昭里身上的温度仿佛都能隔着布料与蛋壳传到小鸟的身上。
这根树杈的高度不低,距地面少说也有三至四层楼的距离,余昭里跟着老吟游诗人四处流浪时也不是没遇到过这么高的台子,虽然总的来说次数也并不算多。
他并不恐高,有了魔法的帮助下去远比上来简单许多,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怀里的小家伙,生怕自己动作幅度大上一点让小家伙磕到晃到。
以至于下去的速度都要慢上不少。
虽然树枝粗壮并不摇晃,但踩在大地上的安全感仍不是几根枝条就能给予的,余昭里摸了摸袋子的一角,转头看了会儿那棵古树,语气真诚又认真:“我会照顾好它的。”
枝条沙沙地抖动了几下,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继而余昭里眼前景色猛地一变。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离开了那处空间结界的范围站在燕归山的山林之中了。
面前辽阔,哪儿还能看到那棵古树的影子?
要不是他的手一直捏着那个小小的布袋子的一角,刚刚的一切还真的像是一场梦境。
余昭里带着小鸟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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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初升时他就上了山,现在还没到午饭的时间,余昭里进院正看见虎子哥哥端着个缺了个豁口的瓷碗朝角落里的房间走去,昨晚虎子兄弟就是睡在了这间屋里。
碗里的东西热气理腾腾的,在这样的寒冷环境下源源不断地冒着白气,余昭里不知道碗里盛的是什么东西,但从那边传出来的苦涩味道就能判断出有多难喝。
没人知道他上山的事情,虎子哥哥以为他是随便在村边走走散心去了,此刻见着他不禁眼前一亮:“小余哥哥!”
余昭里点了点头,看向他手里的瓷碗:“……这是?”
他的情绪低落了些:“虎子好像有些发热,应该是昨天在山上被冻到了……这是村子里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药方,我先给他灌上几碗。”
如果……如果虎子真的发起烧来就遭了。
村里只有这么一个村医,用的也基本都是些口口相传下来的老方子治病,他的医术远不及几座主城里的郎中高明,但那些郎中又哪是他们这些村民能请得起的?
传说在遥远的中洲人们生病根本就不看郎中,他们会去教廷请拥有光系魔法的祭司前来治疗,神圣的魔法会驱散病人身上的每一处病症,这也是教廷在百姓之中威望极高的重要原因。
外域的几大主城里也有教廷的分部存在,但那种主城……他们村人去趟镇上都能回来炫耀上好一段时日呢,去主城更是白日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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