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熟悉的米粉店,玄臻停下脚步,看着店门口相拥死去的夫妻。
玄臻继续前行,到了前几日去过的苗府,苗府内家仆的尸体堵在门口,向他学琴给情郎弹奏的少女,正抱着一只古琴躺在花园中的地上,面色苍白毫无生气。
少女的妹妹,那个不谙世事有些羞怯的小姑娘,正躺在她娘怀中,尸体早已僵硬,纯真的小脸上尽是干涸的鲜血。
玄臻双腿一软,随即跌在地上,闻尘伸手就要去扶。
“别碰我!”
玄臻有些恐慌的甩开闻尘的手,然后取下背后的鹤唳琴,将鹤唳琴放在膝盖上,双手有些颤抖的开始弹起神入曲。
了解完他离开后这几日,湘陵城内发生了什么事的玄臻,心中的一根弦崩了。
就在两天前,一名穿着玄色长袍,只有一条腿的瘸腿老者,带着一群黑衣人来到了这个平静的小镇。
这群人是南疆本地的邪修,为首的那名老者,他在通天塔内的金之地域时便与其交过手。
这些人,无疑是为招阴幡而来的。
老者询问了一位路人,是否见过一名白衣男子,那路人如实回答,并道明他们曾经去过苗府。
一切的厄难由此而起。
没有询问到他和闻尘去向的老者恼羞成怒,让那群黑衣人,将湘陵镇内的所有人屠杀得一干二净,鸡犬不留。
玄臻睁开眼睛,琉璃色的眼眸尽是失魂落魄,藏于袖下的拳头紧握着,指甲嵌入手心的肉里。
血液一滴滴顺着他的手,滴落在地上,与地上已经干涸的血痕叠加。
闻尘刚想开口询问什么时,玄臻负琴提刀,化为一道冰白的流光,消失在湘陵镇的上空。
玄臻离开的速度太快,没有给闻尘追上前去的时间。
独自面对满镇数千上万人尸体的闻尘,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双手抱膝蹲在地上,等待着玄臻回来。
闻尘蹲在原地等了一天,从阳光明丽的白日,等到夜幕升起星空布满天空的半夜。
后半夜,提着刀的玄臻终于回来了,从天空飞下降落在苗府之内。
闻尘抬起头,看着眼前之人后,有一瞬间的愣神。
若非还是那张同样的脸,以及手中的斩劫刀和背后的鹤唳琴,闻尘都有点不敢确认,眼前这个浑身充满杀气如同修罗的男子,是他的师尊玄臻。
玄臻全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雪白的长袍被鲜血染红,眼中尽是肃杀与寒凉之气,手中的斩劫刀滴滴落血。
闻尘有些失声道:“师尊......”
玄臻看向闻尘,尽力让自己扬起一抹微笑,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
“走吧。”玄臻的声音有些嘶哑。
带着闻尘飞到湘陵镇的上空,玄臻伸出右手,打出数道火球扔到湘陵镇中,然后闭上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烈火将整个湘陵镇吞噬,熊熊热浪升腾而起,无尽的火光照亮整个黑夜。
回到死灵渊后,玄臻跳进冰冷刺骨的小潭,一股凉意从脚底冲上玄臻的脑门,才让玄臻清醒了许多。
玄臻伸出手,用力的搓洗着身上的血污,直到整个小潭中的水变成血色。
玄臻从水中一跃上岸,走向小潭边大石头上摆放的干净白衣,他看着那身白衣,一双手始终没有落下去。
“这么干净的颜色,你还有什么资格去穿?”
玄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阵自我嘲笑,笑着笑着,一滴温热的泪水从眼角落下,混入一潭血水之中。
玄臻站在原地,微微闭上眼睛,双拳紧攥。
突然,玄臻睁开眼睛,向着石头上的白衣打出一阵掌风,白衣的碎片四处零散飘落。
一切的愤怒和悔恨,悲伤与自责,仿佛在这一瞬间被爆发出来。
玄臻将储物戒指中的衣服全部翻了出来,一件又一件的白衣,在他的手中化为碎片,如同飘雪一般洒落在小石潭的四周。
直到只剩最后一件红衣,玄臻才停止手中的动作。
原主冷傲自持,所有衣服全都是白色的,仿佛这般高洁之色才能配得上其身份,为了不暴露他并非原主,他也遵循原主的穿衣习惯,从未买过其他颜色的衣服。
这件唯一的红衣,是俞莲洲送他,他还未来得及找到合适的机会归还回去的生辰礼物。
玄臻看着地上的红色莲袍法衣,久久挪不开眼睛,站在原地一阵发愣。
任由寒凉的夜风带走身上的体温,玄臻这么站着直到天亮。
天亮之后,玄臻才缓缓弯腰将地上的红莲法衣拾起,伸出双臂为自己穿在身上,然后向着死灵渊的山洞而去。
卷2:第三百五十七章 重回西境
三天后的黄昏,一名戴着红色面纱,看不清脸的男子降落在五柳镇中。
那男子一袭似火红衣,身长玉立,墨发如瀑,衣发在清风中微微飘拂,露出的琉璃色双目顾盼生辉,偶尔向周围望去都会让路人呼吸一紧。
红衣男子寻了一家客栈,迈开步子踏进大门,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客官,来点什么?”店小二看着红衣男子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挂着标准的露齿微笑。
“一壶清茶。”
“好的,客官稍等。”店小二匆忙离去。
坐在窗边等待上茶的玄臻,将手放在桌面上,用两只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闲来无事四处张望着,将熟悉的环境再一次映入眼底。
旁边桌,几名散修正在唠嗑,摆谈着最近修真界的奇闻异事。
“你们听说了吗,南疆那个鬼地方,竟然有人把整个小镇的都屠了。”
“手段这么残忍,是谁干的?!”
“还能是谁,玄臻那个魔修徒弟,发狂失去神志后在湘陵镇内大开杀戒,玄臻为了护住他那徒弟,助纣为虐销毁证据,竟将那小镇一把火给烧了......”
“呸!亏我以前还视其为偶像,没想到竟是这等黑白不分,丧心病狂之人。”
“这等祸害,为何还留在修真界,怎么不早点去死!”
一些不堪入耳歪曲事实之话,不断从这些人口中道出,玄臻放在桌上的手紧攥着。
不过,玄臻很快就将拳头放下了。
这一路以来,他听到过比这些话更不堪入耳更过分之话,说他为了招阴幡才选择脱离紫霄宗也好,说他道貌岸然沦落魔道也好,这些流言蜚语他已经听习惯了。
当初选择了这条道路,便要有承受后果的心理准备不是?
“你们这群人,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在这里乱嚼舌根子,当长舌妇当得很爽吗?!”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将那些人的议论打断。
玄臻闻声望去,只见已经成为元婴真君的施春,一脸怒火的站起身来。
“你们亲眼看到了吗,就在这里胡乱猜测......再敢妄言,你们的脑袋就犹如此桌!”说罢,施春拔出腰间的长剑,投掷向那些人所在的桌子。
砰!
桌子应声而碎,那群人吓得瘫坐在地上,然后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向客栈外跑去。
玄臻:“......”
他这个正主,都没有那么夸张的反应,施春却一副要火山爆发的模样。
多年不见,施春的脾气倒是火爆了不少。
施春走到桌子的废墟之前,将自己的配剑从中捡起,插回腰间的剑鞘之中,甩下数块上品灵石后,从客栈大门拂袖而去。
几位店小二上前收拾地上的木渣,玄臻的茶叶被端上来了。
玄臻静静的坐在窗边桌旁,慢慢的品着手中的清茶,就这么从黄昏坐到了天黑。
一名店小二走上前来,有些尴尬的看着玄臻:“客官,我们客栈要打烊了,您看您是不是......”
玄臻这才回过神来张望四周,发现外面的天色已暗,大街上的灯笼也被人点燃,整个客栈只有他一名客人了。
玄臻放下一枚中品灵石,随即走出客栈,向着紫霄宗而去。
他走了这一年多,紫霄宗内还是老样子,看守大门的弟子长老在小屋内打着盹儿,紫霄宗内各个山峰上的屋舍灯火通明。
对紫霄宗很熟悉的玄臻,运用敛息术很轻松的就越过守门弟子长老的防守,混进紫霄宗内向着凌霄殿而去。
玄臻降落在腾云驾上,看着凌霄峰顶熟悉的红梅林,前进的脚步有点踌躇。
站在原地良久,玄臻才迈开步子继续向前,顺着长长的石梯来到凌霄殿门口,踏进了许久未回的凌霄殿内。
凌霄殿内冷清无比,玄臻在走廊中踱步,始终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突然,一道孩童的声音响起:“拿走,你给我滚!”
玄臻顺着声音而去,站在长长的走廊之中,看向玄墨的房间门口。
赤枫被玄墨拦在门外,手中端的药碗被玄墨打翻在地上,赤枫站在原地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玄墨砰得一声关上了房门。
赤枫将地上碎裂的药碗捡起,放在手中的托盘之中,低低叹息一声,随即端着托盘离去。
见赤枫离开,玄臻才从走廊的柱子后面走了出来,上前轻轻推开玄墨的房门,却发现玄墨正躺在离门口不远的地上。
玄臻心头一凛,随即上前去将玄墨抱了起来。
一年多不见,玄墨长高了不少,看上去瘦瘦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皮有些发干,眼睛紧闭,看上去似乎在忍受强烈的痛苦。
“怎么这么烫?”玄臻伸出手,摸了摸玄墨的额头,抱着昏睡中的玄墨向着床边走去。
玄臻掀开被子,还没等他将玄墨放进被窝之中,这动静便惊醒了昏睡中的玄墨。
玄墨艰难的将眼睛睁开一道小缝,看清抱着自己之人后,用小手死死抓住玄臻的衣领,不肯让玄臻将他放下。
“父亲......”
有些嘶哑的孩童声音,让玄臻的眼角有些泛酸,玄臻将玄墨继续抱着,用冰灵力为玄墨降温。
“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头痛不痛?”
玄墨摇了摇头,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玄臻,仿佛害怕他一闭眼,玄臻就不在了,“不痛......父亲,我很乖的,你能不能留下来,不要走......”
玄臻有些沉默。
发高烧的玄墨实在是撑不住了,眼睛缓缓重新闭上,两只小手却依旧死死拽着玄臻的衣领,小嘴里还不断呓语着。
玄臻抱着睡不安稳的玄墨,开始浅浅哼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千万小眼睛。太阳慢慢向西沉,乌鸦回家一群群。星星眨着小眼睛,闪闪烁烁到天明.......”
轻柔低浅的儿歌一遍又一遍响起,玄墨睡得安稳多了,浅浅的呼声放松而有规律。
感觉玄墨不再发烫了,玄臻才将玄墨塞回被子之中,为熟睡中的玄墨捂好被子,从储物戒中取出这一年来他研究的功法玉简,放在玄墨的枕头旁边。
做完这一切后玄臻转身离去,他刚打开房门,便碰见端着一碗药重新回来的赤枫。
卷2:第三百五十八章 大醉一场
最让人尴尬无措的是,他之前为了见玄墨,将面纱摘了下来。
赤枫有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随即看了眼前这红衣男子许久,才敢确定这男子的身份,“玄臻真一。”
“赤枫,好久不见。”玄臻扬起一抹僵硬的微笑,随即继续道,“还要多谢你,照顾墨墨。”
赤枫抓着托盘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有些泛白。
心中酝酿了千万句对不起,以及道歉的话,但真的见到玄臻后,赤枫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任何语言,在现在这等情况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先走了。”玄臻趁着夜色匆匆离去。
还未等他走出凌霄殿,肖花花的声音从他身后,远远的传来:“师尊!”
玄臻前行的脚步一顿,捂了捂自己阵阵抽疼的心口,加快了脚下离开的步伐。
“玄臻,你好狠的心,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们,又这样一走了之将我们抛下......玄臻,你给我站住!”
任由身后肖花花撕心裂肺的喊叫,无助的哭泣,玄臻却头也没回的离开了紫霄宗。
行了四五天,一路上甩掉无数跟踪之人,躲避开一些前来行侠仗义的修士,玄臻才回到了南疆死灵渊附近。
闻尘和烛鳞坐在山洞门口,正眼巴巴地等待着玄臻的回来。
十多天前的清晨,玄臻从死灵渊内的瀑布回山洞时,换上了从未穿过的红衣,在给闻尘说了要出门一趟后,便转身离开了死灵渊。
闻尘在山洞门口,一动也不动的坐了十天,依旧没有看到玄臻回来的身影。
“主人,师尊是不是不回来了啊。”烛鳞摆动着尾巴爬上闻尘的肩膀,将蛇脑袋低低的垂下。
闻尘双手抱肩嘴唇紧抿,有些失魂落魄。
他已经将师尊连累的够惨了,师尊离开了也好,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找个地方换个身份,过师尊想过的生活......
闻尘刚想到这里,头顶便传来玄臻的声音:“阿尘,坐这里做什么?”
闻尘抬起头,便看到玄臻正对着他微笑。
“外面风大,你看你身上,吹得到处都是落叶。”玄臻伸出手,将闻尘头顶的树叶拈去,“进去吧。”
玄臻将坐在地上的闻尘拉了起来,闻尘呆呆跟在玄臻身后,两人向着山洞内而去。
“我离开这几日,阿尘可有好好吃饭,好好修炼?”
烛鳞想用他火星语八级的水平说些什么,却被闻尘一个警告的眼神给止住了嘴,钻进闻尘衣领内生闷气去了。
闻尘点了点头,眼神有些躲闪道:“当然有。”
“招阴幡可还会影响到你?”玄臻继续问道。
闻尘回答,“除了情绪波动过大时,会让招阴幡得逞暂时影响到我的神智,平时,招阴幡都会被青莲约束,不会对我产生太大的影响。”
在了解到想要的消息后,玄臻松了口气,朝着自己的石室而去。
半夜时分,不用睡觉的闻尘走出山洞,在山洞外的曼珠沙华海洋里漫步走动,欣赏着自己和玄臻亲手创造出的美景。
因为布置的有常春阵,死灵渊内的曼珠沙华,花时会维持很长的一段时间,好几个月都不会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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