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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陪你去。”
一千年前，酆漓曾找到过符羽山，完成了一个心愿，还记得大概位置，就是不知道这千年间，有没有新变化。
两人达成共识，陈宸跟在酆漓身后走出医馆。
“主人，你真的不打算带着小海一起么？”幽怨地扶着门框，小海垮着个脸探头盯着陈宸，仿佛要把他的后背盯出个窟窿。
陈宸这才想起小海，他回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乖，好好守着医馆，如果有人来治病，还需要你接待熬药，好好干，等我找到符羽山，帮你采好吃的仙果。”
符羽山虽在地府，在典籍中却注明它是一座仙山，山上果子众多，滋味非常，很多都具有提升鬼力和滋补的功效，对地府众鬼来说，绝对是宝藏中的宝藏。
“那好吧。”小海委屈巴巴，“主人，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呀！”
带着满满的怨念，小家伙戏精附体，冲陈宸伸出尔康手。
陈宸又狠狠揉了他一把，才转身跟上酆漓的身影。
忘川河畔，两道颀长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往日汹涌的水面今日难得平静，将倒影拉的修长，随着两人步伐的欺负，倒影不断在水面交叠起伏，最后渐渐重合，成为一道宽阔的阴影。
脚底的路根本没有尽头，正前方若隐若现的山脉轮廓似有还无，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两人走着走着，酆漓突然停下来，他一把将陈宸拉到自己身后，防备地看向忘川河底。
不知是不是起风的原因，刚才还平静的水流，此时突然汹涌起来，伴随着哗啦啦的响声，飞快地往下游流淌。
陈宸顺着酆漓的目光看去，除了清澈见底的河水，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了？”他谨慎问道。
酆漓摇摇头：“没什么，大概是我多疑了。”
出医馆没多久，他便感觉背后有灼热感，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住一般，不动声色地检查了好几次，却什么都没看到。
就在刚才，那股灼热感越发浓烈，他才下意识将陈宸拉到自己身后。
孟婆鬼力丧失，洗涤池干涸，地府摇摇欲坠，众鬼应该都有所觉，良善正义之辈还好，可地府关押着许多恶鬼，酆漓不得不防。
时间紧迫，两人没多犹豫，继续朝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一阵雾，眨眼间雾气越发浓厚，竟到了面对面看不清人脸的程度。
酆漓抓住陈宸的胳膊：“冒犯了，非常时期，我们不能走散。”
胳膊上冰凉的触感让陈宸一激灵，他很快适应，理解酆漓的做法。
大雾弥漫，呼吸都变得困难，陈宸看不清楚路，雾气不断进入眼睛带来湿漉漉的异样感，他索性直接闭上眼，反手握住酆漓的手，十指相扣，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前走。
酆漓僵直了几秒钟，随后同手同脚走了好几步。
弥漫的大雾中两人携手向前，脚底的路从平坦变得崎岖，等大雾散尽之时，周围的风景美的炫目。
五颜六色的树叶郁郁葱葱，色彩艳丽如初秋，可不远处就有一簇簇鲜花绽放，再转头又能看到高高挂在枝头的果实。
这里不分四季，又四季共存。
枝叶花果，应有尽有。
酆漓停下脚步，微微勾起嘴角：“符羽山，到了。”
仙山的魅力，大概就在于此。
陈宸睁开双眼，便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他深吸一口气，将带着硕果秋叶的香气的空气吸入胸腔，整个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行字：文茎果，形如鹅卵，色似霓虹，气香带甘，入口绵软，味酸而辛涩。
总之，就是这个果子长得好看，闻着馋人，吃到嘴里却又酸又涩难以下咽。
陈宸吸入胸腔的那口香甜的空气中，便混有文茎果的味道，这种味道极为熟悉，一入鼻腔立刻被他捕捉到，熟悉地就好像他曾经闻过一般。
顾不上思考原因，陈宸已经顺着味道去寻找。
典籍中记载，符羽山一共长有三株文茎树藤，同一时间内，一株开花一株结果一株落叶，每株会有九枚果实，八十一朵花，七百二十九片落叶。
三株树藤相伴而生，藤蔓遍及符羽山。
不得不说，今天他们非常幸运，陈宸往前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了不远处藤蔓上悬挂着的文茎果，如拳头般大小，正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他面上一喜，伸手准备摘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暗红色的蝮虫冲出来，粗长的尾尖卷起文茎果，朝着树林伸出游走而去。
“我X，蟒蛇！”陈宸后退两步，惊出一声国骂。
他跟蛇这种生物绝对有仇。
“不对，我的文茎果！”
酆漓已经追过去，激烈的打斗声传来，陈宸顾不得害怕，也小跑着赶去。
地上大片的藤蔓被蟒蛇剐蹭，枝叶已经开始枯萎，附近几百米的植物全都蔫头耷脑，显然受到了非常大的影响。
陈宸举目四望，想找到第二枚文茎果，可在看到的那一刹那，果实已经脱离藤蔓落地，瞬间消失不见。
“酆漓，千万别让文茎果落地！”
他冲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大喊，一边喊一边跑。
酆漓正在跟棕红色巨蟒缠斗，巨蟒身体笨重却力大无穷，比房梁还粗的蛇尾不断地抽打着，无数藤蔓果木化为齑粉，地上被她抽打出一个又一个大坑。
凭借利落地身姿，酆漓丝毫不落下风，几个回合间，巨蟒便被他用树枝打到七寸，左闪右躲好不狼狈。
听到陈宸的话，巨蟒嗖一下变成人形，将手中的文茎果高高举起，威胁道：“住手！你再往前一步我便毁了这文茎果！”
酆漓站在原地没动，手中依然握着树枝。
他身形矍铄，眉宇间尽是上位者的悲悯，看向巨蟒的眼神里不容拒绝：“银婳，回头是岸，归还文茎果，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这是陈宸第一次深刻感受到，酆漓是地府之主。
“哈哈哈！”银婳笑的前仰后合，仿佛酆漓刚才说的是什么笑话，“我尊贵的酆都大帝，你当现在是几万年之前么，如今的地府灵气枯竭，鬼力消散，恐怕就连你这个地府之主，都存在不了太长时间了吧。”
“你还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
山间风起，酆漓的身后，漫天枯叶纷飞，一片萧条。
陈宸远远看到他的背影似乎瑟缩了两下，随后变得更加□□，于枯叶之中屹立，在寒风中伟岸。
他没有回答银婳的质疑，而是用行动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
谁都没看清酆漓是怎么做到的，银婳的笑声未落，周围似是有千军万马奔涌，落叶自地面飞起，幻化成无数尖锐的武器纷纷刺向她。
银婳瞳孔猛地放大，下意识抬手去挡，酆漓飞身而过，文茎果手到擒来。他的速度飞快，让人无法看清身影。
待银婳将所有落叶击落，酆漓已经把文茎果递给陈宸。
“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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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凝茎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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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宸就近扯了两片叶子，将文茎果严严实实包裹住，随后不由分说塞进怀里，双手死死环在胸前，双眼溜圆瞪着银婳，大有一副你敢来抢我就给你拼命的架势。
头顶的天空，忽地乌云密布，大有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乌云之下，酆漓挡在陈宸面前，与银婳相对而立，形势剑拔弩张。
银婳自知不是酆漓的对手，玄身化作一抹砖红，瞬间没了踪影，只有她尖锐刺耳的嗓音在空中回荡。
“别做无谓挣扎了，酆漓，你心里很清楚，文茎果救不了地府，只有毁了人间，我们才能永存，不然地府就是下一个神界！”
末法时代，人间无神。
酆漓面无表情，似乎并没有被她的话所惑，但紧握的双手还有绷出的青筋，暴露出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如果将地府看做一个帝国，酆漓无疑是帝国的君主，如今帝国四面楚歌、摇摇欲坠，作为帝王却不能护佑自己的子民。
沉重的无力感，最能摧毁信念。
无力，就是不管做什么，都不能改变既定的结局。
陈宸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的一个病人，是个长相非常可爱的小姑娘，脸上带着婴儿肥，见人就笑，还会怯生生地送他棉花糖。
小姑娘得的是白血病，已经进行过骨髓移植，他见到小姑娘时，是她骨髓移植两年后复发，不具备再次移植的条件。
陈宸翻遍所有典籍，找了无数中医圣手，最终也没能救下小姑娘。
他记得最后那天，帝都飘着零星雪花，洋洋洒洒，地面上铺着一层浅浅的白，小姑娘被家人推出病房，抬手接了几朵雪花，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
血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陈宸的双眼。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现在想起来，陈宸仍然觉得心里闷闷的，就像压着块石头般，喘不过气。
治病救人尚且如此，更何况酆漓肩负的是整个地府的命运。
试探性地伸出手，陈宸迟疑了瞬间，最终一咬牙，握住了酆漓的拳头，安慰道：“别听她胡说，事在人为，我相信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大不了他白天多做做心理暗示，争取主导下梦境走向，让人间与地府和平共处，不争那劳什子生机。
一抹温热覆上冰冷麻木的手背，缓缓拉回了酆漓的神志，男人慢慢松开拳头，纤细的手指穿过指缝，温暖的包裹变成了十指相扣，指尖碰触到的那一刹那，他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陈宸虽然是人类，可他说得话，就是让酆漓无比信服。
于是他点点头，说的郑重：“我也相信。”
你一定会为地府带来生机。
*
取得文茎果后，符羽山药泥和山尖雪就简单很多，没有银婳捣乱，两人没花多少时间便全部置办整齐。
正准备下山时，陈宸突然脚底发软，浑身困倦不堪，他咬牙坚持了几分钟，那种身体几乎要脱离掌控的感觉越发明显。
他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刚想为自己切脉，却突然想到这是在梦里。
“我去，该不会是要醒了吧？”
酆漓：“什么？”
陈宸站在原地没动，仰头问道：“你能点个火么？我想现在就把药做出来。”
酆漓不疑有他，按照陈宸的要求，很快挖出一个坑，将落叶聚集在坑底引燃烧成草木灰，趁着草木灰还有火星时，调和符羽山药泥。
余温很快将药泥炼化，在将干未干时，撒入山尖雪，淋上文茎果的果泥。
原本已经快要熄灭的火星，在接触到这几样东西时，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立刻燃起半人高的火焰，果香混着药香弥漫开来。
眼看火焰越来越高，陈宸急忙道：“快帮我找块石板，我要盖住火焰！”
话音刚落，半人高的火焰瞬间被银灰色外套罩住，再没往上窜。
陈宸惊愕地看了一眼正覆盖在火坑上的西装外套，又转头对上酆漓的脸。
此刻他只着一件纯白衬衫，锦缎质地，柔软光滑地贴合着肌肤，映衬出酆漓姣好的身体曲线，陈宸甚至看到衬衫上的腹肌轮廓半隐半现，竟比实打实地□□更有冲击力。
突然嗓子一阵干痒，陈宸立刻错开视线，假咳两声。
“咳咳，那个……衣服烧不坏么？”
胡乱找了个话题，力求不让自己更加尴尬。
酆漓：“没关系，那是我的法衣。”
莫名地怪异感在两人间蔓延，陈宸视线胡乱地飘，偶尔对上酆漓的眼睛，便会不自觉迅速跳开，他脸颊很烫，感觉像被刚才的火焰熏到一般。
可是实际上他离火焰有半米远，根本什么都没感觉到。
一刻钟后，坑里的火焰熄灭，陈宸捡起外套还给酆漓，递还时指尖不小心碰触到一起，酥麻带着灼热传来，他嗖一下跳出去老远。
酆漓歪头看他，关切地眼神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陈宸摆摆手，意图甩掉刚才那种异样感：“没什么，我取药。”
火焰熄灭后，坑底变得光滑，刚才那一坑的东西，此时只剩下一颗圆溜溜的七彩药丸，鹌鹑蛋般大小，散发着浓浓的药香。
陈宸取出药丸，装进随身携带的瓷瓶当中。
“这是凝茎丸，能够帮助凝聚溢散的鬼力，回去之后给孟婆服下，不出三个时辰就能让她醒来。”
孟婆确实做错了事情，但人间运转却离不了她，只有她用鬼力熬出的汤，才是孟婆汤，能让凡人忘却前尘旧事，重新奔赴新的人生。
陈宸交代完凝茎丸的用法后，便把瓷瓶塞到酆漓手中，他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意识却越漂越远，直到完全没了控制。
眼睁睁看着陈宸原地失踪，酆漓平息了一会儿，便带着凝茎丸回了禁地，禁地内，小海已经上蹿下跳地等在那。
“主人呐？我感受到了，主人炼出了能够凝聚鬼力的新药，快让我看看！”
酆漓垂眸看他一眼，将手中握着的瓷瓶丢给它：“喂给孟婆吧，你应该会用。”
小海：“那当然！”
小海蹦跶着把药喂给孟婆，喂完之后他突然愣了，面上一阵苦恼。
完了完了，忘记询问主人是否同意使用，要知道，这个药的副作用是……痔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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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城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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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宸是被憋醒的，睡梦中小腹涨的生疼。
他睁开眼后，根本没注意到底是黑夜还是白天，背上像装了弹簧一般弹射而起，接着飞一般冲进洗手间，开闸放水。
“啊~舒服！”
放水过后，陈宸浑身一阵苏爽，怯意地吹起口哨。
口哨的旋律非常自由，基本上就是随心所欲，突然这段旋律跟一段音乐声重合，伴随着轻快的震动，是手机来电铃声。
陈宸走到床边，摸索了好久才从枕头底下找到手机，是大师兄的来电。
估摸着时间，应该是大部队要回归了，小破诊所的中流砥柱们正快马加鞭走来，救他脱离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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