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沉了沉,收回神识,靠在墙壁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谢阳曜设下隔音阵,唤来几个驻扎在院内的侍女,朝她们低语几句。
几个护女闻言,笑着离开。片刻,她们提着一个食盒,来到房前,抬手敲门。
沈泽兰听到声响,拾起地上灵果,穿鞋下榻,打开房门,道:“各位有什么事?送易容丹的?”
打开房门的刹那间,谢阳曜施展了隐身术,隐去了身形。
几个侍女道:“什么易容丹?不是。我们要上街采购东西,你可要同我们一起,出门逛逛?”
沈泽兰身体不适,不想出去,以修炼为由,婉拒了几人好意。
为首侍女笑道:“既是如此,便不讨扰了,这个你收着。”
“什么东西?”
“吃食。”为首侍女答道,“这不少主来了吗?我们便命厨房做了些新鲜吃食,但不知味道如何,分于大家尝尝味道。”
她们走入外间,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吃食一一摆放到桌面。份量不多,但种类繁多,皆不油腻,荤菜素菜,点心水果,应有尽有。
“记得告诉我们味道如何。”几个侍女离开前,如此道。
沈泽兰应下,他净了手,坐在桌前,拿起筷子,挑了点离自己最近的清炒裕兽肉。
裕兽肉炒出来跟兔肉挺像,口感细嫩。
沈泽兰觉得很好吃,又吃了一点,吃罢,捡酸酸甜甜的松鼠桂鱼。
每样东西都好吃,吃着吃着,火气就消散了,胸部胀痛似乎也消散了。
沈泽兰心情愉悦地喝完血银羹,将残羹剩饭倒入废桶,掐诀清洗掉盘子,坐在书桌前,铺纸提笔,将每一样东西都认真夸了一通。
谢阳曜站在窗前,用神识观察到这一幕,抿着嘴角笑。谢春来的办法果然奏效。
他再一看,对方写好夸赞,放到一边,拿出一本小册子。
谢阳曜用神识一探,发觉这本小册子的内容同自己所看的那本小册子的内容十分相似。
沈泽兰翻动书页,最后停在如何缓解胸部胀痛的那页。
胸部胀痛?谢阳曜耳朵发烫,神识落在沈泽兰身上,方才对方生气不是为衣服的缘故,而是身体不适的缘故?
“孕前患有乳腺疾病,可用药物缓解胀痛……”
沈泽兰琢磨着这句话。
这句话在热敷按摩等缓解方式后面,他之前生气,便没有接着看这一方面的内容,现下心情愉悦,便起了心思,接着看。
不过上面说得是孕前患有乳腺疾病,可用药物缓解胀痛,他这种孕前没有患乳腺疾病可不可以用药物缓解胀痛?
沈泽兰如此想着,拿出联络符,联系张大夫询问此事。
张大夫道:“不建议服用药物,热敷和按摩已经可以缓解不适。胀痛只会持续两三个月。”
“我不想热敷和按摩。”
张大夫道:“之前已经给你开了压制渴望亲密的药丸。”
“这是两码事,大夫你给我开药,我给钱。”
张大夫道:“我当然知道你会给钱,你不给钱,我都不接你联络符了。我的意思是前面开的药和后面开的药有些属性会相克,倘若你非要吃缓解胀痛的药,就把前面的药停了。”
“可停了……”指不定又要做那种梦。
沈泽兰现在隔三差五便要服用一枚克制渴望亲密的药丸,以防做那种梦,他纠结一下,道,“算了,不用开药了。”
张大夫道:“看诊费,二十枚下品灵石。”
沈泽兰:“……”
“问了问题也算看诊。”
沈泽兰道:“记账上,以后可能还要看诊,到时候一起结。”
“行。”
张大夫说罢,就要掐断联系。
“等等,还有一事想问。”
“你说。”
“如何转变理念,不再将孕期身体变化视为耻辱,见不得光?”
张大夫摸了摸鼻尖,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把将孕期身体变化视为耻辱,见不得光?这是很正常的变化啊。你会觉得女人怀孕,身体有了这些变化便是耻辱与见不得光?”
“不会,可我是男人……”
“男人又怎么了?还不都是人。你难道是怕别人的异样眼光?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你无需在意,只要做好自己,无愧于心。修行亦是如此,人生亦是如此。”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是……”
“自己想不开?我方才就说了,这是很正常的变化。倘若你依然想不开,便将身体变化当做修行上的磨砺,渡过磨砺,修为便会精进,如此,总该想得开了。”
沈泽兰沉思良久,道:“受教了。”
“这算不算开药了?我觉得应该加钱!”
沈泽兰笑道:“加,记账上。”
张大夫道:“小子,上道。”
沈泽兰掐断联系,看向小册子上的热敷按摩法。虽说经过张大夫开导,现下能够接受孕期身体变化,但他还是羞于敞开衣服,热敷按摩。
思前想后,沈泽兰决定试试热敷,他打了热水,褪下上衣,拿了柔软浴巾浸入热水,拧干水,覆在胸部。
谢阳曜早在沈泽兰打热水时,便收回神识,他靠在窗户前,听着房内水声。水声像是钩子,一下下勾着他的心神,神识不受控制,再次探入房间。
他看到沈泽兰因为身孕有变化的上半身。
上半身一如既往好看,但从侧面看,对方的腹部有些许凸起,另外,对方胸部对比以前,有了不小的变化,此时,由于浴巾热敷,胸部肌肤泛出了淡淡的红。
谢阳曜心下躁动,忽觉一股热流从鼻腔内淌了出来,抬手一摸,摸了一手血。
谢阳曜:“……”他难道是畜生?
谢阳曜浑身发烫,几乎要燃起来,狼狈收回神识,掐诀止血。
“谁在外面?”沈泽兰敏锐地嗅到血腥味,他放下毛巾,披上外衣,召出苍穹剑,刺破窗户,驱使苍穹剑直去血腥味的源头。
第63章
谢阳曜侧身避开苍穹剑,掐诀解除隐身,抹去鼻血,凝出一道刀锋,落于自己手臂。倘若叫对方知晓了自己偷看,虽然是出于本能,并非刻意,依照现在的关系,恐怕也得……倒不如不叫对方知晓。
刀锋割破衣袖内包裹的手臂,鲜血顺势滴落于地面。
此刻,那未击中他的苍穹剑打了个旋,顺着窗户,没入房间。
沈泽兰握住苍穹剑剑柄,正要再击,同时引来刘邕等人,听到窗户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道友,是我。”
沈泽兰挽了个剑花,收起苍穹剑,不动声色打量前者,道:
“你来此有事?怎得有血腥味。”
前者站在窗户左侧,从他的视角看去,正好能看到前者右上半身体。
谢阳曜撕开伤处的衣服,从乾坤戒拿出伤药,倒在伤口之上。他出发前,另带了乾坤戒,往乾坤戒里放了伤药等。
“修炼心法时,杂念忽起,刀气溢出,不甚划伤手臂。来找你是想看看你在此处住得可习惯,不曾想你有事要忙。”
他说着,抬起眼睑,朝沈泽兰看来。
玄黑外衣严密无缝地遮住了青年身躯,为方便热敷而束成一拢的头发搭在单薄背部,几乎与外衣融为一体。青年的脸颊抛去了苍白,比初见时,少了好些病弱,泛出淡淡的,活力的色泽。
沈泽兰注意到他的视线,瞥见一侧盛着热水,边缘搭着毛巾的藤花蜂鸟纹木盆,手指微僵,道:
“稍等,我整理一下衣服。”
谢阳曜做贼心虚,应下了,他收回视线,潦草包好伤口,朝破碎的窗户布下障眼法。此法能将目标遮挡,防止他人进入与窥视。
沈泽兰穿好外衣,倒掉热水,掐诀烘干木盆与毛巾,左右一扫,打开一个壁柜,把东西塞了进去,严严实实藏起。
作罢,他方才像得到宽恕的人,长舒一口气,定了心神。
说实话,胸部热敷后,微暖,胀痛少了许多,感觉还不错。如果不被人打断,想来会更不错。
他打开房门,走出房间,来到谢阳曜面前,行礼道:“多谢少主关切,我在这里住得习惯。”
谢阳曜从乾坤戒拿出一个白玉瓶,道:“既然过来了,那便顺便给你易容丹,以免下面的人再跑一趟。”
“多谢少主。”
谢阳曜道:“除了刘邕,以及一些亲信知道你在此,其他人皆不知。你假装我的侍卫,从明日起,需同其它侍卫一般需要巡逻。
“晚上刘邕同此院原来负责安全的胡虎商量了,会把你安排进合适的巡逻队,巡逻注意事项以及区域,明日正式上任时,他们会同你说,活儿不重。
“巡逻结束,此院除了禁地,皆可以随意走动,若有什么事,让刘邕去办便是。
“倘若哪里不好,沈公子尽管说,毕竟你是受我连累。”
沈泽兰应了知晓了,随后细细琢磨一下,想到什么,道:“方才那几位侍女也是你的亲信?”
谢阳曜道:“是。”
“那我该去何处寻她们?”
“找她们有事?”
沈泽兰拿出那张写有夸赞的纸张,那纸张被他折了两折,叠成巴掌大小。捏着纸张一角,他将此物递给谢阳曜,道:“她们想着你来了,命厨房研究了些菜肴,但不知味道,拿了些同我尝,要我说说味道。我便将这些菜肴的味道写了下来。”
“原是如此。”谢阳曜伸指夹走纸张,“我转交给她们。”
“多谢少主。”沈泽兰笑道。
谢阳曜被笑晃了一下,垂下视线,道:“有事,走了。”
沈泽兰道:“我送你。”
送到距离,沈泽兰转身想回房,被谢阳曜叫住了,对方道:“私下我便称你沈公子,沈道友,公开场合,我便称你取得假名。听刘邕说,你取了个假名叫王二狗。”
沈泽兰:“……”
这王二狗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土?
谢阳曜走后,沈泽兰琢磨着要不要重新取个假名,但假名已定,再换太过麻烦,罢了。他坐在镜前,服下易容丹。此丹服用后,自己的脸将变成脑海里捏造出来的脸。
易容丹比易容术更难识破,相对应,易容丹也比易容术难操控。
易容丹需要了解脸部骨骼、肌肉分布等,皮肤细节越多越好,如此变出的假脸才不会怪异,但易容术只需要记住各种脸型的术法,懂得改动这些术法中可以影响五官形态大小的术结,便可以得到一张全新的假脸。
沈泽兰第一次使用易容丹,他在脑海里想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菱形脸,顷刻间,镜中也出现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菱形脸。
易容丹起作用了。
沈泽兰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易容后的脸,细节不够多,额头脸颊下巴太饱满,整张脸假得不行,像打多了玻尿酸。应该是叫玻尿酸,记不太清了。
倘若不是他记性不错,此刻何止是记不太清,前世的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沈泽兰吸取经验教训,闭上眼睛,在这张脸的基础上,重新想象假脸。同样的模板,改善血肉多少以及增加皮肤细节,这次总算消去了假面感。
为了更加真实,他还特意把眉头弄出皱痕,如此,一个脾气不好的菱形脸青年便出现了。
沈泽兰看向镜子,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他仿佛在和另外一个人对视。大约是这张脸瞧着脾气太不好,他看着镜像几息,都生起了警惕心。
这样不好。
想了想,又抹掉了皱纹,眉宇间添上两分正气,如此和善可亲许多。
沈泽兰这才放心了,他吹灭蜡烛,盘坐在床上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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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阳曜展开纸张,将里面的内容念于几个侍女听罢,认真叠好,回了寝室,找出一个水火不侵的九龙纹青铜盒,把纸张放了进去。
他自己都没有沈泽兰的手书,怎得还给别人。
收拾妥帖,谢阳曜坐回书桌前,接着翻看有关鬼修的记载。同地点同人同书,却没有了之前的平静心境。
合上书籍,谢阳曜默写两遍《清心诀》,来到修炼室,盘坐蒲团,合眼修炼。年轻火重,到底陷入了窥得一角的躁动。
片刻,他手臂绷紧,睁开了眼,鼻尖垂汗,低着头,平复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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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刘邕领完罚,回了自己住所。
胡虎是个干瘦的汉子,同他的住所只几步之遥,因着好些时日没见到刘邕,远远见到他,便招呼他喝酒。
刘邕听到喝酒就迷糊,三步做两步走入对方住所。现下,对方住所已经有好些人,既有少主府护卫,又有此院护卫。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黑风虎肉,喝着烈酒。
“刘队长,你说你怎么从下午就没了人影?去哪里了?”胡虎一巴掌拍到刘邕肩膀上。
刘邕高大威猛,对方这一巴掌自是不能将他拍得晃动,拂开对方的手,走到桌前,对其他人道:“给我挪个位置。”
其他人当即挪了挪屁股,腾出一个位置。
刘邕拽来一张凳子,坐在桌前,吃了口黑风虎肉,又喝了口烈酒,方才回道:“我自然是有事要忙。”
胡虎道:“听说来了个新人。”
刘邕瞧他一眼,道:“是啊,他叫王二狗,明日你们就能见到了。今晚我过来可不是光同你们喝酒吃肉,我还要同胡队长商量,把人安排到哪个巡逻队。”
这个院子早年就建了起来,为少主来到妄城的临时住所。少主来了这地,院中护卫和少主府护卫便混到一起,统一派了巡逻队,以防意外。
胡虎笑道:“刘队长安排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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