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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希路也看去。
卡斯里已经把附近所有尸体都翻了一遍，这里面明显没他要找的人。
他一口气正吐出，身体就僵住。
维希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十多米外还有一具女尸，她背对这边躺在地上，身上都是血水泥泞。
卡斯里冲了过去。
到了尸体面前后，他反倒不敢靠近。
迟疑片刻，他选择绕到那人面前。
看清对方的脸的瞬间，卡斯里跪了下去，他嘴唇张合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抬起试图抚摸的手也没敢落下。
维希路和西莱斯特都过去。
女人四十来岁，眉眼和卡斯里有几分相似，她眼睛瞪大，脸上都是泪水，痛苦而不甘。
她眼中已经没有光。
卡斯里头低垂至地上，身体痛苦蜷缩。
面对那样的卡斯里，维希路不知所措，他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事实。
一旁西莱斯特轻声说了句什么，像是古老的祝福语，又像是安慰。
死寂持续了好一会后，卡斯里抬起头来，一双眼通红的他快速在周围搜寻。
维希路见状，反应过来，连忙帮着寻找。
西莱斯特亦动作。
他们把附近一圈都找遍依然没看见那具幼小的身体后，卡斯里重新看向他母亲的尸体。
一路走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翻过太多尸体失望绝望过太多次，如今真的看见他反而流不出泪。
他白着脸坐在尸体旁许久，久到维希路腿都站麻，他才起身拿出铲子，默默挖坑。
西莱斯特上前两步在尸体旁单膝跪下，轻抚她瞪大的眼。
动作的同时，周围的草木如同活了过来般向着尸体聚拢，它们无声编织，形成棺椁。
西莱斯特手拿开时，棺椁中的女人脸上已经不见痛苦，就仿佛睡着。
卡斯里挖好坑，亲手把尸体下葬，再重新合上土。
卡斯里忙碌间，西莱斯特行走在一具又一具尸体间。
草木编织棺椁，大地吞纳他们。
卡斯里撒下最后一捧土时，附近的地面已不见血水只盛开的白花。
卡斯里在墓前坐了许久才离开。
他不能停下，他必须尽快找到他弟弟，他还那么小，现在又只有一个人……
一路上都无人说话。
一路寻找，直到夜色降临，卡斯里才停下。
警戒魔法，篝火，夜色下卡斯里把烤好的肉干全部给维希路，又分了些饼给西莱斯特。
“谢谢。”卡斯里声音沙哑，谢谢西莱斯特之前的花。
西莱斯特接过饼。
营地安静，只火星子偶尔炸开。
吃完饼，卡斯里看向西莱斯特，“你能帮我个忙吗？”
西莱斯特看去。
“你能帮我安顿他吗？”卡斯里看向维希路。
维希路张嘴就要说话，卡斯里却继续说道：“等我找到我弟弟……我准备去南边，我听说那边有一个佣兵团，里面集结了所有想杀暴君伊洛汀的人，我要去找他们。”
“伊洛汀？”西莱斯特不解。
“如果不是他袭击我们部落……”后面的话卡斯里没能说下去，他必须咬牙才能抑制仇恨。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他袭击了你们？”
“除了他还能有谁？”
“可我沿途下来并未看见他的军队，尸体里也并未看见他的人。”
维希路愣了下，下一刻他反应过来好像是这样，目前为止他看见的就只有村民。
“只要利用黑暗力量，他根本不需要军队，难道这些黑暗力量还不够证明？”卡斯里红着眼看去，不明白西莱斯特为什么要帮伊洛汀说话。
西莱斯特不再说话。
营地再次死寂。
卡斯里背对着篝火躺下，要尽快补充体力。
西莱斯特看向远处的山脉。
黑暗中，不知意思的古老歌谣自他喉间传出。
那歌谣似乎有治愈人心的作用，卡斯里很快睡去。
听着那歌谣，维希路累积的疲倦消失，却毫无睡意。
他忍不住看向卡斯里。
如果今天被埋葬的那个人是维尔伦……
虽然时间不长，但他是真的把维尔伦当父亲。
在领地时他就听道那特他们说过外面情况不好黑暗力量扩散严重，但他并未在意，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维希路正走神，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就再次袭来。
维希路看去，西莱斯特果然正看着他。
黑暗之中，他身上的柔光更为明显。
维希路嘴唇翕动，到了嘴边的问题又咽回。
“你想问什么？”
“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觉得晃眼吗？”维希路反应过来时话已经出口，他也总算明白卡斯里之前为什么懊恼。
大概没想到维希路的问题是这个，西莱斯特笑容有瞬间的龟裂。
下一刻，他并未听见般优雅地回过头去继续远望。
维希路盯着看。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总觉得西莱斯特的性格应该不像表面那么温柔淡然。
“这是自然之神对精灵一族的祝福，能让精灵一族免受黑暗的侵蚀……”西莱斯特顿了顿，“不需要的时候可以收起。”
维希路了然。
哦，自带开关。
第23章
似乎察觉维希路心中所想，西莱斯特带着笑容的嘴角僵了僵。
维希路眨巴眨巴眼睛，又不是他想问的，是西莱斯特自己硬要问的。
不想和维希路说话，西莱斯特靠着树闭上眼，要睡觉。
维希路也躺下。
夜色寂静，只火舌摇曳。
昨夜太累，维希路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今晚没那么累，他反而无法入睡。
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依然无法入睡后，维希路看看卡斯里和西莱斯特，见两人都睡着，偷偷从戒指中拿了果子吃。
和又硬又没什么味道的肉干相比，清甜多汁的果子好吃太多，维希路一口气吃到肚子都撑得圆溜溜才停下。
吃饱，身体变得暖和，维希路又从戒指中拿出小块的那部分蛋壳。
自打破壳以来他都是睡在蛋壳里的，现在没有蛋壳，他浑身不自在。
那片蛋壳太小，没办法托住他整个人让他在上面睡觉，翻过来盖在肚子上倒是刚刚好。人形的他肚子也肉乎乎。
维希路比画了会后，把蛋壳盖在自己肚子上，假装自己还在蛋壳里。
想象着，感觉着蛋壳熟悉的气息，这次他很快有了睡意。
临睡着之前，维希路把蛋壳收回戒指。
这一夜他睡得浑浑噩噩，一会梦见维尔伦被砍掉脑袋一会梦见有人要杀他，他时不时就会惊醒，醒来后又因为太困而不得不继续睡。
翌日，天不见亮卡斯里就起身。
维希路睡得浅，一听见动静立刻惊醒，他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西莱斯特早就已经醒来。
夜色下，卡斯里重新点燃篝火，烧了些水又烤了些饼和肉干。
吃早饭时，维希路眼睛就没睁开过，脑袋更是一点一点。
看见他那模样，卡斯里因为昨天的事而无法跳动的心脏有了些许空间。
吃完饭，卡斯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维希路把没吃完的饼放进戒指，跟着起身。
一旁，西莱斯特拿出一枚水晶。
感觉到那水晶的气息，刚刚还困得睁不开眼的维希路两只眼睛立刻亮起。
那枚水晶和西莱斯特昨天用的那枚气息一样，颜色通透发白，非常漂亮。
西莱斯特把水晶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回左手。
维希路眼珠子跟着由左到右，又由右转回左边，如果他的尾巴没收起来，那尾巴尖儿肯定已经高高翘起。
卡斯里看见，哑然间没忍住勾了下嘴角，心中阴霾也随之再被驱散些，维希路好像很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
维希路正眼都不眨地盯着看，西莱斯特就向水晶石中注入魔力。
熟悉的光芒亮起，弥漫在附近的阴霾被驱散，天色依然未亮起，但整片山林给人的感觉却清新许多。
与此同时，水晶石在西莱斯特手中化成粉末。
看着那随风飘散的粉末，维希路只觉心痛到窒息，那么漂亮的亮闪闪，西莱斯特怎么下得去手？
仿佛刚刚才注意到维希路的视线，西莱斯特笑着看来，“你喜欢？”
询问间，他拿出一颗更大更漂亮的水晶石。
眼神刚刚才黯淡下去的维希路眼睛立刻再亮起。
“西莱斯特……”维希路声音软糯糯，带着几分讨好，他最喜欢西莱斯特了。
“我也挺喜欢。”西莱斯特笑着给予肯定，然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把水晶石收回随身空间。
刚刚还满心期待的维希路愣住。
下一刻，他整个人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下去，隐隐间还有几分委屈巴巴。
他严重怀疑西莱斯特就是故意的，就是在报昨晚他说他是灯泡的仇。
西莱斯特就是个小气鬼。
亏他还是个精灵。
看着维希路耷拉下来的脑袋，西莱斯特笑得越发开心，他倒是没想到龙族的幼崽竟然这般好玩。
也难怪龙族那么在乎。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卡斯里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他拿出一颗兽核塞进维希路白白净净的掌心里。
那是一颗红得异常纯粹如同朱砂的小石头，指甲盖大小，格外漂亮。
维希路眼睛立刻亮起，维尔伦他们给的亮闪闪里不包括这种。
“送给你，这个是我前段时间在山里得到的兽核，我也没见过这个颜色的，本来还准备给我弟弟——”卡斯里顿了顿，改口，“精灵族的水晶都非常特殊，只生长在他们居住的地方，外面极难见到，我只有这个。”
“这个也很漂亮，谢谢你，卡斯里。”维希路兴奋得脸颊红彤彤，他把那兽核看了又看，喜欢得不行。
卡斯里最好了。
卡斯里眉眼再柔和几分。
他蹲下身，温柔地擦去维希路脸颊上沾到的污渍，又替他理了理头发。
维希路在家里时应该被保护得很好，是那种长得白白净净的穿着漂亮的小衣服走哪儿都讨人喜欢的娃娃。
可他现在却一身泥水，还明显没睡好也没吃好，看上去脏兮兮的无比狼狈。
卡斯里声音温柔中带着几分不舍，“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别了。”
维希路看去。
“西莱斯特会找人照顾你，你放心，西莱斯特是精灵，他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卡斯里挺喜欢维希路，这一路下来维希路哪怕害怕也不曾哭闹。
“我想跟你一起去南方，去找那个佣兵团，我想跟着你。”维希路顾不上刚刚得到的宝贝连忙说道。
“不行，太危险了。”卡斯里想都不想就拒绝。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而且万一别的人不喜欢我怎么办？”维希路说话间难过地低下头。
这一招对维尔伦管用。
如果卡斯里部族里的那些人真的是伊洛汀杀的，那他就更加不可能和伊洛汀结婚，谁知道那疯子下一个会不会杀了他？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他跟着卡斯里加入那个反伊洛汀的佣兵团或许不是坏事。
而且谁也不知道那些偷袭的人什么时候会找来，把他寄养在什么人家里说不定会给那家人招来灭顶之灾，跟着卡斯里一直移动可能还相对安全些。
“但是——”
卡斯里话未说完，脖子就是一紧。
维希路两只小短手紧紧抱住卡斯里的脖子。
卡斯里到了嘴边的话说不出口，维希路和他弟弟一样也不过四／五岁，他弟弟现在只身一人，维希路现在也只剩自己。
虽然他不愿意去想，可那想法却一直压在他心口，他弟弟还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没了父母，就算西莱斯特帮维希路找到好人家，他以后的日子大概也不会太好过。
“我保证听话。”维希路软软哀求，卡斯里别丢下他。
卡斯里嘴唇翕动，到底没能狠下心，“……如果遇到危险我让你跑你一定要听话。”
“好。”
无奈地轻叹一声，卡斯里把维希路抱了起来。
卡斯里看向西莱斯特。
“一起走吧。”西莱斯特在他开口之前笑着说道，“多个人多份机会，精灵在寻人方面很有天赋。”
精灵有自然之灵的庇护，森林就是他们的家，如果西莱斯特愿意帮忙那绝对是好事，卡斯里无法拒绝，“那麻烦你了。”
西莱斯特笑得温柔。
收拾完东西，清晨还未散开的夜色下，卡斯里带头离开营地向着前方而去。
维希路被抱着走，他腿太短。
路过西莱斯特身边时，维希路对上一双饶有兴致的眼。
维希路侧过头去，他不跟小气鬼好。
西莱斯特笑意更甚。
风虎兽族的天赋是能在山林间如风般奔跑，所以他们居住的地方也都临近山林，遇到危险，他们也会本能地向山中逃跑。
卡斯里一路下来除了村落，大部分时间也都在山中寻找。
一路往前两个多小时，天色逐渐亮起时，他们再次在山中看见痕迹。
断裂的树干、满地慌乱的脚印和时不时就能看见的血水，一切都显示着不久之前这里经历了一场逃亡。
卡斯里放下维希路，拿出武器，脸色凝重。
“应该是三天前的事。”西莱斯特手指抚摸在树干上，草木无风颤动仿佛活了过来，“他们往那边去的。”
三天前，那就是卡斯里母亲去世之前。
卡斯里向着西莱斯特指的方向而去，不准备放过任何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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