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日国上下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宿离搞出来的动静小不了,他不可能没有半点察觉。
“推迟了一些冥月国发动进攻的时间而已,玄琴和那些小狐小兔臭鱼烂虾玩得很开心的时候,冥月国里去了几个不安分的,急着要开疆扩土呢。”
“我若是不在,他们估计会立刻出兵吧。”
宿离蛇尾一滑游到竹隐尘身侧,伸手探向他的肩头:“玄琴不应该谢我一声吗?你能在这里岁月静好的享乐,而不是在解决冥月国的麻烦,都是因为我在辛苦操劳。”
“所以,我来讨要报酬。”长发披散的蛇人倾身靠近蒙住双眼的白发国师,长尾盘旋,将其圈在中央。
竹隐尘避开他的手:“我并不需要你自作主张的插手,不许打扰我的计划。”
“我可是来帮你的,玄琴,你的计划有问题。”宿离的蛇尾试图爬上竹隐尘的小腿。
“这些修士都是由轮回香入梦,身份经历都和自身过往有关,一切早已有了定数,你插手太多才是在破坏他们修行的机会。”
“玄琴,你对他们的保护欲太强了,总想把那些人像刚破壳的雏鸟一样护着,所以才会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不得安宁,你能护他们一辈子吗?”
“你若不在,我自会安宁许多……宿离!”
竹隐尘头上忽地划过一股牵扯的力道,遮眼的绸布突然被扯走,骤然涌入的明光照入眼中,与此同时还有一声略显惊讶的音调。
“玄琴,你现在这双眼睛,当真是与我绝配。”
人首蛇尾的妖物甚是满意地称赞道,竹隐尘从那血红的蛇瞳中看到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两颗星辰一样闪烁着淡淡的荧光,让人感到无尽的神秘和力量,深色的瞳仁如同星空海洋中的深邃幽谷,无边无际,美的同时令人望而生畏。
眼下,那双眸子中一片冷凝的杀意,晴空烈日之下,冰晶瞬起,寒霜降世。
屋中,庄小何搓了搓胳膊,吐出一口白雾:“嘶呼——怎么,突然这么冷?”
“喂!你们两个在干嘛!”庄小何一转头,齐王幕僚的手已经伸到了厅堂中央的神龛供桌上摆放着的装有命词的木盒上。
“没什么,就是看到这上面跑进去个蜘蛛,担心冒犯了供奉的神明,准备把那只蜘蛛赶走。”
齐王幕僚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意对自己的举动做出解释,说着还像模像样地又对着木盒一脸关切与担忧地说道:“呀,好像已经爬到隐蔽的地方去了,要不再仔细找找。”
庄小何看着他演,等他说完学着国师的语调淡淡道:“国师府邸之内,未经允许,没有虫蚁鼠蛇胆敢进入屋室之中。”
齐王幕僚:“……万一呢?”
庄小何语气肯定:“没有万一。”
他前些日子不小心把一块西瓜掉在门槛上,大部分在屋里,小部分在屋外,屋外那块在他取拖布回来时已经爬满了蚂蚁,屋内那一大块愣是没有一只蚂蚁在上面。
问过国师才知道,这里的房间都设有结界,别说蜘蛛,就连灰尘都不会落下。
“国师,当真神通广大……阿嚏!”齐王幕僚狠狠打了个喷嚏,肩膀瑟缩,把手藏在衣袖里,真的太冷了。
庄小何冻得鼻头发红,吸着鼻子也不忘放狠话:“那是,国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奉劝你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那,小兄弟,你能不能先去让国师收了神通,再这样下去,阿嚏!再带下去,你我都要冻死在这儿了。”
齐王幕僚已经冷得声音发颤,和同伴紧紧挤在一起。
庄小何捂了捂冻得发酸的鼻子,看着两人下一秒就要晕厥的脸色,无语道:“有那么冷吗?”
不就是露出来的地方冷点,两个大男人,真虚。
齐王幕僚:“小兄弟,你穿的也不多啊,鼻子耳朵都冻红了,真不冷吗?”别逞强了,冷就直说,大家都冷,又没人笑你。
庄小何:“不冷啊。”
嗯?他的鼻子耳朵和手都成这样,身上一点也不冷,他穿的也不多啊?
对了!这衣服是国师给他的,国师的衣服水火不侵,他这件是不是也……
哇!原来他天天穿着件宝贝!
“国师!我们来帮你了……欸?来晚了,国师果然最厉害了!”
少女的声音在这个人丁稀少的国师府独树一帜,一听就知道是谁。
“外面已经结束了!快放我们出去!”
齐王幕僚迫不及待地打开门,迎面撞上一股刺骨的寒流,又默默退回了屋内。
“阿嚏!阿嚏!阿嚏!”
庄小何手揣在袖子里探头向外望了一眼,顿时震惊不已:“我滴个乖乖老天爷呀,这是搬来了一座冰山吗?”
庭院中,巨大的冰山凭空出现,散发着浓重的寒气。
苏云琦摸了下冰面,瞬间缩回手:“好凉。”
鲛人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无奈他体温天生低于人族,本就是清凉的,捂不热少女的手,于是他不太开心地把那双小手塞到了白鹿的皮毛中。
白鹿被凉的一惊,头顶鹿角被按住,迎上鲛人暗含威胁的眼神。
“……。”
“国师,齐王的手下快冻死了。”
庄小何搓搓手,壮着胆子跑到冰山旁围观,那条黑色大蛇被冻结在厚重的冰层之中。
“这蛇人死了吗?”
竹隐尘重新整理好眼纱,冷漠道:“没死。”
宿离如果这么容易死的话他早就除掉这个祸害了。
袖袍一挥,寒意轻缓了许多,从隆冬回到了人间四月天。
庄小何一听没死立刻缩回了手。
齐王幕僚四肢僵硬着对着国师行礼告辞,接着头也不回地匆忙离去,看都不敢看那座冰山一眼,背影慌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庄小何:“国师,他们两个刚才碰了命词竹简。”
“我已知晓,这段时间,你们先去姝妃哪里呆一阵子,这个服下,可化出双腿。”
竹隐尘扔给鲛人一个药瓶,鲛人也是有战力的,去给云琦当保镖吧。
阿紫接过药瓶,有了这个,他就能和小苏姑娘一起走路了。
“姝妃?”苏云琦眨眨眼,这是哪个妃子?她好像没听过?
竹隐尘开始捏造身份:“我的师弟为报恩情跟在她身边,是个……不会害你们的人。”
苏云琦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姝妃怎么样她不清楚,她最关心的是这个。
庄小何同样竖起耳朵听着,他同样不想离开,整个京城,只有国师府是最安全的。
竹隐尘看向冰山中的黑影,眼纱下的瞳仁微微收缩:“等我,解决一些琐事。”
苏云琦等人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所说的琐事是指那只蛇人。
事实上也差不多,少年竹隐尘和上官醉打了声招呼说要带几个人回来,随后就把在国师指定的位置等候的苏云琦几个领走。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国师府彻底冷清下来。
蛇人穿过冰层,游走到国师身旁,“你就这么不想让他们与我接触?”
宁愿让人离开你所设下的庇护所。
竹隐尘:“宿离,你清楚我的底线,不想鱼死网破就给我老实在那道线外呆着。”
“我可是很久没有理会过旁人了,玄琴,还不明白吗?我现在的心思,全都在你身上。”
宿离蛇尾撑地后比竹隐尘高出许多,一双猩红恐怖的竖瞳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国师,容不下其他事物。
“你若是愿意服个软,对我温声细语几句,再给些甜头,说不定我就会成为你的座下臣,为你鞍前马后,任君驱使。”
“然后被你慢慢圈养,成为一个只会用身体换取报酬的笼中雀?”竹隐尘一剑刺入他的腰腹。
“魔的话会引人走向堕落。”
他是剑修,坚信自己手中的剑才是他的道,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只会消磨自身的锋芒。
“哈哈哈哈哈,玄琴,抱歉,是我轻浮妄言,入魔之后有些克制不住一些卑劣的念头,不过你道心坚定,不会受我影响,那么我也就不用收敛了,对不对?”
宿离笑容灿烂,污浊粘稠的恶意在眼中流淌。
他是魔,他是恶,他是人世间最黑暗罪恶的存在,在地狱深渊之中,妄图染指人间纯白雪,当然他知道那不是雪,是高不可攀的冰峰。
第98章
竹隐尘冷眼看着他发疯,语气是饱经锤炼的平淡:“你何时收敛过。”
宿离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团阴暗扭曲张扬造作的疯魔做派,只有发疯抽风和犯神经。
宿离轻眨了一下眼睛,“似乎确实没有。”
“达不成目的的伪装做来何用?我若是像仙尊那副模样出现在你面前,玄琴会心生怜爱吗?”
他那好舅舅的情路,委实顺利得让他有些嫉妒,装模作样而已,他也可以。
可惜,玄琴对他的本性太了解了,再怎么伪装都不会信他。
“我会把你切成生鱼片喂鱼。”竹隐尘毫不留情地说道,手中长剑冒出数道剑气。
宿离身形化作黑雾散开,又在一旁聚拢,蛇目扫过腹部多出的剑痕伤口,其中没有血肉,只有一片漆黑,伤口处银色剑气在不断破坏:“寂灭剑气可真是不讲理,连魔气都能绞杀。”
说着伸出长有漆黑长指甲的手,挖出那片区域,扔到一旁。
竹隐尘:“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离开国师府,你也不许出去。”
“玄琴这是要与我过二人世界?那可真是不错。”宿离腹部的大洞还在缓缓愈合,人再次不记打的靠到竹隐尘身边。
“你终于打算让那些小鬼独立行走了?”
竹隐尘:“这里只是幻境。”
“宿离,若是没有你,我护他们一世又有何不可?”
天道为后盾,身负远古主宰冰龙血脉,寂灭剑意伴身,竹隐尘理应能在这个世界横着走,成为下一个仙尊,甚至超越他,掌控整个修真界。
他为什么不可以,护自己所在乎的人一世安康。
然而多了宿离这个不定因素,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没有我?不可能,玄琴,你的生命里,必须有我。”
宿离甩动着蛇尾圈住竹隐尘的腰,蛇信扫过他的耳畔:“而且,你为他们殚思竭虑的模样,让我觉得很是碍眼。”
“真巧,你出现在这里,也让我觉得非常碍眼。”
剑芒闪过,竹隐尘扯下腰间的蛇尾一脚踩在地上。
“白月的身份确定了吗?”
宿离摊开手:“玄琴,距离我告诉你白月近期会出现才过去了不到一刻钟,你不能将幻境中的时间混淆为现实。”
“那你还有什么用?”
“给你暖床,要不要试试?”
“我更想吃蛇肉羹。”
宿离翘起尾巴送到竹隐尘面前:“给,想怎么吃?”
竹隐尘扫过黑色蛇尾上艳丽夺目的花纹:“你这品种有毒。”看花色还是剧毒。
“你现在的身体,怕毒?”宿离视线落在他眼前的绸布上,接着目光下移,定格在那唇瓣间,舌尖舔过獠牙。
“我曾想将玄琴吞进腹中,被玄琴吃掉似乎也不错。”
宿离侧身躲过骤然扫来的剑光,余光掠过被剑气拦腰斩断的垂柳,摇晃着蛇尾追上远去的背影。
……
“烦人的家伙。”竹隐尘冷着脸护在上官醉身前一剑挑飞刺客,那句话不知是对刺客说的,还是对某个不请自来的麻烦。
剑身横在瘫坐在地的刺客脖颈上,竹隐尘居高临下地质问道:“谁派你来的?”
刺客一副忠贞不二誓死不降的态度:“我不会说的!”
“浪费时间。”竹隐尘抬剑就要斩下。
刺客见状当即开始交代主谋:“等等!我说!是皇贵妃!”
竹隐尘看他一眼:“假话,去死吧。”
刺客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他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假话,剑刃悬在头顶令他没时间思考:“是皇后!”
“假的。”
刺客彻底惊了,手捂住头顶大喊:“是端王!”
“居然是他。”剑刃停在刺客头顶不到一指距离,竹隐尘转头看向上官醉:“姐姐打算怎么处置?”
“皇后居心叵测,心思歹毒,竟派刺客来行刺本宫,本宫自然要带人去请圣上做主,向皇后讨个说法。”上官醉充满阴谋味的缓缓说道。
“寒竹,带上人,与本宫一同面圣。”
刺客十分崩溃不解,那个人到底怎么判断他有没有说谎的?
一个晚上的时间,上官醉先是押着刺客在皇帝面前黑了皇后一笔,顺便讨要到了苏云琦的抚养权。
又与齐王飞鸽传书,表明端王有异常,以齐王的疑心病自然会去调查,她只需要等消息就好。
等一切终了,天色已经大亮。
齐王府
左右等不到幕僚回去复命的齐王收到手下传报,人回来了,病得起不来床,只好主动登门。
齐王:“上面真的什么也没有?”
“有,我摸到了刻字的凹陷,但是肉眼什么也没看见,应当是国师设下了障眼法。”
幕僚神色恹恹,面色不佳,他受了风寒,眼下头昏脑热,还要回答齐王的问题。
“殿下,国师神通广大,不可为敌。”
“无碍,国师不会插手国事,若我能拜入国师门下,不比争这凡间帝王更加逍遥痛快,可惜,国师他不收徒。”齐王颇为遗憾地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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