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周身黑气翻滚,带着灼热的火属性灵力,将顾爻直接掀飞。
顾筹等人看得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天灵阵还需要他们四人压阵。
他们一走,整个天乾宗都会毁于一旦。
而且……如今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了。
顾爻一抹唇角,看向空中压抑着已经酝酿了大半的雷劫,那天幕已经塌陷,隐隐有崩倾之势。
顾筹等人看着这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的一幕,脑中闪过了顾槐所言。
天地倾覆,万物同悲,满目荒芜,生机尽断!
如今,是真的应验了!
顾爻眼神一狠,缓缓起身。
灵气化作利刃,在青年的四肢都割上一道伤口,顿时血流如注,灵血中蕴含的生气,引得黑雾蠢蠢欲动,却被沈折竹狠狠压住。
透红的眸偏头看向顾爻,带着一丝不解,像是不理解顾爻在自残什么?
明明大局已定了,不是吗?
下一瞬,顾爻却告诉了他答案,以身布阵,青年浅淡的眸中金莲乍现,一方天地法则被直接引动。
这方广阔的土地之上,所有都可为顾爻调动,四地力量,八方生灵,尽臣服于青年。
他一身红衣猎猎,浑身浴血,明明面白如鬼,修为却在上升。
顾槐看着这一幕面色刷白,喃喃出声,“小幺,他在……借调万千生灵之力,强行渡劫!”
其余三人闻言也是脸色惨白,抬头看向苍穹之上。
无他,这种行为实在是太疯狂了,无异于玩火自焚!
顾爻确实是要渡劫。
他要,赶在沈折竹之前渡劫!
而他也确实成功了,相比于少年掠夺生机,顾爻血祭借调力量,显然更快。
黑沉的天空被生生劈开一道裂缝,透出来一道光,像是一道聚光灯打在青年绝艳的脸上,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一身红衣的青年在天光之下,美得似是天神降临。
满目荒芜之中,开出了最凄艳的花。
可下一瞬,一道强劲的雷劫直直地劈在顾爻身上。
一瞬间,天地色变,那刺目的强光之中,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顾爻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劈成两半,可他的眼神紧紧盯着那天空之中裂开的那道微光。
他在等!
等一个时机!
等那个自己,动手的那一刻!
顾爻抬手将朱颜横在胸前,抵挡着这第一道雷劫。
给点力啊!
不要让他失望!
当那道裂缝溢出星点光芒之时,顾爻就知道……
时机到了!
他奋力一推,在这毁天灭地的雷劫之下不退反进,朝着雷云中心飞掠而去!
一瞬间,雷声震天,渡劫之下皆被压制在这股威压之下。
也包括沈折竹。
沈折竹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红色的身影冲进那轻易便能将人搅碎的雷云之中。
他喉头梗塞,伸出手想要抓住那红色的衣角,却被死死压住。
只能看着那道身影遁入雷云之中,再看不到半点踪迹。
师尊……
雷云聚集之处像是个血肉熔炉一般,将投入的灵肉祭炼。
一瞬间,天地凝滞,万物失色,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声音。
“吾顾爻,以命为祭,自愿身归天道,打通,通天之路!”
从雷云中心,隐约传出另一道声音,与青年的声音重合。
下一瞬,塌陷的天幕复归原位。
黑沉的天空之中,甘霖普降,万物复苏。
不仅是万物,还有人。
冰凉的雨丝落在沈折竹身上,将那铺天盖地的黑雾生生压下,随着黑雾散去,少年的身躯显露,带着些寒气的雨展现出最亲昵的姿态,像是最厉害的灵丹妙药,一点点抚平了少年半身伤疤。
沈折竹却没有心思理会自己身上的伤,透红的眸紧紧盯着那破开的一道天光。
他看着,看着……
那抹艳色,在耀眼白光中,片片崩裂,化作一道灵光四散于天地。
没有了半点踪迹。
而最强的那道却没入了那片苍穹。
直到生机复苏,山河恢复色彩,整片天地重归平静。
一片生机勃勃。
所有人都没有死去。
就连刚刚死去的鸟儿都重新生出血肉,扑棱了两下,重新翱翔于天地。
那些枯死的树木重新抽出枝丫,方圆百里的灵山之上,开满了花朵。
万鸟围着此处盘旋,好像在送别什么人物。
沈折竹失了魂般瘫倒在山峰之巅,他想要嘶吼,他想要拽住那一片艳色的衣角,却看不到顾爻半点踪影。
“师尊!”
少年神色凄惶,不停向前奔去,跌跌撞撞地扑进淤泥之中,却什么也抓不住。
倏的,那黑沉的天空之中破开一道缺口,一时间万鸟归林,山花竞放。
那是天乾宗众人一生也忘不掉的景象。
美得动人心魄。
方圆百里的灵山之上,无论品阶,不论灵智,所有灵兽,皆朝着顾爻离去的方向跪拜。
万树繁花,满地烂漫,连绵的山峰之上,是数不尽的繁花。
少年跪在那破开的霞光正中心,像是被天神选中的幸运儿,可抬眼看向苍穹之时,那张脸上却沾满了泥污,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沈折竹一身破碎的衣裳,却有万道霞光落下,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霞光缓缓落下,形成通天之道。
没有能将人劈死的雷劫。
也没有任何痛苦磨难。
看起来祥和又平静。
美丽又梦幻。
通天梯一出,不仅是天乾宗可以看到,整个修真界,乃至人间,都可以看到。
有人艳羡,有人惋惜,却无不在关注着沈折竹这个“幸运儿”的下一步动作。
而吸引沈折竹的,根本就不是这道能让他一步登天的阶梯,而是他在这上面感受到的熟悉气息。
属于……师尊的气息。
微风拂过,卷起少年凌乱的发,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踏上了这通天之道。
第407章 欺师灭祖(完)
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梯,沈折竹拖着重伤步子一步步往上走,没有动用灵力,也没有停下些许。
他不允许自己休息,他要找到师尊!
他要求一个真相!
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感觉已经要力竭,才远远地看到那山巅之上好像是这阶梯的尽头。
他大步而上,却看到了一座石碑。
一座,高耸入云的石碑。
看不到尽头。
可沈折竹就是能感觉到,这石碑之中,有着师尊的气息。
“你想找的那个人,已自愿身归天道,你已亲眼见到,何必执迷不悟?”
沈折竹闻言一愣,抬起那张憔悴又癫狂的脸,“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执迷不悔?”
“我年少颠沛流离,受尽人间苦楚,自以为幸运拜了天钺仙君为师,师尊爱我,护我,我将他看做最重要的人,除了他,我谁也不在乎。
“可他为何他会性情大变?对我动辄打骂!”
“又为何要在我复仇之时露出那般哀伤的神情?”
“倒像是,像是……我欠了他的……”
说到此处,少年的声音有些哽咽,转瞬之间又跟上下一句,“我与他纠葛大半生,他凭什么一走了之?”
“我能感觉到他就在这里,你把他叫出来啊!”
“有什么事情,都讲出来啊!”
少年神情崩溃,跪在台阶最后一层,朝着面前这个连个生灵都算不上的石碑苦苦质问。
“你让他……让他出来啊……”
“求,求求你了……”
“师尊……”
石碑之中传来一声叹息,“你真的想要知道一切吗?”
“这大道之路,你已经成了,只要在这天道碑上留名,你,便可成仙,登上这万年以来再无人踏足的大道。”
沈折竹神色凄然,唇角牵起一抹笑,重重磕了一个头,掷地有声,“想!”
“那我就成全你吧……”
此刻的神秘人,不,应该唤他,天道。
此刻已经是一个完全的青年模样。
他抬手一扬,面前是一面冰镜,“这就是顾爻的记忆,他不愿意让你知道的记忆,准备接受好残酷的现实吧。”
过往种种,全都揭露在少年面前。
每一顿责打背后,都是顾爻对自己加倍的惩罚。
水牢之内,罚了他五十鞭刑。
第二日,这人便褪下一身护体的灵力与法衣,在水牢之中受了百道。
雪崖之下,罚他跪了三天三夜,也是这人亲自将他带了回去。
在他昏迷之时悉心照料。
又在他尚未醒来之时,靠着一身强悍的灵力强撑,去雪崖之下,以凡人之躯,跪了七天七夜。
不知是在惩罚他,还是在惩罚自己。
就连每次不高兴随手甩出的鞭子,都会在每一个深夜返还到顾爻身上。
在那如玉般的肌肤之上留下疤痕。
沈折竹面色惨白地看着面前的破碎的画面。
他曾看着自己满身伤疤怨恨这那人。
却不知他身上的伤痕更多。
他昏迷之后尚且有顾爻为他上药,顾爻却全靠着一身强悍的修为强撑着。
难怪……难怪他回到天乾宗的那日,那般轻易便钳制住这人。
那他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为什么没有发现他身上的伤痕?
一想到此处,沈折竹登时瘫倒在地上,颤抖着看着自己一双手。
因为……他亲手锻造了师尊的炉鼎之体。
将师尊的天灵之体毁于一旦。
将师尊的修为,傲骨,通通折断。
在青竹峰的那张榻上。
少年抬头,正好和画面中一脸狞笑的自己对上眼,他偏头看去,熔炉之中,顾爻似是承受着极大痛苦,神情扭曲。
不要!
不要!
住手!
沈折竹眼眶赤红,疯癫地向前扑去,手掌却只是穿过了冰镜。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神情呆滞。
镜中仍在播放着下一段记忆。
那些沈折竹,未曾见到的……顾爻。
青年一身红衣躺在树梢,酒壶挂在身侧,目光总是落在同一个方向。
北离城。
上古秘境所在的方向。
亦是,他所在的方向。
画面定格在青年那张哀伤的脸庞。
天道抬手掩去了冰镜。
“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真相。”
“现在,你满意了吗?”
沈折竹神情怔愣,“那师尊呢?我的师尊呢?”
天道轻叹一口气,“他本就是天道碑中的一角,万年前那场浩劫,天地被封锁,法则被禁锢,万年无人再能飞升,他落入凡尘,转世为人,如今法则完整,他自然是……回归原位。”
沈折竹抬头看去,那看不到尽头的顶端,他好像真的看到了师尊的身影。
他朝着那个虚影伸出手,却终究只是扑了个空。
天道摇了摇头,抬手幻化出一支笔,在这已经无名的天道碑上,写下了第一个名字。
沈折竹。
落下最后一笔的瞬间,大道之巅,万道霞光齐放,为少年编织了一件繁复又庄重的衣裳。
天道看着这一幕,捏紧了手中的笔,又缓缓松开。
眼不见为净。
反正被他坑了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了,不过就是为了沈折竹开了点特权,不是什么大事。
天道闪身回了碑中,万物沉寂。
清风拂过,像是有意识一般,拂过少年的脸颊,温柔地为他抚平衣角。
沈折竹似有所感,伸手去抓,可一缕清风,又如何能抓住。
而天幕之下的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了飞升。
真真正正的,飞升!
少年面容俊秀,一身霞光,万鸟环身,他却只是轻轻动了动眸,偏头看向那座石碑。
他好像看到了师尊在朝着他伸出手,一如当年天乾宗上那般。
少年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笑得灿烂,可那眼尾却不自觉向下,带出难言的苦涩与极致的哀伤。
笑容歪歪斜斜地贴在那张脸上,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师尊……
第408章 欺师灭祖(沈折竹番外)
沈折竹已经不知成仙多久了,只是一直不愿意踏过这道门槛。
他在碑下坐着,他一直不上去,导致此间法则没有被彻底打通。
看着沈折竹这无赖的模样,天道都快被气笑了。
他看着沈折竹,冷声开口,“沈折竹,你既已成就大道,又何必去苦求一个答案?”
“那是顾爻给你最后的温柔,你该知晓的。”
沈折竹动了动身子,像是保持了太久向上看的姿势,脖子已经有些僵硬,他愣愣地转向面前的青年,垂了垂眸,“我知道,但我不需要。”
在这石碑之下待了这么久,原本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在无尽的悔恨中,尽数翻新上色。
他恨,他怨,可他找不到那个可以让他恨,让他怨的人了。
身归天道,红尘尽散。
那他,也只是那渺小红尘中一粒罢了。
天道叹了口气,看向遥远的远方,那是天乾宗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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