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眷却醋意大发,一把将顾爻按进怀里,像只被人侵犯了领地的孤狼,露出自己凶狠的獠牙,“你自己没有夫人吗?干嘛盯着别人的夫人看?”
一个一米九的壮汉坐在地上,指着沉眷怀里的人,“你夫人?可他不是男的吗?”
沉眷一脸凶相,“要你管。”
“你是不是嫉妒我有夫人?”
当头一棒!
“你肯定还没娶亲吧,一看就是没有夫人疼的。”
一剑穿心!
汉子从地上站起身,“谁没有夫人了?!等今年的那达慕大会我拿了魁首,我就要娶亲了!”
沉眷一脸了然,点点头,“所以你现在没有夫人,就是嫉妒。”……
草原汉子:…………
四周年纪还小的少年们:…………
沉眷扳回一城,心情舒爽。
他摆摆手,“草原儿郎言而有信,说了要给我和我夫人找个住处的。”
那领头的人见说不过沉眷,干脆闭嘴,一脸骄傲地站起身,朝着两人扬了扬下巴,“我们草原儿郎自然是言出必行,跟我来!”
沉眷低头和顾爻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还真是天真的孩子,属实是好骗得过头了。
第507章 因果轮回27
草原的日子已经由夏转入秋季,翠色欲流的草原变得满目枯黄。
远处燃着篝火,草原上的草原的儿女载歌载舞,草原白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顾爻仰躺在山丘上,头顶是矮树光秃秃的枝丫,今夜又是中秋,那头顶皎洁的一轮月色,像是触手可及。
伸出手,却又发现它是那样遥远。
顾爻穿着艳丽的草原服饰,衣服上的毛边柔软又舒服。
那幻化出的乌发被沉眷编出漂亮的辫子,艳红色的珊瑚珠子缀在乌发上,看起来漂亮极了。
“阿爻,应该冷了吧?要不要试一试这草原的烈酒?”
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顾爻闻言偏头看去。
沉眷拎着个酒壶就上来了。
顾爻坐起身,顺势接过沉眷抛过来的一壶酒,脸上笑意渐深。
“草原白?我们的小狐狸,存着什么心思呢?”
顾爻揭开盖子,浓烈且呛人的酒气随之传来,比之清淡浅雅的桂花酒,这草原白不知烈了多少。
草原白又称闷倒驴,纯粮食酿造,是数一数二的烈酒。
沉眷还未说话,他的身后就窜出来一个人,“你们大宣人就是太娇气了,这闷倒驴可是我们草原上最有名的烈酒,冬日去山间打猎,无论多冷,只要闷两口,身子立刻就暖起来了。”
说着,那人嫌弃地上下打量了顾爻一眼,“看你也是文弱书生的模样,确实是不适合这闷倒驴的,你要是喝不了可不要浪费,我去向我家夫人要些马奶酒。”
顾爻闻言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着缓缓站起身,静静地看着这从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的小孩。
一米九的壮汉,也才刚刚及冠。
照顾爻的眼光来看,就是个幼稚的小孩。
沉眷面色却是一沉,一脚直接踹在面前少年的小腿上,眉目冷冽,
“完颜峰,你要是不会说话,我不介意教一教你!”
说着,沉眷解开了手上的护腕,指节咔嚓作响,盯着完颜峰的目光不善。
完颜峰感觉肩胛骨的伤又是隐隐作痛,他赶忙摆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我错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算是被沉眷揍怕了。
西菱崇尚力量,只要不闹出大事,那就是以实力为尊。
打架打输了去找家长那是最丢人的行为。
要是有骨气,面子是要自己给挣回来的。
就算完颜峰是如今西菱最小的皇子,也不行。
要是打架打输了去摇人,那是要被人嘲笑一辈子。
沉眷自然也是知道,他抬脚就想把这碍眼的电灯泡踹下山坡。
顾爻却是轻轻一拦,朝着他摇了摇头。
沉眷收回正义的一脚。
顾爻摸着下巴,略微思索了一下,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我记得你好像两天前及冠了吧?”
完颜峰蹲着,专心致志地拆着那一条刚刚考好的羊腿,头也不回地答道:“是啊。”
顾爻满意地点点头。
及冠就不算小孩了。
他一把揪住完颜峰的领子,将人从地上薅起来。
完颜峰一脸懵逼。
完颜峰被踹一脚。
完颜峰滚下山坡。
完颜峰骂骂咧咧。
一阵清风拂过,羊腿的香气混着酒香,是草原上最奔放的味道。
踹走一个电灯泡,顾爻舒心地席地而坐,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狐狸,过来。”
沉眷乖乖坐下。
顾爻一下子揭开两坛草原白,递了一坛给沉眷。
那镶满华贵宝石的匕首,成了片肉最好的工具。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烈酒灼心,却好像能压下世间一切哀愁。
顾爻晃着酒坛,看那高悬在天上的明月,好像都出现了重影。
他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沉眷撑着手臂半躺在草地上,就看见素日清冷稳重的人此刻却像是扑蝴蝶一般,不停抓着什么,他笑着,看着,仰面又灌下一口烈酒。
头顶同样是高悬的一轮明月。
同样的场景。
却不再是孤身一人。
月下共饮,终究是做到了。
不再是“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这个人,真真切切就在自己身边。
沉眷一时竟分不清此刻的自己是完颜珏还是沉眷,他好像又是那个掌管西菱二十多年的王。
西菱的子民都说他是个好首领,是个好的君王。
却没有人知道,午夜梦回,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丧家之犬般可悲。
他曾经遇到一颗明珠,却没有将他带走。
后来明珠跌入尘埃,混在血泪之中摔碎。
他曾经被一轮明月照耀,却没有抓住他。
月光之下扬着肆意笑容在“扑蝴蝶”的人好像是那镜花水月,是他发的一场癔梦,醒来了,西菱的王帐依旧空荡。
他的枕边依旧寒凉。
沉眷在迷蒙中放纵自己。
他伸手一把抓住顾爻的胳膊,本就脚步不稳的人,直接被带得脚步趔趄,直直栽进他怀里。
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顾爻感觉脑子更晕了,还没来得及说话,细细密密的吻随之落下,迷迷糊糊间,顾爻感觉自己的手腕好像被人压住了。
烈酒燃起的温度,久久无法消退。
将人的理智全部烧断。
秋日干涸的山谷之间突发山洪,皎洁的月色之下带起一阵奔腾的水声,山谷间回荡着风声,卷携着草香,融合成一曲哀婉的调子。
是远处传来的马头琴声。
篝火旁无知无觉的人依旧载歌载舞。
溺毙在这场山洪之中的,只有两个草原上外来者。
漂亮的悬丝傀儡,瓷白的肌肤被逼得通红,坏心思的表演者,控制着他做出许多优美的动作。
一出戏到了高潮之时,漂亮精致的悬丝傀儡像是濒死的天鹅,紧紧攀附在表演者身上。
而安抚好自己手中的悬丝傀儡,是每一个表演者必修的功课。
而沉眷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温柔拍着人偶的脊背,将他放在最高的位置上,“大人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其实好戏刚刚开场,又如何能这么快收场呢?
只是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悬丝傀儡,只能相信牵线的人。
无论牵线的人想要做什么。
他都只会遵从。
远处的篝火都已经熄灭,只剩下星星点点的亮光。
皎洁的月色下,身形颀长的少年抱着自己的爱人,缓缓向着来路回去。
而累了一晚上的爱人已然睡熟。
少年贴心地为他整理好汗湿的鬓发,神思却已经飘到了九天之外。
他觉得,这酒,还是可以多喝喝的。
有利于接下来的冬日暖身。
嗯,认真的。
第508章 因果轮回28
完颜峰来送人的时候都是泪眼汪汪的,明明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脸上也蓄起了胡子,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糙汉,却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沉眷一脸嫌弃地偏过脑袋,顾爻倒是好脾气安慰了几句,却被沉眷一把拉到身后,然后一脚………没踹到。
完颜峰已经下意识闪身避开。
沉眷还保持着抬腿的动作,气氛一时尴尬。
一脸憨厚的汉子挠了挠头,泪水僵在眼眶,“这么多年,习惯了。”
顾爻抿着嘴在一边笑,那股离别的悲伤气氛倒是冲淡不少。
沉眷又是一脚将人踹出去,满脸的不耐烦,“去去去,别在这里碍眼,哭什么哭?”
顾爻牵着马站在一旁,点了点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青年便翻身上马,朝完颜峰抱拳。
“告辞!”
马鞭一扬,红棕色的高头大马扬长而去。
沉眷也没心思再理会眼前这人,也翻身上马,背着身朝完颜峰挥了挥手,“有缘再见。”
两匹红棕色的马一前一后,朝着远方奔去。
他们却都是清楚,这一分别,大概率便是无缘再见。
完颜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逐渐成为一个小点,然后消失,才慢慢收回视线。
他垂下眼眸,攥紧腰侧的镶满宝石的华贵匕首,低声呢喃,“保重。”
走走停停三月,顾爻和沉眷又回到了京城。
京城中最有名,最灵验的寺庙是就是辛元寺。
寺中住持是得道的高僧。
而顾爻此行就是来此。
辛元寺建在群山之间,唯有山门前那一百零八级的台阶可以上去。
往日香火鼎盛的寺庙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安静。
顾爻牵着沉眷的手缓步踱上石阶,当叩响寺门的那一刻,像是早就有人等候一般,一个小沙弥来给两人开了门。
“施主,师父已经等候多时,请。”
对于两人的到来,小沙弥没有半分意外,弯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声音虽然稚嫩,却是出奇的淡然,像是这深山古寺的禅音一般,让人闻之心静。
顾爻低头看去,不由地挑了挑眉。
这小沙弥面容虽然稚嫩,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模样,顾爻却一眼看出来是个老熟人。
那个邪门(划掉)牛逼的和尚——净尘。
顾爻想着,脸上扬起一个笑容,“小师父叫什么名字啊?”
小沙弥面上无悲无喜,白净的脸上,那一双眸子,仿佛能看尽世事。
他双手合十,朝顾爻弯身,“贫僧法号净尘。”
果然是他。
顾爻确定了净尘的身份,还想再套个话。
他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净尘要帮顾家,他说这是他的因果。
他却不记得有这一段渊源。
净尘却像是察觉到顾爻的想法,朝着正殿中一指,“施主心中定然有许多疑惑,师父都会为施主解答,请。”
见净尘不愿多言,顾爻也不强求,他点了点头,牵着沉眷的手缓缓走上台阶。
清晨的光芒洒进正殿之中,为正中的佛像镀上一层金光,面部丰腴,鼻梁挺直,唇角微微上翘,垂下的眼眸中带着悲天悯人的光芒,像是能包容世间的罪恶,能渡尽世间的悲苦。
正中央的蒲团上跪坐着一个人,背对着门口,清脆的木鱼声和诵经声在空旷庄严的正殿中回荡。
他却并未开口。
顾爻垂了垂眸,牵着沉眷的手上前,先从香案上取了三炷香,认认真真拜过,他跪坐在另一个蒲团上,想要叩头,却被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扶住。
“施主无所求,便不必求了。”
顾爻顺势起身,偏头望着出声的人。
一身百衲衣,洗得已经泛白,面容枯瘦,目光却是清明,不像是个香火鼎盛的寺庙方丈,更像是田间锄地,精神矍铄的老头。
唇角含着笑,看起来极为和善,一双眼睛像是能看尽世间万事。
他伸出手,示意顾爻坐下,“施主有何想问的,便问吧。”
顾爻也不客气,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蒲团上,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老人,生怕错过一丝表情,“净尘师父与顾家有何渊源?”
方丈似是没想到顾爻心中满腹疑问,先问了这个问题。
他的目光转向净尘,小小的人拿着比自己还高的扫把,静静扫着院中的落叶。
像是万事万物都掀不起他半分情绪。
方丈收回视线,轻叹一口气,放下腕间转动的佛珠,“他欠顾家一条命。”
顾爻心中一紧。
方丈继续道:“净尘出生那年,恰逢蝗灾,他的父母一路北上逃难,却终究是无力抚养,在寒冬腊月,将他抛弃在京城街头。”
顾爻垂了垂眸。
他无法评判这父母做法对不对,在那种境况下,易子而食 析骸而爨都是正常的。
他们虽然丢弃了净尘,却也是为他博得了一线生机。
扔在京城街头,至少不用担心会被人吃掉。
就算是死,也能有个全尸。
“而救了他的人,名唤顾济舟,是当时的户部侍郎。”
顾爻心的心被猛地一牵。
方丈言尽于此。
“这孩子是天生的佛子,可就算如此,若无人救,他也会死在那个寒冬腊月,当年我受陛下邀请,为蝗灾中死去的难民祈福,碰到了顾侍郎,一眼便看出这孩子佛缘深厚,就将他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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