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白的剑身穿过顾爻的心口,带起一阵血花,凄艳又美丽。
顾爻整个人就像是折翼的蝴蝶般半跪在地上,艳丽的血顺着剑身滴落到阵眼中,让原本死寂的阵眼焕发出无限生机。
头顶雷声不断,却无法阻止顾爻的疯子行径。
就见那一袭红衣的人像是失去了痛觉一般,脸上带着微笑,澄澈而通透的眸子里闪着大事将成的疯狂。
垂着眸,那碧色眼底暗色翻涌,燃着要吞噬一切的火焰。
抬手就将辞镜拔出,顾爻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心口的温热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涌出,又在带着焦土的风中一寸寸凉透。
四周焦土飞灰,遍地荒芜,只有那一袭红衣的少年是那唯一的艳色,血色在他的身下开出一朵玫瑰。
透白的剑身染着主人鲜红的血,剑尖还在滴落凄艳的血,看起来诡异又美丽。
顾爻摁了一把心口,手上立刻沾染了温热的血液,他没有在意,只是将剑尖一抬,锋利的剑刃划破掌心。
他将混着掌心血和心头血的手掌往阵眼处一拍,阵眼立刻红光大盛。
同时,头顶的乌云好似又往下压了几分,像是在警告顾爻不要轻举妄动。
顾爻的脸上挂着有些癫狂的笑,抬头望天,没有理会那愈发阴沉的天色,只是朗声。
“今日吾顾爻,以吾之命为祭,血为引,护有苏一族族运昌盛!”
少年精致的面容随着这一句开始皲裂,就像是带着冰裂纹的瓷器,看起来美丽又脆弱。
霎时间,红光冲天,冲破了四周屏障,外围的树妖与鬼魅也随着红光化为飞灰。
顾爻那浸透了血色的身子被冲天的光柱尽数笼罩,与其融为一体。
再看不到半点踪迹。
顾与面前的结界也在红光冲天中,散做点点荧光,再支撑不住顾与瘫软的身体。
他怔怔地看着那带着血气的红光逐渐转化为带着圣洁之色的白光,面上一片灰败之色。
血气荡尽,有苏的春天……来了。
四周焦土飞灰,却再没有了红衣少年的踪迹。
*
另一边的天宫,有苏三人坐在席上心中难安,这繁杂冗长的大婚仪式却还是没有结束,让三人眉间都染上些许烦躁。
顾真看着缓缓走进正中央的一对新人,更是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百越面上笑得倒是温柔,就是卿衍看着不像是来结婚的,倒像是来奔丧的。
渡衡作为他们的主婚人站在最前边,看着走到面前的二人,脸上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卿衍和百越成亲,便可断了对那只狐狸的念想,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大计。
有没有感情,这重要吗?
不重要。
至少在渡衡看来是不重要的,毕竟,他自己也是选择了联姻,如今算不上浓情蜜意,但也算得上相敬如宾。
况且,他对卿衍自认为已经算是宽容了。
之前卿衍那么折腾,他都没有说什么,是那只狐狸先放弃卿衍的。
渡衡脸上挂着笑,念着婚礼祝词。
而卿衍死寂的目光在触及到几个熟悉的人时,微微一动,想要找寻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却没有半分踪迹。
他,还是没有来。
卿衍心中不可抑制地泛起苦涩,明明早知是这样的结局,可心中总抱着一些微末的乞求奢望。
如今看来,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今日过后,他们二人,就是真正的陌路了。
第97章 仙道殊途50
渡衡看着目光失神的卿衍,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没出息。
卿衍身为天族这一辈里天资仅次于他的人,怎么脑子里只有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现在还看着有苏宾客的方向失神,是在找那只狐狸吗?
生怕别人不知道天族的神君为了有苏的一只狐狸神魂颠倒吗?
渡衡脸上的额笑容险些挂不住,四周各族来客看戏的目光好像就要把他凌迟。
所有人好像都将他们当戏子,看看接下来要唱哪一出。
他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警告卿衍。
至少今日这婚礼,是一定要完成的。
突然天边红光冲天,带着浓重血气的光柱直冲云霄,在各族面前就那么大咧咧地展现出来。
席间隐隐传来骚动。
渡衡面色一变。
那是,那是他布阵的方向!
还未等他做出什么动作,身体里和天衍绝命阵的连结直接断开,上古大阵的反噬也随之而来。
突如其来的反噬让渡衡五脏六腑都带着灼烧的疼痛,眼前一黑,张口吐出一大口血。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这场婚礼的主婚人先倒下了,整场宴席直接乱掉。
卿衍看见渡衡倒下,下意识伸手将渡衡扶住,渡衡靠在卿衍的肩头,目光恨恨地看着远处红光冲天的方向。
他体内的反噬愈烈,从身体上的疼痛蔓延至灵魂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究竟是谁坏了他的大计,满心只有多年筹划隐忍付之一炬的愤怒。
他一把推开卿衍,踉踉跄跄地想要走近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想要挽救他那多年的苦心筹划。
却倒在了离开的拱门的前的那一刻,他不甘地想要挣扎着爬起,那双平日温和的眼睛此刻满是怨毒和仇恨。
他的瞳孔赤红,就像要吃人的野兽,紧紧盯着远处红色的光柱,恨不得马上将那个坏他大计的人给碎尸万段。
可他心中再怨毒,再不甘,意识却逐渐涣散,只能眼睁睁看着远处的浓烈的血气被一阵圣洁的白光荡开,再找不到半分踪迹。
顾爻加了料的反噬。
那威力杠杠的。
四周的宾客就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渡衡神君就像是个疯子一样,吐着血踉跄往外走,想要离开,那眼里的眼神是赤裸裸的怨毒。
让人看上一眼都心底发寒。
却没想到人还没离开拱门,渡衡就倒在了那道门槛上,跟条虫似的不停地蠕动,却怎么也出不去。
他们知道他是想爬起来,就是那姿势属实是不太雅观。
就像是一坨烂肉。
那“顽强”之态,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去搭把手,渡衡的脸上开始迅速衰败。
转瞬之间,整个人从俊秀的青年变成耄耋老人。
直至身亡!
那死像更是不太好看,七窍流血,老树皮一般的皮肤还粘在脸上。
突出的颧骨挂着往下堆叠的脸皮,那双混浊的眼睛还瞪得老大。
吓得席间有些年纪小的孩子哇哇大哭。
一瞬间,哭声,叫喊声,混杂着幸灾乐祸的八卦声,整个场面乱成一锅粥。
这边渡衡突然横死的事情还没个结果,那边红色的光柱就被一道白光荡开。
嗯,还颇有种普度众生的圣洁感。
随着远处白光大盛,四周天族的人都不同程度出现了和渡衡同样的症状。
哦,北海龙族的也是一样,一个都跑不掉。
除了循墨。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那道白色的光柱,等着接下来的变化。
任谁都能看出来,一切事情都是从这道光柱出现才开始变得诡异的。
卿衍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却无心顾及。
他的全副心神都被远处的光柱吸引,心中的不安逐渐被放大。
圣洁的光芒照耀整片天空,冲散了所有阴霾。
随着白光敛下,散出的是点点绿色的荧光,就像是夜空中的萤火虫,渺小而闪耀。
顾真看着四周人人自危的天族和龙族,没有半分同情。
只觉得都是报应。
可这报应,又是谁推动的呢?
顾真心中闪过一张含笑的面容,眼神逐渐惊慌,她想要让狐王和狐后赶快回有苏。
她想确认顾爻的安危。
可当她转头看向狐王和狐后,他们看向远处的眼神,是难以言喻的伤心,惊恐和……悲凉。
为什么会悲凉呢?
顾真从未见过二人有这种眼神,狐王和狐后是有苏的领导者,一直以来也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何时有过这种眼神?
那一瞬间,顾真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最后停留在顾爻那张苍白中带着些狠戾的脸。
那带着些冷意的话此刻也回荡在顾真的脑海里。
——“天族和北海龙族敢算计有苏,那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看着那落下的点点荧光,美得梦幻而炫目,顾真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点点荧光,绿色的荧光在她的指尖轻柔地打了个转。
亲昵而温柔。
又依依不舍。
好像在和她告别。
顾真看着眼前要飘向远方的荧光,忍不住伸手去抓。
荧光却从那细嫩的指尖溜走,拂过她的衣角,飘向远方。
顾真怔在原地,感受着指尖还未散去的温暖,抬头看着将要消散的荧光,碧色的眸子中满是茫然。
当荧光散去,后知后觉的悲伤才漫上心头。
窒息而沉痛。
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开出水花。
星星点点,深深浅浅。
又很快消失不见,就像是那漫天正在消散的荧光。
顾爻在系统空间看着这边的情况。
看到渡衡死得那般容易,他嗤笑一声。
只觉得自己下手太狠了,一下子把人搞死了,有点便宜他。
不过死都死了,顾爻也没什么闲心去管他。
恶心玩意,看他一眼都嫌脏。
再看看天族和北海龙族人人自危,只觉得心情愉悦。
那一张张衰老的面容,就是他们享受了有苏天运的反噬。
自作自受罢了。
不经意的目光瞥到顾真带着泪光的脸上,顾爻有些难过撇开头。
还是让他们难过了。
重头戏还得是卿衍这边,毕竟当时给卿衍的信上,可是加了料的啊。
不现场看看他的表现,对不起他花了积分的忆梦香啊。
第98章 仙道殊途(完)
卿衍看着满天荧光,梦幻而闪耀,可他却毫无欣赏的心情。
他在这些荧光里,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小狐狸?
他伸手去抓,想要将那熟悉的气息拢进掌心。
可那漫天星辰,却没有一颗为他而停留。
卿衍怔怔地看着自己已经有些苍老的手,望着流逝的荧光,仿佛看到顾爻就在眼前。
一袭红衣的骄矜少年带着些许嘲讽的笑容,漫不经心地将他的心戳了个千疮百孔。
“看,这就是我给你的大婚贺礼,你可满意?”
卿衍想要抓住少年的残影,却只抓到了长庆殿的一阵风。
这漫天飞散的灵识,就是父神再世也难救。
漫天荧光里,每一点,他好像都能看到顾爻的一颦一笑。
或动,或静,或笑,或骂。
卿衍也算彻底明白了顾爻信中何意。
“顾爻喜欢的,终究只是明怀瑾。”
或许顾爻为了林霁心动过,爱过明怀瑾,唯独没有对卿衍有过半分心软。
哦,或许是有的。
宴会上重逢,少年的眼中是带着些温软的。
只是北海龙宫前的一剑,就已经亲手斩断了二人的羁绊。
正如那片刻着二人名字的玉片和那条象征着他们二人甜蜜的红绳。
断了,就断了吧。
“瑾”,“爻”已分,象征着姻缘的红绳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卿衍低着头,看着腕上被他细心修补好的红绳,那玉片上明晃晃的裂痕都在告诉他,他们二人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了。
他只觉得心上悲凉又讽刺,心上像是被人紧紧扼住,让人喘不上气,继而又被人生生挖了个洞,每一寸血都在风中凉透。
长庆殿的风,原来这么冷吗?
卿衍此刻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抬头看着消散的荧光。
少年的脸也在眼前渐渐离散,与梦中白狐带血的身子重合。
虚幻和现实在这一刻合而为一。
白狐已死,少年已逝。
原来是他害死了白狐……
卿衍看着四周荒诞的境况,忽然捂脸狂笑,却忍不住红了眼尾,泪顺着眼眶滑落。
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上满是癫狂。
是为了天族的败落而疯?
又或是为了渡衡的横死而伤心?
顾爻冷静地看着卿衍拖着沉重的步子,大笑着离开正殿,状若疯癫。
只有他知道,卿衍是知道了“顾爻”那样决绝的原因。
虚幻与现实,只是两世罢了。
从来都是现实,挖妖丹和剖心放血的彻骨疼痛,又如何能忘呢?
两世的仇恨,用仇人的血,才能洗净。
卿衍的疯癫有人侧目,不过没人在乎。
毕竟,如今天族人人自危。
目光收回,顾爻又瞥见还站在最前方的百越,那张白皙的脸上带着苍白之色,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依旧是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恶心模样。
顾爻眼神一暗,想到些不太好的事情。
在奄奄一息小白狐的记忆中,已经和卿衍成婚的百越也是端着楚楚可怜的模样,被仙童扶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暗牢里出气多进气少的白狐。
端着一副悲天悯人之像,轻飘飘地一句。
“无用了,埋了吧。”
就这一句,就定下了小狐狸的生死。
被有苏捧在手心上千年的宝贝,就这样被磋磨着死在长庆殿那不见天日的暗牢中。
潮湿又阴冷。
死后甚至被人草草掩埋在梅花树下。
顾爻也很想问一问,那二人在冬日赏梅,看到那满树红云,不会觉得颜色红得刺眼吗?
就像是那白狐小小身体里流干的血液。
红得触目惊心。
看看百越那张脸上仓皇无措的神态。
当真是可怜又无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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