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明晰了起来,面具人终于从暗处走出,表达着听不出情绪的赞美:“不错,比我想的强些。只可惜啊,按照我原本的计划,你应该要比现在更狼狈几分才合适。”
玩了这足足一上午的猫拿耗子游戏,云汉早已累得气喘吁吁,这人却依旧一派云淡风轻,可见此人轻功之强。
云汉之所以向来对自己的轻功自信,是因为知道教他轻功的人轻功便是一等一的好。旁的不说,他在这方面也的确极有天赋,令当年那人赞不绝口。那人既然死了,那么放眼整个江湖,自是没有谁的轻功能比得上他。
可是如今看着眼前这个人,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忽地在云汉脑中连成一条线,让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不……不可能!”云汉连忙否定自己。
光是想到有这个可能性,云汉便觉毛骨悚然,不愿意去相信。
可是一旦想到了,便很难再去欺骗自己,因为只要朝着某个方向去想,接下来就会可悲地发现先前发生过的一切事情似乎都在作证他的猜想。
莫名其妙出现的身份不明的自称寇博心的男人,为什么会对他那般留意,而且和魔教教主一样同样使用折扇当作武器?传播他谣言的那个人为什么会对他的一切那么了如指掌?
寇博心声称自己擅长卜算之术,可他能够预料到云汉马上会遇到麻烦,当真是推演天机算出来的吗?
毕竟一个计划缜密即将行凶的凶手,也会知道被害人即将遭遇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除了魔教教主之外,云汉不曾在任何地方任何人身上,见到过如同如今这个面具人一般卓绝的轻功。如同风,如同鬼魅。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作证,将云汉养大的义父,让他无比恐惧的那个前任魔教教主,他没有死。
“什么不可能?”面具人勾唇笑了,一步一步缓缓朝着云汉走来。
“你……别过来!”云汉死死盯着眼前之人。
但面具人显然不会听他的话,依旧勾唇笑着,迈着平稳的步伐一步一步上前。
云汉知道自己已然是穷途末路。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那么他不可能再有逃脱的机会。
面具人显然也这么想,一副胸有成竹的做派。谁料就在这时,云汉忽地暴起,一掌当胸击中了面具人。
与此同时,面具人的内力正一点一点损失,顺着云汉紧贴胸前的那只手不断朝着对方涌去。
是噬魂邪功!
像是没想到他会在这时施展噬魂邪功,面具人眼底流露出些许微微讶异的神色。两人之间距离极近,分明正在被吸取内力,面具人却依旧勾着唇,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微微前倾拉近了自己与云汉之间的声音,而后用只有自己和云汉能够听到的音量对他说了什么。
听到他的话,云汉瞬间瞪大了眼睛,手上发狠一把将人推开,而后动作飞快拖起靳倬,便朝着北坡奔去。
林外的阳光密密麻麻地洒下,终于将二人包裹其中。
云汉这才感觉松一口气,稍一放松下来,没留神脚下,便和靳倬一道顺着北坡滚了下去。
北坡不算矮,这么摔上一遭滋味不好受,好在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受伤乃是常事,否则换个身子弱的来,这么一摔怕是要直接去半条命。
然而即便是他们也不能很快缓过劲来,更不要提靳倬本就伤痕累累,云汉也是狼狈不堪。
二人一路滚到了紧邻北坡的那条路上方才停下,正拦在大路中央,逼得正在行进的马车不得不停下来。
赶路赶得好好的,突然掉下来两个人,马夫被吓了一跳,忙勒马探头问道:“喂!你们是什么人!没事吧?”
感受到马车急停的颠簸,马车中传出一道声音:“发生了何事?”
马夫忙答:“回主人,有两个人从山坡上摔下来了,现在就躺在路中间,看起来摔的不轻。他们在这儿拦着,咱们也过不去啊!”
马车中人语气中带着着急:“咱们自己也是一身的麻烦,路上遇到的事情越少越好!再耽搁,被发现追上来了怎么办?你去看看有没有大事,若当真伤得实在严重便带上,下一处城镇给他们找个大夫将人放下。要是没那么严重,就先拖到路边!”
马夫应声前去查探:“二位公子,你们没事吧?”
云汉先前摔得失了声,这会儿才终于缓过劲来,抽着气哀嚎了一声:“抱歉抱歉,挡了你们的路。”
谁料听到他的声音,马车里的人忽地愣住了。
而后,他猛地掀开车帘看清了云汉的脸:“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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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朵花
万旌与子书延扩大范围搜查了足足两天, 才终于得到了云汉的消息——在距离云城摸约两座城之外的一条马道上,有人疑似看到了云汉。
整整两天过去半点头绪都没有,因此无论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二人都还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当场。可等他们到时, 哪里还能找得到云汉的踪迹。
那个声称疑似见过云汉的人是常年在这条路上开茶馆的一位老伯, 见了他, 二人恭恭敬敬,简直要将老伯当神仙供起来,只要求他快些说出与云汉相关的一些信息。
虽然云汉最近名声不好,但眼下相关传言只在云城范围内流动,因此老伯尚且不知道那些和采花贼相关的消息。
看了云汉画像后,老伯点头:“没错, 就是他。我老头子没别的本事, 就是记性好, 见过的人,只需要一眼就能记下!更何况他当时突然从天而降,吓我一大跳,印象特别深刻, 绝对错不了!”
万旌与子书延同时松了口气,忙问:“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人后来又去了哪里?”
他们给出的酬劳丰厚, 老伯便也非常配合:“是前天下午来着, 下午日头足, 最近这天气也是越来越热, 挑那个时间赶路的人不多, 所以当时我这摊子上也没几个客人。我正打着盹呢, 突然就听到一阵好大的动静, 一睁眼就看到两个人从那个坡上滚了下来,直接摔在了路中间。两个人都浑身血糊刺啦的,看着怪吓人。其中有一个昏过去了,没看清脸,另一个就是你们这个画上头的人。”
听到血字,子书延与万旌的眉头同时一跳。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满眼阴云密布。
而且二人在云城之中搜查的时候,向盟主知会了一声,这才得知就在云汉失踪前摸约半天左右,靳倬也不见了踪影。但由于盟主给靳倬的自由比较大,再加上未料到竟也有人盯上了靳倬,因此发现人不见的时间甚至比云汉还要迟。
眼下看来,如果没有猜错,老伯口中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恐怕就是靳倬了。
“然后呢?”万旌问道。
“这条路上往来的江湖人多,他那样子一看就是招惹了什么仇家。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往日里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但是一般我都尽量不去招惹是非的,所以就没管。不过当时刚好有一辆马车路过,他们俩突然滚下来挡了人家的路,那车就停下来了。车上下来了个人,瞧着像是和画上这个人认识似的,说了几句就拉着这个人想上车,这……”
听到这里,不等老伯话说完,子书延已经急了:“他们说了什么?您可听到了?”
“我这茶馆离路中间也这么远呢,这我哪儿听得到啊?就是吧……马车上这人后头还带了好多跟班。一开始好像还谈的挺好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画上这个人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还非要背着另一个走。马车上的人一看,不乐意了,就让自己手下把两个人拦了下来。生拉硬拽,最后硬是把两个人都弄上马车,带着一块儿走了。”
听到这里,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云汉会在江湖上有几个朋友不奇怪,按照他的性子,即便没有遇到能够帮他的朋友,只要别遇上本身就心术不正之人,应当也很快就能交到愿意帮助他的朋友。
但是如果从一开始遇到的就是仇家……
万旌皱着眉确认:“您确定,画上这人并不愿意上车,是被硬拽上去的?”
“这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嘛!”老伯信誓旦旦:“虽然听不清,但是这个人一直想走来着,是马车上这个人非拦着不让走。最后拦不住,才让他那些手下动手,把两个人都架到车上去了。我看这两个人伤得都重,估计也是没办法抵抗,不然也不能这么轻易就被带走了。”
子书延深深呼出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烦躁,尽量保持着语气温和,不想吓到老人家:“烦请老伯告诉我们,那马车朝哪个方向驶去,大概是什么样子,车上的人又是什么模样!”
*
血糊刺啦,浑身重伤,其中一人甚至昏迷不醒,再加上被陌生人带着手下强行塞进马车——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足够在万旌和子书延脑海中勾勒出一个云汉正在承受巨大伤害,被某不知名变.态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画面。
然而事实情况是……云汉现在过得其实还蛮好的。
住着城中最大的客栈中的最豪华的客房,用的是檀香金丝枕,吃的是燕窝配鹿筋,连靳倬也跟着他沾光,虽然依旧没有醒来,但是已经接受到了城中最好的大夫的医治。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
云汉咕咚一声咽下嘴里的食物,干笑两声:“那个……高少侠,这么一桌子菜呢,我一个人又吃不完。再说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会把自己噎死,你也吃两口呗,不用一直盯着我!”
当初从北坡上摔下去,他倒是的确挺希望最好能够遇到熟人的。那会儿他也不挑了,子书延万旌吴立轩,随便谁都行,只要能救他那都是好人。
结果怎么都没想到,居然遇上了传闻被他爹关在了家里正在管教的高子靖。
倒也不是说遇上高少侠有什么不好,主要是高少侠这人太正直纯洁,和他相处云汉会有罪恶感。当时看到马车上的人是高子靖时,他不想给高子靖也惹上麻烦,感受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能坚持走到下一处城镇,便不打算上高子靖的马车。
谁料素来正直正义光明磊落的高少侠最近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哪里学坏了,听到他的拒绝之后居然当场就命令自己的手下强行把他和靳倬架上了马车。于是,他才迫不得已地跟着高少侠来到了此处。
见高子靖依旧盯着自己,云汉终于受不了了,主动加了一筷子菜放到高少侠面前的餐盘中:“你这么盯着我,我浑身别扭!你还是吃两口菜吧。”
高子靖终于低下头去看着自己面前的餐盘,沉默了片刻,半晌忽地憋出一句话来:“果然……只有你是真心关心我。”
云汉:“……”
云汉筷子一伸,把自己刚刚送出去的菜又夹了回来:“你要是非得这么误会我,那你还是别吃了。”
然而手腕却被高子靖握住了。
他看着云汉,黑白分明的瞳孔深不见底,透着难以言说的急切,语气竟带上了几分委屈:“这是你第一次夹菜给我吃。”
“也是最后一次!”云汉试图抽回手腕:“我可一点都不关心你,你千万别多想!”
谁料高子靖却接着用委屈的口吻道:“也是第一次有人夹菜给我。”
云汉:“……”
这么装可怜就太过分了!但他还是有些心软,问道:“不要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好不好?太假了吧!你不是断空门少主么?这么尊贵,不应该是从小被人伺候着长大吗?你们断空门不是挺有钱的,不至于连照顾孩子的乳母都请不起吧?”
高子靖垂下眼眸:“父亲觉得男儿当自小磨练心智,不可过太过奢华的生活,因此自从我学会走路之后,便不许人再抱我,学会拿筷子之后,便不许人再喂我。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每天都过着寅时便要起床练武,晚上亥时才能回房休息的日子,从不曾有一天懈怠,只有生病的时候和年节时,父亲才会稍稍放松对我的管制。”
云汉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同情的眼神:“你这爹简直……”
和魔教教主相比,云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两个人谁更变态一些。
该说不说,魔教教主对他虽然算不上多好,甚至一度成为他的心理阴影,但却从未如此逼迫过他去用功。作为一个从小瞎混到大的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高子靖,便只道:“往好处想嘛,你现在这么厉害,江湖上名气那么大,不都是你爹逼出来的?”
高子靖却冷笑一声:“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我喜欢什么!没有人在意我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他们只想让我成为他们希望的样子!”
由于高少侠情绪实在太过激动,丝毫没有要放开云汉的意思,云汉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当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指头都僵了。
他于是主动提议:“那个……能不能先让我把菜……”
把菜放下,放哪都行。
结果没等他说完,高子靖就先道了谢:“谢谢你,我会记住的。”
然后就握着云汉的手腕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的唇边,就着云汉的筷子把菜吃了下去。
云汉:“……这种小事,其实还是忘了比较好。”
这种情况,他直接撂筷子好像也不太合适,但是不撂吧……倒也不是嫌弃高子靖,主要是互相喂饭这种事情,他好像都还没和子书延做过。
高少侠是真的学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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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朵花
旁边伺候的侍女见状一个个都低下头去, 不等高子靖吩咐便非常识趣的退出了房间,只留下他们二人。
原本人多的时候,云汉还能假装若无其事, 如今只剩下他们, 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云汉最难受这种氛围, 干脆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 先出去透透气,高少侠你慢点吃哈!”
当然如果透气的时候能顺便发现一下高子靖手下这些人守卫的松懈之处,然后顺便带着靳倬逃跑那就更好了。至于高子靖这几日对他的照顾和搭救之情,只能来日找机会再报答。
他说完就要走,却被高子靖拉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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