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迟面色微变。
“别这副可怕表情,恢复到这种程度,幸运。”蒋珂靠椅子上,手指着那块阴影说,“中秋前,是他最佳的手术治疗期,你带陈杨来医院再做次手术,直接把旧疾处理了,恢复更好。”
“你就不同意。”
蒋珂略显不高兴。
“以前你看到这种CT,一律建议手术,你清楚这种伤口手术治疗最好。陈杨不想来医院,何必惯着他呢,让他知道不手术恢复不好出门突然晕厥更危险。”这话压心里很久,现在说出,蒋珂长舒口气。
余迟直起身,隔着玻璃窗,看躺在仪器里的陈杨,沉默不语。蒋珂把CT照打印好,起身时听到余迟低声说。“短时间内,让他经历两次开颅手术,我心疼。”
蒋珂静止在那,过了几秒,拉开门离开。
“这药像糖果。”
回程路上,陈杨坐副驾驶,拧开瓶盖,看了眼里面的胶囊说。
余迟手握方向盘,似乎在想什么难题,修长乌黑的眉轻拧,看起来像经常熬夜酗酒去体检后看检查单的表情。
与之相比,陈杨看不懂蒋医生写得像草书一样的病历报告,拿出脑部CT,看半天都憨乎乎,感觉都黑乎乎一片,什么大脑镰,脑沟,病变图,他无法区分。
但余迟看得懂,可能因懂,想得就深奥。
第70章 70
【信托】
余迟跟蒋珂谈起陈杨的恐惧反应。
“应激性创伤。”
蒋珂平静道:“大脑神经复杂,我治疗过创伤性脑损伤患者中,少部分出现应激性反应。在遇到特定情况下,大脑为保护当事人,会让他进入木僵状态,抑或发生不能理解的顺从。”
“你们研究营养剂,针对大脑需要的营养成分找脑科学家参与研发,你看过的各种脑部CT照不比我少,应该猜到陈杨情况。如果他早年有脑部创伤,那应激反应跟过去经历有关。”
对于心理干预,蒋珂不太建议:“我看陈杨挺正常,没恢复记忆,也比住院期间好。不怕你生气,他当时歇斯底里的样子着实可怖,一直又吼又叫,不知道自己是谁。科室几个医生建议给他转精神科……现能恢复到这种程度,是你陪着他的关系。”
余迟从先前的谈话中回过神,听陈杨说:“我必须吃药吗?”
陈杨看了药品成分说明书,有几个熟悉的英文单词,让他分辨出是修复神经功能药物。
“我的检查结果不好吗?”他有点担心。
余迟说:“很好。”
“那怎么不高兴?”
他敏感,特别对他的情绪,余迟说:“吃药会让我觉得你不舒服。”
陈杨说:“你为此介意,会把我当病人吗?”
“会。”
“你这么想,就回客房睡。”他发起小脾气。
这时正是饭点高峰期,他们排在车流中缓慢行驶,陈杨说完更不高兴,把头靠车窗上。
余迟轻哄:“别生气,我不是那意思。”想起蒋珂说幸运的表情,继而放松下来,“你会痊愈,不会一直生病。”
陈杨猛地转过头:“那我们去吃烤肉。”
余迟伸手摸摸他,“好,去你夸赞的一家。”恰好绿灯亮起,轻踩油门,车不动,发现没挂挡,又连忙切换档位,“跟你说话,忘了。”
大概少有的分心,让陈杨起疑,他看着余迟,说:“蒋医生跟你提到我的其他情况吗?”
他自始至终认为车祸导致伤势过重,不是先前旧疾造成恶化。他选择遗忘的伤势,让他再想起,强行把认知扭转过来,不好,认知错误是为保护当初的创伤情景,我不建议再提,现阶段保守治疗吧。
想起蒋珂的话,余迟眸色暗了一瞬,没再看陈杨,须臾,像往常一样平静地讲:“蒋珂没多说,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恢复不好,我们回家做饭,不吃烤肉。”
陈杨:“……”表情像不能吃烤肉捣蛋。
【陈杨先生,瑞士信托向您个人账户汇款4000,现已到账】
在公司开完会,陈杨收到银行的短信。每月十号,陈杨会收到信托机构汇款,四千,在B市白领工资过万的城市,四千不多。在国外留学期间,陈杨每月六七位数生活费,到大学毕业,成为社畜,断崖式暴跌至几千块,他当时以为搞错,电联信托机构的人。
得到答复是鉴于信托基金的独立性,机构根据父亲要求拟定合约。在上学期间,陈杨享受基金分配利益。工作以后,协议内容变动,他每月只能获取最低生活费,自由支配本金需要到40岁以后。
这份信托在父母过世后,维持了陈杨的生活水平。他留学期间跟酒肉朋友吃喝玩乐,甚至提车,从不看价格。
陆匀说:“如果没有资金做后盾,谁能过奢侈的生活。”
陆匀跟陈杨这种没体会过没钱概念的富二代不同,陈杨那些酒肉朋友或多或少依仗家中有钱,陆匀没背景,家境一般,他念伦敦大学,贷款一百万。直到毕业被同学知道,陆匀说,我不需要帮助,我会一个人还清贷款,让别人知道我的强大。
一个omega有这种魄力,非同凡响。
陈杨跟陆匀相遇时,陆匀还清贷款,入股一家文化传媒公司。
至于陈杨,看到自己一落千丈的生活费,才努力工作,发现赚别人口袋里的钱,艰难险阻,不是想象中简单。
他工作压力大,每天加班,客户仍不满。人生头一次明白,不是每一个贝壳里都有珍珠,一件事,不是只要付出努力就会成功。
第71章 71
【离不开】
他其实能不工作,直接躺平,混到40岁支取父亲给的信托金,但他不想让父母跟瞧不上他的亲戚,认为他果然是一事无成的废物beta,成年了,啃老。
父亲在世,为尚且年幼的陈杨,未雨绸缪的做准备。为保证财产安全,同时在恰当时机交给自己的孩子,他以遗嘱方式,立下信托。
知道这件事时,陈杨二十一岁,他原以为信托基金是父亲给他的生日礼物,实则不是。父亲深谋远虑,认为当今社会竞争激烈,才给他一个保障,可这像他从未成长,难有成就。
那段时期,陈杨情绪说不出的低落,现在他知道,那是沮丧跟不甘心。
特别跟陆匀相识,更觉自己废物,野心还不如一个omega,父母给他那么多,到头来,一遇挫折,他就想逃回舒适区,有躺平念头。
他投入工作中,领导说什么就做什么,不为成绩,是想认真的完成一件事,不遇到困难就退缩。这股毅力,反而让他把工作完成出色,不到两年,他升职加薪,也算熬出头。
从医院检查后,陈杨约陆匀出来吃饭,他没提失忆,一来想起很多,不再脑子空白,二来难得见面,不想提治疗,陆匀只知一件事,他跟余迟在一起。
陆匀:“这么说,你不会跟我去英国。”
陈杨一愣,说得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但陆匀神色正经,明显不是那方面意思,陈杨说:“去英国做什么?”
“投资新媒体,你推荐的投资商跟我合作,邀你过去,你说考虑。”
似乎有这回事。
陆匀道:“机会难得,不过你既离不开余迟,就好好相处,别随便说,我去国外气他。”
“我没有离不开……”陈杨头大,完全没想到他跟陆匀说过这种话,是跟余迟吵架吧,他才会放狠话。
陆匀:“他帅到没人性,离不开正常。”
“……”
陆匀以前在校是高不可攀的白天鹅,有公司签他做艺人,他没签,追他的如过江之卿,他没同意。他跟普通男性omega不同,重事业多过情爱,是典型单身主义,他长期打抑制剂,生理上比陈杨还像beta,但陆匀提到余迟,态度会软化。
陈杨说:“在你们眼中,余迟很好?”
陆匀觉得他跟先前不太一样,之前提起余迟,他满眼柔情,说余迟各种好,不知道的以为是脑残粉。现问起这个问题,陆匀有点奇怪,又说不出哪不对。
少顷,陆匀道:“不是好,他是顶级结婚对象。”
“你会为这样的对象放弃单身吗?”
“我不知道。”
陆匀冲他一笑,道:“你说,不找alpha做男友,面对余迟,不也把底线抛诸脑后。”
陈杨叹气:“我反抗过,还是无能为力。”
“我理解。”陆匀知道陈杨交了男友,不过没见过,直到陈杨搬去跟余迟同居,才见到余迟。第一眼被震撼,那个男人,拥有让人着迷的相貌,陈杨看着对方时,一脸神魂颠倒。
他觉得危险,以为陈杨被骗,问多久追到,陈杨说:“大概4个月。”
“才4个月?!”
他惊诧的腔调像在说怎么才四个月,同时,理解陈杨为何妥协。在陆匀眼中,追顶尖alpha,起码按年起跳,少了痴心妄想。
婚恋上,男性alpha很受欢迎,无论omega还是女性beta,都把他们当优质的结婚对象。alpha选择面广,普遍能找到信息素匹配度最高的omega结婚。顶尖alpha数量少,亦会在omega里找对象,一般男性beta还没认识顶尖alpha,他们已经结婚或永久标记O。
标记不可逆,终身有效,AO之间标记后,含泪都会走进婚姻。是以越年轻优秀的alpha结婚越早,剩的要么出类拔萃高不可攀,要么有难言之隐不愿结婚。
余迟属前者,陈杨跟余迟交往,这事最先在大学传开,但跟余迟告白的人没少,知道陈杨是beta,越发变本加厉,似唱衰他们感情。
大部分人眼中,男性beta跟alpha恋爱分手居多,AO之间有信息素,可以互相吸引,那种吸引对alpha而言,近乎致命。beta连信息素都闻不到,还生育低,有什么资格跟O抢顶级的婚恋对象。
余迟抽屉塞满各种礼物,大都omega送的,陈杨跟余迟朋友吃饭,得知他跟余迟关系,他们都神色微妙,似乎不太看好,连江子铭都跟陈杨说,余迟喜欢漂亮娇软的omega。
alpha喜欢这类型omega,是他们百依百顺崇拜alpha,余迟一个科学家,不免其俗。
那段期间,陈杨好似爆竹,一点炸,听说新来的校医漂亮娇软,喜欢余迟,还是一个omega,他炸成鞭炮。
余迟无动于衷,甚至不理解他生气。
这让陈杨很受伤。
每次争吵后,余迟都不会找他,但他半夜醒来都会瞅瞅手机,生怕漏掉他的信息,但每次看手机都只有失望。
到最后还是他,主动联系余迟,去和好。
这段关系,在知道他是alpha,接受他性别后,依旧如履薄冰。
作者有话说:
陈杨:曾经的迷恋……
第72章 72
【梦魇】
“晚上要加班?”
“是的,有点忙。”
陈杨下班跟余迟通话,余迟在病房,分外纷杂,没说两句,那头传来女人痛乎,“医生,我腹部好痛,像有老鼠撕咬,能不能直接服药,我快受不了了……”
医生:“血氧没到稳定值,不能服药。”
“她情况紧急,先口服曲马多,缓解痛楚。”
“好的,教授。”
余迟又对患者说:“别紧张,医生跟护士都在,你很安全。”
他声线沉稳,每一字敲在心尖,似有安抚力量,患者逐渐平静。
关门声响起。
病房的谈话无影无踪,陈杨听到脚步声,余迟换了地方,安静下来,才对他说:“不好意思,刚才出了点状况。”
“没事。”
余迟近来去医院,参与胰腺炎药物试验,陈杨听到病房里的声音,不免说:“刚才的病人,她参与药物试验?”
“是的。”
每一种药物在批准生产之前,都必须经过层层筛选跟严格的临床试验。Ⅰ期主要用在自愿参与的职业试药人,到‖期,为争取更多样本,才对患者试药。
女患者林香,21,beta,参与‖期试验,两年内因胰腺炎住院5次,下午六点进院,腹部剧痛,恶心,CT显示胰腺肿大,血检正常,淀粉酶700,诊断慢性胰腺炎,服药留观。
晚上余迟写报告,期间吃了外卖,去查房,询问患者情况,回来跟团队线上开会。
终于下班,已经十点,还是李医生冲咖啡时,发现他在办公室,说:“教授还在啊,我今晚值班,你回去睡个好觉,明早换我的早班。”
往常药物试验阶段,余迟在医院或单位值班,也觉得无妨,现在家里有人等他,知道能下班时,对方鲜活的身影就蹦到他面前。
“还没下班?”
八点陈杨发来信息,他没回,过会又说。
“点了蛋包饭。”
余迟想起晚上吃的外卖是蛋包饭,但忙的关系,一直没看手机,以为助教点的外卖。
回去路上,余迟有些疲惫,可进家门那一刻,心情忽然好转。有种哪怕身心俱疲,也能瞬间缓解下来的放松。
家里安静,只有墙角的小夜灯亮着,余迟换好鞋,推开卧房门。
陈杨团在被窝里。
余迟放轻脚步过去,在床边坐下。
陈杨服药后,有一点困,蒋医生开的药,要求每晚睡前服下,他遵循医嘱,天天服用,感觉对记忆恢复作用一般,只对失眠效果好。
今晚等余迟的关系,他玩了会游戏,输了几局,迷迷糊糊睡去,依稀感觉在做梦。天色很黑,他蜷在角落,那个房间很潮湿。
逃离危险的原始本能,催他离开,但在行动前一秒,脚上一冷。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死死抓住他的脚踝往他的方向拖,他怎么都挣脱不了,像可怜的羔羊,转瞬被拖出房间。
他吓得醒来,发现眼前光线昏黄,他还在那个房间,还在梦里。
窸窸窣窣声,他看到脚边有只丑陋蜘蛛,他一下跳起来躲,这时发现躺在床上,一只温热的手在抚摸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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