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一样。”
“哥哥有分寸,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裴砚初松开绑在他手腕上的白布,见他没闹着想跑,眉眼慢慢弯起。
他牵起苏云祈的一只手,拨弄着他的手指。
苏云祈耳朵热得有些发痒,他挠了挠耳尖,坏心眼地掐了把裴砚初的锁骨以下的位置。
“我可没说我消气了。”
“嗯,丢丢想要我干什么都行。”
“那在你伤好之前,都必须听我的。”
裴砚初故意没解开他脚腕上的束缚,把他放在床上,轻轻一推,让他背对着自己。
“嗯,都听丢丢的,只要你消气就行。”
“那你快点把我解开,喂,裴砚初,你要干什么?诶!诶诶!”
裴砚初勾着笑,突然没什么力道地往他身后拍了一下。
“现在该轮到我了。”
“哥哥好好教教你,生气的话,想打哥哥哪都可以,就是不能打脸。”
“裴砚初!”
“叫哥哥,没大没小。”
苏云祈羞得疯狂蹬腿。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挨了没几下就又被裴砚初抱起,这下子一点机灵话都憋不出。
“太丢人了,裴……,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觉得你是,那你就是。”
苏云祈嘟囔两声,没什么精力再跟他继续闹下去。
大抵是因为皇上也要颜面,所以事情处理得特别快。
一时间皇威席卷天下,整个青州焕然一新。
苏云祈看着不远处还在修复的堤坝,见裴砚初正与人交谈,便自己走去看看。
他站在高处,一眼望到最远,随后沉思着走到那群还在卖力做苦工的百姓面前。
“诶呦,贵人,您来这干什么,现在日头毒得很,快去屋里坐着吧。”
第66章 不是
早上苏云祈硬拉着裴砚初去放粮,看着对方被百姓的热切整得不知所措,只得拼命忍笑跟别人解释三殿下是重伤未愈,所以脸色才不太好。
但凡别人问起,他就各种夸大其词,把裴砚初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他一边送粮一边胡扯得开心,搞得裴砚初都有点待不住,僵着脸想躲。
两个人在街前鸡飞狗跳,剩下一大堆人则还在满城追捕,忙着押送犯人去京城。
苏云祈关切地推脱两句,谢绝农夫想把他送回屋里去的好意,蹲下身就把手往水里搅搅。
水土流失严重,此处地势坡度较大,降水量一但增大,汇水自然快,可惜这条河道又不宽,到远处还越来越狭窄。
这一次损失没那么严重,那以前呢,又或者之后如果再降大暴雨,难道还要像这样等洪水退去,接着亡羊补牢修大坝吗?
头好痛,好像要长脑子了。
苏云祈苦思冥想没能得出个好结果,这又不是科技社会,挖掘机推土机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农夫还在一旁干活,他看着蹲在河边默默皱着张脸的贵气公子,再次好心地问他,
“贵人,您在想什么呢?”
这京城出来的公子脾气甚好,就算是和他们这种乡野百姓交谈都从来不摆架子。
大家也是第一次见如此俊俏的小少年,所以下意识都会多留意着点,防止他走丢或者不小心跌河里去,更何况他还是整个青州的大恩人。
“叔叔,这洪水这么难治,咱就不能从这根源上处理吗?”
农夫被他喊得摆手直笑,一旁的婶子是来送饭的,她顺势从提篮中掏出个桃子,塞到苏云祈手上。
“尝尝,自家种的,包甜。”
苏云祈看她满脸怜爱的笑意,咬了一口就呲着牙笑道,
“我当然信婶婶的啦。”
农妇笑着笑着就开始落眼泪,她不好意思地掩面站起身,独自朝来时的路归去。
苏云祈抱着桃子不知所措,他鼓着脸看向农夫,嘴里的甜意有些酸涩。
“阿禾不见了,兴许是被冲走了。”
“水来得那样快,他就在河边玩,不见啦……”
农夫苦笑两声,摇摇头解释,希望他别往心里去。
苏云祈食不知味,他低头应声,闷闷不乐地走到裴砚初身边。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我好想做点什么,但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苏云祈想哭,他哽咽着钻到裴砚初怀里,
“我想帮帮他们,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了。”
不严重是不严重,但这只是对于一个青州而言。
处在底层的老百姓,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损失,粮田被淹,收成全无,甚至还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他本来泪点就低,这下彻底控制不住。
裴砚初叹口气,他揽过苏云祈就往屋子里走,把门关上后再替他擦掉眼泪。
小神仙悲天悯人,哭到他心坎上了。
“那丢丢想干什么?”
苏云祈闻言,把眼泪擦到裴砚初袖子上,随后扯过桌上有些模糊的地图,拿起笔凭着感觉开始涂涂画画。
“先别让他们急着修大坝,我觉得,如果这条河能再宽一点就好了。”
“然后把这河底的污泥处理掉一些,附近多种点树,派官员重新规划田地,最后去跟百姓沟通别再在湖边务农,不然到时候发大水,不仅田被淹,湖也不够地方调节水量的。”
苏云祈跟白日做梦一样,顺着河道一路画下去,
“这边,再多引几条道,最后一起汇入到这里。”
他叽里呱啦扯了许多,最后把笔一丢,趴在桌子上叹气,
“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永远残酷。”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准备写折子,就按丢丢说的来。”
苏云祈不可置信地用手在裴砚初眼前晃了晃,然后爬上他的膝盖,低头靠近,贴着他的前额,
“没发烧呢,净会给我整活逗人开心。”
裴砚初不太自在地往后扬了扬脖子,他拍了拍苏云祈的背,让他安分点坐着,别再贴近他的脸。
“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
“不是,又没有工具,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裴砚初盯着他的红唇白齿发呆。
“哥哥?”
“要什么工具,有人不就行了?天牢里有的是,更何况马上又有一大批会进去。”
“况且律法里还有成年男子需服徭役等等,时间问题罢了。”
裴砚初回过神,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几句话就把苏云祈哄得服服帖帖。
“哥哥,那你能不能派人去找一个叫阿禾的孩子啊?大概跟我差不多大。”
“当然啦,找得到最好,找不到就算了……”
裴砚初突然伸出手指,摁住他的唇珠,轻轻捻了下,
“干嘛!都被你捏肿了,要玩就玩你自己的去啊。”
苏云祈上一秒还在不满地推开裴砚初的手,下一秒就被他一句话治服。
“去找凌柒他们,什么事他们都会给你办好的。”
“他们会听我的?”
“嗯。”
苏云祈瞬间小人得志,眯起眼笑得一脸坏样。
“丢丢,不要太过分。”
裴砚初好笑地掐了把他的后颈皮,见他再次安分下来,也不再多言什么。
他们只在这里停留了六七天,最后事情处理妥当,所有人要整理行装回宫时,裴砚初倒是有些恍惚。
几天的时间里,他总是跟着丢丢在外走动。
看他把阿禾送到农妇家中,努力安慰着欣喜若狂的女人。
又见他跟村里的少年学钓鱼,回来后满脸得意地提着战利品在自己面前晃悠。
烤鱼很好吃,丢丢特地学的。
他浑身粘着稻草,却一点也不嫌弃,还非要拉着自己一起躺在草垛上,抬头看天上闪烁的星星。
星星没他好看,他比星星还耀眼。
裴砚初,心跳得好快,是为什么呢?
是在害怕他与农夫一起研究堤坝时,不小心落水吗?
还是在担心他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到时候会闹肚子?
难道说,又只是在紧张,田野间肆意飞舞的蝴蝶不愿再回到他的身边?
好像都不是。
第67章 背影
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情绪,很奇怪,总是让人有些难以操控。
很不理智。
裴砚初慢慢牵住一旁玩累睡着的苏云祈,看着他白嫩的指尖落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翻过身,低头打量,最后也只是轻手轻脚地抱起他,往屋里走去。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裴砚初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所有的东西都被下人收拾妥当,只差他一声令下,就能返程。
丢丢是知道今天就要走的,但他现在还没回来。
时辰将近,该派人去把他带回来了。
“噔噔噔——”
“哥哥,我回来啦~”
苏云祈揣着个小包袱,一下子扑到裴砚初身上,
“没晚吧?我已经很努力地跑了,不许说我。”
他接过下人手中的帕子,直接往脸上一盖,靠在裴砚初身上休息。
裴砚初拿起他脸上的冰帕子,一点一点擦去他脖颈处的湿汗,随意问了句,
“这里不好玩吗?还想着跟我回宫?”
苏云祈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不明白男主又在矫情什么。
“好玩是好玩,但是你不在,那我怎么办?我得跟着你过日子啊。”
“宫外和我,丢丢选我?不后悔?”
苏云祈扯了扯领子,满不在乎地开口道,
“当然,哥哥可得罩我一辈子,最起码凌柒跟你诉苦,你还得站在我这边。”
裴砚初最开始只是轻轻地笑,随后越笑越大声,整个人都在颤。
苏云祈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整个人就被提溜着抱起,塞进马车。
“回宫。”
此行归来,裴砚初名声大噪,城里百姓只知八年前圣上偶然找到流落在外的遗子,为了弥补而极尽疼爱。
殊不知遭遇如此悲惨的三皇子不仅没有嚣张跋扈,甚至心系天下,亲自前来体察民情,助百姓共治水患。
而且现下酒楼里说书的最喜欢讲裴砚初独战山匪之事,每每提到这,就会有一群人跟着拍掌喝彩。
困扰青州已久的山匪被彻底连根拔起,皇上又特批下令,送许多劳役犯南下,整治河道。
一时间皇恩浩荡,裴砚初的身份地位也再次跟着水涨船高,引起朝中不小的动荡。
首当其冲的就是丞相府,受那封血书影响,唐宏晟被连连问罪,跪在朝堂前以示冤枉。
而唐芷晴则日日以泪洗面,守在养心殿前希望能再见到裴如璋,她放下全部身段,试图求得一丝情面。
青州之事牵连众多官员,舞弊徇私,故意视而不见,官匪勾结等等罪名全被发落下去,整个朝廷动荡不安,逐渐出现许多新的面孔。
“所以呢,你讨厌的人都被扳倒啦?”
苏云祈舀着碗里的蜜瓜碎冰奶酪,边吃边问道,
他坐在椅前双腿摇晃,暗戳戳地把写了一页的大字弄成一团糟。
“没有。”
裴砚初点点他的手腕,不允许他再把化掉的水渍抹在纸上。
“丢丢,我看得见。”
事情处理到最后,也没能彻底压垮丞相府。
因为只有物证没有人证,唐宏晟又一口咬死这所有事端都是污蔑,解释说刘忠与自己结怨已久,所以才故意指使山匪栽赃。
当裴如璋下令要押刘忠出来审问时,他人却已经畏罪自尽,撞死在牢狱的墙上。
最后的最后,无非就是借势重创丞相一脉,并且成功拔除其党羽,达到裴如璋七八成目的。
什么罚奉,令其不准上朝等等,都只是想继续往他伤口上撒盐,纯纯羞辱罢了。
“那现在裴文靖他们呢?”
“禁足在自己的府里,不得随意外出。”
裴砚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欲言又止,打量着苏云祈满不在乎的神色。
“你向来不是喜欢与裴云澜说话吗?可是现在……”
苏云祈呛到一口冰酪,弯着腰不断咳嗽,吓得裴砚初连忙逮起他拍背,生怕人给咳没了。
他软趴趴地瘫在人身上,喘匀气后又要伸手去拿碗,结果对方却直接叫人全收走,吩咐这种东西以后不准再出现在自己眼前。
“哥哥,那只是意外,你过分了。”
“咱吃别的好不好?下次我让膳房再做细一点。”
苏云祈:“……”
“对了,我还没说完呢。”
他及时转移话题,拉了拉裴砚初的袖子,
“我什么时候喜欢和裴云澜来往了?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裴砚初脑海里还有“安安”跟裴云澜聚一起闹腾的画面,他低头掐了下苏云祈的脸,莫名又有点不爽。
“明明是他自己凑上来的,我每次不都是怼着他玩吗?”
苏云祈吸了下口水,想救回自己的脸。
“更何况他还是唐芷晴的孩子,我才不信他真有这么单纯。”
“我只信哥哥,所以哥哥快点放开,好疼的呜呜。”
脸上果然红了一块,苏云祈幽怨地搓着软肉,立马讨价还价,免了今天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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