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本格停下来看他。
“你身上的弹痕没有了。”提英资轻声指出。他眼底闪烁了一下，小心发问：“你……找皮肤科医生拿掉了吗？”
林本格头皮一紧，呼吸骤停。
提英资也停顿一下，脑筋转动起来。但提英资并不如对方那样心惊肉跳，他只想起白警督之前那番高谈阔论。
「所以只要另一半不介意，很多人都不会刻意去拿掉的啦。」
「不知道洛警官之后会不会为了另一半把背上的疤拿掉。」
……
……
“……如今的医美修复技术真好。”提英资移开视线，只假装大气地评价了一句。
林本格手指搭在配枪上，心脏狂跳，如临大敌——林少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在本次任务中死于快速性心律失常。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洗手间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宁秘书在外耳朵贴着门，小声催促：
“英资，只剩三分钟了，快一点。”
“好。”提英资回神，扬声给出回应。他转头看向林本格，“我出去了，辛苦你在这里等一下。”
噢。林本格僵硬地点头，目送提英资背影消失在门后。
哥哥身上，竟然有块伤疤吗？林本格后怕地想。
我不会……已经搞砸了这次任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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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本格赤//裸着上半身，在杜马酒店顶楼洗手间留滞了至少半个小时。不过好在因为大脑一直高速运转，林少校并不觉得这半小时有多么漫长。
还有补救的机会，林本格想。只要让醒来的哥哥再做一次伤痕修复手术就可以了，很简单。
如今的医美修复技术那么好，一定没有问题。
一定没有问题。
……一定没有问题。
林少校自我洗脑似地重复了好几遍结论。
胡思乱想间，终于有人大驾光临，敲开了林少校的隔间门。林本格本以为来人会是邢律师，没想到门一打开后，对面站的却是另一位拎着高级购物袋的阔少。
林本格立刻认出来，对方是提门矿业的下一代掌门人，提英资上面排行第三的哥哥，提礼凤。
提礼凤胆识过人，圆滑世故，在殖民地新旧两个政权中，都做到了八面玲珑，地位显赫。他最终在同辈手足的继承之战中压过二哥提威龙一头，接过了提氏财阀的掌门权杖，可以说是人精中的人精。林本格飞快回忆了一下对方的主要生平，好奇：提礼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警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没等林本格想清楚上面的问题，提礼凤面对衣衫不整的林少校，就发出了奇奇怪怪的评价。“啊，洛警官的身材还是那么好。”
提礼凤上一次见洛尚是在星河盛景杯竞速赛，正巧也欣赏过洛警官的美妙肌/体。
林少校脸上一热。
“英资今天无罪释放，我本来订好了地方替他接风洗尘，左等右等没看到人，一问宁秘书才知道他先到这边来了——我一听就知道，他一定会在这儿跟阿龙起冲突。”提礼凤说着，伸手指了指林少校赤//裸的上半身，“果不其然，我一来就在大堂遇到宁秘书。她匆匆忙忙着急跑出去，说是要去给您买衣服。”
提礼凤说着递过来手上的高级购物袋。
“事出突然，衣服是我领着宁秘书在附近精品店里估量着买的。反正是英资买单，我给您选了全店最贵的一套——不过，我猜他应该不会介意。”
林本格假装自己听不出三公子的言下之意。
提礼凤抖开一套林少校平时根本不会起心思去询价的男装品牌：“宁秘书是女宾，不好进来洗手间。所以我就帮着送了过来。”
林少校看了一眼衣服价格，瞳仁紧缩一下，冷静将标签塞回左前胸内侧口袋。
比自己在时空局的两个月薪水还贵。林本格在心底发出穷酸感叹。
“没事，洛警官要是觉得太贵重，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回报一下英资。”提礼凤发出不明所以的建议。
“……”林本格目不斜视地扣着扣子，觉得对方话多。
不过这一次，提礼凤倒是真的没有那种意思。
“洛警官，这里是酒店洗手间，没有任何监控设备。我身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摄录装置——您不放心可以检查。”出乎林本格意料，提礼凤竟没有继续开沾花惹草的玩笑，压低声音正经起来。
“——洛警官，我们也算有点交情。您跟我透个底：这次的涉案人安全项目，真的是为了保护英资吗？还是SA局想对他进行持续监控？”
“没有的事，只是出于他的安全考虑例行公事，你们不要太担心了。”林本格安慰他，“等案件进入下一阶段，SA局对他的保护也会逐步退出。”
一切都是有据可查的既定历史，提英资不会有事。林本格想。
“我作为兄长，和警方的立场不一样。我明确知道英资是被冤枉的，所以才会担心。”提礼凤却不放心，一脸严肃，“洛警官，到底是谁在背后故意陷害英资，警方现在有头绪了吗？”
林本格摇头：根本没有人要故意陷害提英资。
没有人，林本格想——这是他身为时空特工，在翻阅了爱神号全案卷宗后，啼笑皆非得出的答案。
以爱神号凶案现场的离谱程度，如果不是站在上帝视角，林少校自己也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但真相就是真相。林本格想。时间线的因果链不容自己置喙。
提礼凤却不知道这个黑色幽默。未来的财阀掌门人沉默着思考了一下，一心想把自家弟弟从脏水中拉出来：“好，洛警官，那我跟您说一件事。您和我们家多少算有一点旧交情，您要是有心，请务必费心帮我们查一查这条线索。”
林本格假意点头。
“洛警官知道「掮客」吗？”
林本格疑惑皱眉。
“看来洛警官是不去逛……啊，算了。”提礼凤挥手，并不讲清楚洛警官不去逛什么，继续说道，“他们差不多就是灰色产业里的高级皮条客——像雅南这种新晋艺人，有了名气之后若是被哪个大人物看上，经过中间的掮客运作，多半就会被介绍给星区的官员或财阀成员……然后，啊，这样那样。”
林本格了然——这种逼良为娼的事情，在无数条时间线上，发生过无数次。越北星的穹顶之下也有这种交易，他并不惊讶。
“在爱神号这种销金窟，大概率也存在类似的声色交易。只不过欢场消费很多都由掮客们包揽，真正的金主和大人物，不会在这些地方留下痕迹。英资被捕后，我一时没有头绪，就去找了这个灰色产业里的熟人，在掮客群体里打听消息。”
提礼凤长袖善舞，结识殖民地三教九流，打听这类消息应当是毫不费劲。
“雅南名气不算小，说是确实有不少名流青睐。据我朋友讲，前段时间，有个几个宗主星的大人物对雅南感兴趣，曾有意让我朋友他引荐。只不过我那个熟人朋友跟雅南的经济公司扯不上关系，没有引荐成功。”提礼凤停顿一下，“我问了很久对方的来头，最后问出那位中意雅南的宗主星「大人物」，应该来自联邦星空发展部。别的更详细的信息，我朋友害怕得金主，就怎么都不肯说了。”
林本格嗯一声。
“既然他不说，我就自己去查星空发展部的相关新闻。”提礼凤垂眉，抬臂从自己手机上调出殖民地晨间新闻，为林本格展示了历史页面。
——《12月31日，联邦星空发展部长率团访问越北星，传达宗主星扶植星区能源企业佳音》
“案发同一天，星空发展部率团考察殖民星区。”提礼凤熄掉屏幕，目光灼灼，“跨年夜，宗主星对雅南感兴趣的那个大人物，就在越北星。”
林本格抿一抿唇，不知应当怎么去浇灭对方眼中的焦虑与怀疑。
雅南的死和星空发展部毫无关系，林本格想。
“我猜那位年轻艺人的死，一定和星空发展部有关系。”提礼凤轻轻揣回手机，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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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落难阔少逆袭不成反遭宅斗滑铁卢》
第39章 卸甲
《落难阔少逆袭不成反遭宅斗滑铁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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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 提门矿业与协力科技的首轮收购谈判结束。会议室内，协力科技创业团队的几位骨干留在原位上，依然在紧张地交头接耳。年轻的科学家们表情青涩局促, 对商务谈判结果惴惴不安，浑不知自己身上即将肩负起什么命运。
谈判现场两扇高大沉重的老式雕花木门缓缓打开，提门矿业集团董事长提惟明微微勾着背，安静行走在人群的最前端, 脸色并不算好看。提英资与提威龙一对冤家兄弟，一人腋下夹了一叠资料，极不对付地并肩跟在后面。
提董事长年逾七十，满头白发, 眉毛与胡须长长连成一片, 称得上是慈眉善目。与周围人的全副武装不同，老先生在谈判现场只穿了一件粗棒针织的青果领毛衣，一双便于行走的牛筋底帆船鞋, 使他看上去只像一位在路边等待孙辈放学的普通祖父。
唯一将老人与其他祖父区分开来的特征, 大约是他手里的一根权杖。
提董事长随身杵着一端雕有金色雄狮头颅的黑色空心权杖。对外的解释，是老年人行走时需要拐杖保持平衡；而权杖纯金的狮头，祖母绿镶嵌的狮眼, 以及雄狮亮出森然獠牙的怒吼造型, 无一不意味着其持有人拥有的至高地位。
权杖的上一位主人，是提董事长的父亲；上上位主人，是他父亲的父亲——提家上下, 早已经将拥有这根狮头权杖视为财阀掌门人的象征。眼下提英资与提威龙各自较劲，争得头破血流, 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从父亲手中接过这支权杖。
林本格沉默注视着老董事长手中的权杖, 觉得兄弟二人大约并不会料到，多年以后，最终紧握这支狮头权杖的人，竟是此时看上去最人畜无害的提礼凤。
“到底谈得怎么样？”林本格看不懂形势，小声问宁秘书。宁秘书惯会察言观色，于是不太乐观地摇头。
怎么会这样？林本格感觉头疼：要知道，协力科技不能顺利被提门收购的话，历史上可就没有【小型天体运行轨道精准控制技术】这回事了。
正在这时，走廊另一端忽而急匆匆闪现了一个人影，以十万火急的步伐朝这边赶过来。林本格定睛一看，是未来的提门董事长提礼凤。
老董事长严肃发问：“人呢？联系上了吗？”
听上去是谁失联了。
“父亲，威龙，英资，宁秘书……”提礼凤从来不失礼数，火烧眉毛了也不忘先点头一圈，一一向所有人问安，“还有洛警官。”
一声「洛警官」，让董事长注意到了现场还有林本格存在。董事长转头：“啊，这位就是……”
“是星区警务厅的洛尚警官，负责爱神号游轮案的涉案人安全项目。”提英资抢先一步回答，“SA局派遣他来保护我。”
“也有可能是来监视你。”提威龙小声嘀咕。提英资恼怒转头，兄弟俩又不友善地对视一阵。
“当着洛警官的面，吵什么吵——洛警官，辛苦您。”董事长忍不住训斥两个儿子，转而压着怒气向林本格打招呼，“兄弟之间斗嘴皮子，让您见笑了。”
“哪里。”林本格摆手。
“这次英资的不在场证明，听说也是托您的福——您对提家有恩了。”
林本格一哽，不确定提董事长是否看过不在场证明的具体内容。
好在董事长无心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马上又转向了提礼凤，拾起刚刚的话头：“阿凤，你继续说——阿凰她人呢？”
“没联系上。未婚夫那边也问了，只说是两个小辈之间讲了点气话。具体的，人家也不愿意再答了。”提礼凤叹气。
哦，要找的人是提季凰。林少校从对方话里捕捉到了蛛丝马迹，了然起来。
提季凰是提英资上面排行第四的小姐姐。林本格记起这个重要的知识点。在林少校目前身处的这段历史上，四小姐提季凰，也是个不可或缺的关键性人物。
宗主星通过控制殖民地特许采矿权，控制着δ行星带三千多万颗小型天体的资源开发，也紧紧扼住了这个星际殖民地的经济命脉。眼下是选举年，老星区长卸任退休在即；宗主星与殖民地波涛暗涌。政客们各显身手，纷纷对这个可以在δ行星带只手遮天的位置发起进攻。而候选人逐鹿中原，亦需要实力雄厚的财阀鼎力支持、上下打点。倚靠着特批经营权吃饭的殖民地财阀们，也在此时暗中发力，寻找着各自的新一轮靠山。
殖民地的选举年从不太平。
提门矿业深思熟虑后，将筹码压在了殖民地现任社会资源分配署署长身上。四小姐提季凰的婚事，就在这时候水到渠成。
而话说回来，洛尚与提英资的那场【依审查标准不便展示的互动】，就发生在姐姐的订婚宴当晚。
林本格想到这里，太阳穴跳了一下。
「洛尚说他本不应该喝酒，但我起了坏心思，故意灌他，执意要他为阿凰的婚事多喝几杯……」
林本格瞳仁一震，飞快地抬手摁摁太阳穴，阻止自己继续背诵《与洛尚警官二三事》原文。
所以，提家四小姐在订婚前二十四天，突然与未婚夫起了争执，闹到失联了——林本格立刻抽丝剥茧搞清了状况。
可能多少有点婚前恐惧症吧，林本格想，听上去确实是一个令家人担忧的状况。不过，站在上帝视角上来看，林本格倒并对四小姐的怯场感到什么意外。
提四小姐这段缺乏感情基础的婚约，大概只会名存实亡地维持一年时间。随着政治新星提英资横空出世，资源署长在竞选中败北，这门充满算计的亲事，最终会灰头土脸地破裂。提英资顺利登顶殖民地星区长之后，订过婚的两家人再也没主动提及举办婚礼的事。最后，以提四小姐狗胆包天的私奔为结局，一场闹剧般的政商联姻终于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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