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知道我的位置？海狄佑眼底闪过一阵紧张。
海狄佑屏住呼吸，凝神思考一阵，忽而想起自己的头盔可以定位。
追他的警务舱带着SA局舷号，正是洛尚所属的单位。海狄佑想。会不会，万一……
就算不是洛尚出卖了自己——海狄佑转换思路——若SA局掌握了什么棋高一着的密码破译技术，从被弃坐骑上获取车主的实时定位，也并非全无可能。想到这里，海狄佑意识到继续戴着头盔或有危险，于是摸摸索索解开头盔，轻轻放在地上。
海狄佑忍着疼痛躬身下去，无声无息地一滚，将头盔滚到与自己方向相反的山林里去。
去吧，滚得越远越好。他想。
叽叽叽簌簌簌。
——此处山高林密，鸟兽聚集。海狄佑滚头盔的这套动作，不幸惊动了山中一只兔或獾之类的小兽。走兽奔跑，飞鸟四散，带起林中一阵喧嚣。
FUXK.海狄佑没想到这一层后果，咬着牙，咒骂自己的失算。
“砰”地一声，文森特毫不犹豫地开枪，击中了海狄佑扔出去的那只头盔。
操。海狄佑心头一紧，闭一闭眼，来不及思考前因后果，只能拔腿转身，带着浑身剧痛继续奔跑。
文森特尚未追过来，海狄佑呼吸急促，慌不择路地朝着更高更深的地方躲避。他肋骨断裂，每移动一步都极其艰难，即使用尽全力，实际上的奔跑速度，也仅仅是巅峰状态的一半，甚至更少。
一个人影晃动过来。海狄佑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完了。然而峰回路转，海狄佑捂着肋骨定睛一看，前方包抄自己的人，竟是洛尚。
海狄佑紧急刹住，喉头一甜，涌上一股血腥气。
“你……”海狄佑一眼注意到对方肩头闪着工作灯的摄像头，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定定看着对方。
洛尚也定住了。
风起，惊鸟簌簌而过，山林喧嚣不止。洛尚终于看清了海狄佑栗色的头发，细长的眼睛，脸上带着狼狈的泥污和血迹，棱角分明。
……阿右。洛尚呼吸急促，如鲠在喉。
洛尚显然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看到对方摘下头盔的脸，会是今天这种场景。
海狄佑的面部信息，通过洛尚肩头的执法录像仪，迅速传输到了SA局紧急行动指挥中心。几乎是几秒之后，洛尚立刻听到警用耳机里传来提示：
“洛尚警官，根据您摄像头上采集到的信息，嫌疑人身份已初步确认——海狄佑，越北星京畿地区人士，职业信息不明；目前最明晰的社会关系，是Aurora联合商务集团实际控制人海士翎之子。”
“……洛尚警官，警务厅在对临港码头交火现场的初步搜查中，发现当事人与边缘星区的关联证据。现在警方高度怀疑，此人系反殖民武装联盟核心成员……指挥中心考虑，紧急将其列为A类分子，具体危险等级，尚待进一步评估……”
洛尚心乱如麻，生气从耳内拉出耳机。
海狄佑眼睛眯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收了收脸上的狼狈，眼神里那副天煞孤星的狠劲，在复杂的情绪中益发炽盛。海狄佑吸一口气，忍着胸口的剧痛，抬起手来，冲洛尚肩头的摄像仪，恶狠狠比了一个中指。
……真是很有阿右的风格。
他一定觉得是我出卖了他的位置吧？洛尚面无表情地想。
但事实上，也确实是洛警官亲手输入了启动密码后，文森特才能获得海狄佑的实时定位。
“海狄佑。”洛尚第一次连名带姓，正正经经地喊他。洛尚伸出手，迈过去，像是想拉住他，拷住他，揽过他，或是别的什么动作——谁也讲不清。
“滚。”海狄佑发了狠，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跑了。
“——洛尚！”顷刻之间，文森特提着枪，表情阴森地追上来，凶狠质问，“洛尚，他是不是认识你？”
洛尚盯着文森特肩头的执法录像，眼睛眨也不眨：“不认识。”
你放屁。文森特眼里冒出火来。而洛尚直视文森特肩头，一声不吭。
文森特怒气冲霄，却顾不上跟洛尚这个叛徒置气；他恨恨冷笑一声，眼底带着寒气，提枪向着海狄佑逃窜的方向猛追。洛尚在原地定了几秒，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在导航面板的地图上看到，那个方向是一片悬崖。
糟了。洛尚脑袋里嗡地一声。
洛尚头皮一紧，拔枪，用尽全力奔跑起来。
砰——
不远处的崖边，第一记枪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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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男子杀妻正道捡回狗命又遇追妻火葬场》
第110章 悬崖（下）
《男子杀妻正道捡回狗命又遇追妻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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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传来, 惊动四方。
洛尚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栽在地上。
山风劲拂，刮在洛尚脸颊上, 几乎让人皮肤发疼。一阵恍惚之后，洛尚心口狂跳，跑得更快了。
海狄佑，文森特；文森特, 海狄佑……晃动的追击画面中，洛尚不停在嘴里念叨着两人的名字。
你们可都他妈别做傻事啊！！！洛尚心想。
“海狄佑！！！”奔上悬崖之后，洛尚瞥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放声呼喊, “文森特！！”
峭壁之巅, 视野陡然开阔，而空荡荡的悬崖上，却已经只剩下文森特一人的身影。洛尚一惊, 脚步放慢, 磕磕绊绊地追过去；见文森特失了魂似地，手里拎着枪，直直盯着悬崖下面。
“他人呢？”洛尚大声问。
“跳下去了。”文森特转过头, 茫然地回答。
洛尚原地停顿了一下, 两步上前，走到悬崖边上：“我看一下。”
他探下.身去，几乎是跪在崖边, 战战地向下望去；而巍巍山崖之下，除了风声回荡呼啸, 却什么也没有。
海狄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阿……”
……右。洛尚喉头一哽, 下意识念出心中的名字，却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一阵晕眩之后，洛尚想起自己和文森特的执法录像都还开着，不便让自己流露出更多情绪；于是他回头，想讲点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却发现文森特肩头的摄像头工作灯灭了。
洛尚一愣，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心一横，索性也抬手，啪一声关掉了自己执法录像，起身质问：“文森特，刚刚那声枪响是怎么回事？”
“没有……没有怎么回事。”文森特眼神放空，像受了什么惊吓。
洛尚眉头一皱，站进一步逼问：“你把海狄佑怎么了？”
“……我把海狄佑怎么了？”文森特慢慢地重复一遍，视线渐渐回正，聚焦；他原本失散的魂魄，好像在搭档的质问中，终于又聚拢了起来。
“——我把海狄佑怎么了？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文森特对洛尚的措辞感到好笑。他显然看到了洛尚关闭摄像头的动作，说话再无禁忌。他冷笑，推搭档一把：“洛尚，我问你，你是不是跟他一伙的？”
洛尚一哽，答不上来。
文森特眉头一皱，眼睛红起来：“洛尚，你看着我——你和海士翎的人，是什么关系？”
“我没……我和海士翎没有关系。”洛尚被对方带着杀气的眼神吓到，不由后退一步。
“没有关系，你为什么知道他儿子的定位密码？你为什么刚刚要放走海狄佑？”文森特挺直背脊，举起脉冲枪，牢牢对着洛尚，“洛尚，你他妈看着我——海士翎他妈的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他妈到底是不是Aurora的人？”
“不是。”洛尚摇头，“文森特，先你把枪放下。”
“我不信你。”文森特摇头。
“你信我。”
“你刚刚要是一枪毙了他，我就信你。”文森特扬起下巴，眼眶发红。
洛尚嘴唇微启，发不出声来。
“——你弟弟是怎么死的，你忘记了？”文森特瞪着他，手指把着扳机，眼中盛满悲愤，几乎盈泪，“我父母是谁杀的，你也忘了？”
“文森……”
“叛徒。”文森特一行热泪滚下，感受到亲密战友的背叛。
——他十六岁考上警校，立志成为警察，希望可以亲手将害死父母的凶手绳之以法。孤独的复仇之路上，他唯一的同伴，就是洛尚。
搞倒Aurora这种疯话，除了洛尚，整个警务厅，几乎没有人会认真对待。文森特辛辛苦苦撰写的调查报告，也只有洛尚会一字不漏地翻看到尾。当所有人都觉得海士翎不可战胜的时候，他以为洛尚是唯一一个坚定站在自己身畔的同伴。
“叛徒！！”极恨极痛之间，文森特眉头一簇，扣响了扳机。
砰——
悬崖之上，第二记枪声响起。
洛尚胸口中枪，中间偏右，似是心脏的位置。他瞠目结舌，尚来不及感觉疼痛，就被近距离射击的冲击力撞得往后一跌，深深朝着山谷坠去。
文森特怔怔，似乎难以置信——他亲手开枪，连续射杀两人，却竟没有从这样的事实中反应过来。他保持开枪的姿势许久许久，仿佛一百年那么久以后，忽而听到警笛声鸣。
悬崖上的警官回神，意识到从临港一路追来的增援部队一波接一波，正潮水一般朝着枪响的地方涌来。一些基本的常识与判断，终于也像缓缓的流水，潮涨，浸泡，无声涌入他空白的脑海。
几十秒之内，他连续射杀了两个人。文森特缓缓放下脉冲枪，坚定冷静的手指越来越颤抖，让人忍不住打起寒战。
……杀人。
是杀人噢。
现实的潮水冰冷凌冽，无声涌过文森特脑海，双眼，口鼻，后背；没过他颈项，胸口，指尖，足跟；填满他脚下空旷浩荡的悬崖，断壁，无边的苦海；在他身上激起惊涛骇浪。
我杀人了。文森特忽而骇然。
他转身，从密密的树林间，已经看得到红蓝相间的警灯闪烁。天际线上引擎轰鸣，SA局的小型接驳舱舰队呼啸而至，势不可挡。
文森特知道，这起突发事件，终于到了扫尾结案的时候了。
他狼狈趔趄一下，鼻梁一酸。
爸爸，妈妈……文森特在心里呼喊。
我来了。他想。
文森特举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砰——
悬崖上响起第三记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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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在生那时候的气吗？”
洛尚一手搭上海狄佑肩膀，语重心长：“阿右，你这人怎么那么小气？”
“拿开，我这边肩膀上有旧伤。”海狄佑毫不客气。
“这里是吧？我知道，我知道——都怪文森特那臭小子。”洛尚点头，小心呵护着海狄佑肩上中枪的部位，“你别急，回头我收拾他去。”
文森特冷不丁在指挥中心另一头打了个喷嚏。
“不用。”海狄佑打下洛尚揽上身来的胳膊，“我告诉你，你少去骚扰人家文森特警官。”
洛尚梗一梗脖子。
“……不是，你对文森特怎么就那么大度呢？”洛尚抓耳挠腮，不悦地抱怨，“我不就输了个密码？他可是扎扎实实冲你来了一枪呢。”
“人家心里是杀父杀母的血仇，你呢？你开我定位的时候，有人拿枪抵着你不？”
“那，那我也只是抱着侥幸心理试一下——谁知道它就开了呢？”
“你不试，它不就不会开吗？”海狄佑冷笑一声，“说到底，你还是怀疑我。”
洛尚欲言又止，被海狄佑顶得没有话讲。
“……那谁叫你，谁叫你一开始不告诉我呢？”洛尚想半天还是不服，“你要是早告诉我身份，事情也不至于变成那样。”
这下轮到海狄佑不响。
“阿右，我问你噢。”一阵沉默之后，洛尚抬头，“你当初一直不肯让我知道身份，是不是就因为，你知道我家里和Aurora的渊源？”
海狄佑不想回答，他往口袋里摸一阵，想摸根烟出去抽，奈何身上没有。
“你怕我知道你是海士翎的儿子之后，就不理你了，对吧？”洛尚趁海狄佑没找到烟，探着脑袋追问。
——我烟呢？海狄佑掏空每一个口袋找不着烟，心里一阵烦躁。
“……你觉得我们就那样挺好，所以索性不告诉我，是吧？”
“洛尚，你是不是把我烟藏起来了？”海狄佑上手，开始翻洛尚口袋。
“我没拿你烟。”
“放屁，这是什么？”海狄佑从洛尚胸口翻出半盒赃物。
噢。洛尚见抵赖不掉，只得承认：“茉莉博士说了，叫你少抽点烟。”
“你管我。”海狄佑抽出一支，起身欲走。而他走出两步，想起手边没有点火装置，不得不暂时放弃。
“阿右，我话还没说完呢。”洛尚见着海狄佑回来，巴巴地又开始审问，“你是不是就怕我不理……”
“我怕你不理我？脸大。”海狄佑觉得对方话多，“我在联盟，是你上峰……”
“那你的头盔定位密码，为什么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洛尚问他，目光灼灼。
海狄佑心里一紧，头上冒出一阵冷汗。
洛尚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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