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服务生要了一杯红酒,不想搭理他,干脆假装没看见他的样子。赵墨倒是不在意,他直接站到我身边,自顾自地搭起话来。
“我没想到谢二还会亲自过来,还得感谢你,他才能装出样子。”
我并不想理赵墨,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在辛子寒退学后他刚开始还时不时会跟我联系,后来却频率越来越低,几乎变成音讯全无。一看见赵墨我就想起那些事情,所以他不该来招惹我。
赵墨在我这碰了钉子脾气倒是还挺好,他也不生气,又撇下一句话然后就踱着步走了。
“注意谢景逸,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我困惑地看着赵墨的背影,暗自思考他这无缘无故的两句话究竟是想做什么,可惜直到谢景逸回来我也没想明白。谢景逸回来时解开了西服外套的扣子,他理了理头发,也问服务生要了一杯酒,“我跟老头子说过了,我们去坐着吧。”
我点点头,跟在他后面找地方落座。
第三十一章
伴随着绚丽的灯光,浪漫轻柔的曲调回荡在整个大厅,喻兰芝缓缓从大门走出,洁白精致的婚纱衬托出曼妙的身形,轻薄的面纱下,她姣好的面孔盛妆浓饰,眼含笑意。在喻父的搀扶下,她走过被百合簇拥着的通道,将手放在谢家鸣掌心。
我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恍惚。自重生以来,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再次见到谢家鸣和喻兰芝结婚,还是如此近距离的这种。而我此刻内心如此平静,完全忘记了刚重生时那种痛苦的情绪,我是真的已经放下了。
我终于不再逃避回忆起在他身边那些日子,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像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梦境,如果不是真真实实地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甚至我自己都会开始动摇,怀疑这些记忆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我不得不承认,谢家鸣曾经是我向往的目标,他自信,强大,有远见,坚定自己的立场,如果让我没有这些经历重新活一次,我觉得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他,因为他就是我想成为的人,而我的错误在于,成为他这样的人,不等于变成他。
我想成为我自己。
注意谢景逸。
不知为何,赵墨这句话突然没来由地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
,我转过头去看谢景逸。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视线中央的那两个人,眉头皱着,嘴角僵硬,双手紧握,仿佛台上不是一对成婚的璧人,而是结下深仇大恨的仇敌,他周遭的气温似乎都冷凝下来。
我从没见过他露出这种神情,他这样反常的姿态让我的不安情绪油然而生,我拉了拉谢景逸的衣袖,低声问:“谢景逸,你没事吧?”
谢景逸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对我做出来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声音嘶哑,“没事。”
台上谢家鸣和喻兰芝的仪式还没结束,可我却已经无心再看他们幸福的模样。我的大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又一一说服自己否定这些可能。
“下面,我们有请新娘抛出手中的手捧花,将幸福传递下去,请台下未婚的小伙伴们到中间来!”
谢景逸像是在等这个环节一样飞快站起身,我错愕地看向他,他冲我点点头,拉着我走上台。
喻兰芝站在我们面前背对着,手里的捧花扬到半空遮住耀眼的灯光,我的心很乱,注意力已然不在这些事情上面了。伴随着一阵欢呼,我扭过头看去,才发现接到捧花的是谢景逸。不知为何,从余光看去,谢家鸣和喻兰芝的表情微变,虽然笑容依旧挂在他们两人脸上。
“真幸运啊,这位幸运儿是新郎的弟弟是吧,我们请他上台讲一讲。”
谢景逸大步走上台,他看向谢家鸣和喻兰芝,喻兰芝目光躲闪着,谢家鸣则双眼微眯,我心底突然紧张起来,谢家鸣是在警告谢景逸。
谢景逸笑了一下,又看向台下他父亲的方向,“今天是我哥哥和嫂子新婚,祝他们新婚快乐,接到这束花是我幸运,希望我也能像他们一样,与相爱的人相伴,携手白头。”
说到最后一句时,谢景逸的目光望向我。我心情复杂,我有很多想问的事情,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更不知道自己这种怀疑从何而起。
婚宴结束后,我和谢景逸一同回去,我一路无言,谢景逸反而像是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一般,哼着歌,他察觉到我情绪变化,红灯时凑近来低声细语地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也许是吹到了,总觉得肚子不舒服。”
回到“Miss”,我看着谢景逸哼着歌进了卫生间,与平常并没有半点区别,仿佛婚礼现场我看到的全是幻觉。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真的是我多想了?
再想下去也没有结果,我索性抛在脑后,等时机合适我再探个明白。
过了霜降以后天气骤变,温度像开着过山车一样降,刚进十一月就要下第一场雪,我皱着眉看看外面阴沉的天,从柜子里翻出了羽绒服,准备把衣柜里面的薄衣服全收起来。
手机发出低沉的振动声,我拿起一看,竟然是喻兰芝。我有点惊讶,自从那天她推给我蛋糕店以后她偶尔会发一些烘焙的内容分享给我,只不过她结婚以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也不知道今天是有什么事。
喻兰芝:[子安学弟,今天有没有空呀,上次那个蛋糕店你是不是还没去过,我今天正好要去订点心,我带你过去吧。(可爱表情包)]
这么巧吗?我确实还没去过,那个蛋糕店和我的日常轨迹不顺路,这个念头耽搁着就拖到现在了,于是我欣然应允。
乔子安:[学姐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去过,那太好啦,我下午有空的。]
喻兰芝:[那约好了,我下午来学校接你,等我电话(开心表情包)]
一想到又有一项心愿完成,我心情不自觉地变好起来,收拾衣柜都变得轻松。下午我接到喻兰芝的电话出门,她没把车开进学校,停在学校北门等我。
我一出校门就看见她那辆特别显眼的粉紫色跑车,我赶紧跑上她的副驾驶,“学姐下午好啊。”
“好久不见啊,子安。”
喻兰芝打过招呼就启动了车子,从学校出发一路向北,我和喻兰芝跨越大半个城市,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我终于见到了这家店的样子,这是家二层蛋糕店,一层摆着各种蛋糕点心,二楼还有座位可以堂食喝喝咖啡。
我和喻兰芝走进蛋糕店,喻兰芝先和店员聊了一下预定的事情,我则绕着柜子挑选起点心来。这家店的店面不大,但真称得上是琳琅满目,常见的西式点心种类都有,我挑了几样我和谢景逸都会喜欢的点心出来,听见喻兰芝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
“这家的奶油点心做得都不错,和别的店不一样,你可以多尝尝。”
我笑着点点头,看见喻兰芝也拿起餐盘挑拣起来,“谢谢学姐今天带我过来了,真是麻烦你了。”
“哪里麻烦了,顺路而已。”喻兰芝不在意地摇摇头,“时间还早,我们去楼上坐一会再走吧。”
我点点头,等店员打包好点心,我执意要请喻兰芝喝咖啡,她拗不过我,只好答应。走上二楼,我们等着店员端着东西上来。这个时间楼上显得有些冷清,只有一个男人坐在角落看书,桌上的杯子只剩一半咖啡,不知道坐了多久。
喻兰芝突然开口道:“子安,其实今天我把你约出来,是有别的事情跟你说。”
我莫名开始心跳加速,下意识觉得她今天可能会跟我说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手控制不住地把玩着包上的毛绒挂件,希望能获得一些放松感。
“我不知道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很冒昧,但是我觉得你和谢家鸣很像。”
我手上把玩玩偶的动作停住,显然我没想到我竟然还能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话,更可怕的是这话出自喻兰芝之口。
怎么可能不像呢?毕竟曾经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谢家鸣曾经还是我希望成为的样子,可是过去这么久,我还是没有摆脱谢家鸣的影子吗?
第三十二章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巧店员适时送上了餐点,缓解了我的尴尬。
“这……还真是意外呢。”我低头看着杯子轻笑道。
喻兰芝看着我,似乎早有预感,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继续说道:“你可能没发现,你们俩长相上也没什么相似的,但你们俩的气质就是很像,就连家鸣自己都觉得你跟他仿佛一体同心,还真是巧啊,真不知道景逸怎么运气这么好,一次两次都能让他找到。”
她突兀地提起谢景逸,我一时间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景逸的普通朋友。”
我迟疑地抬起眼看她,喻兰芝的表情很轻松,她看起来并不是第一天得知这些事情。喻兰芝上半身凑过来,低声问:“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家鸣和景逸两兄弟的关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总觉得酝酿着一些不好的征兆。我没有肯定也没有拒绝,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喻兰芝坐回去,背靠在柔软的垫子上,目光望向窗外,“那是家鸣妈妈刚去世的事了,那时候他们俩还是普通兄弟,就算不说是亲密无间,也不至于分崩离析,家鸣父亲一直对这两个孩子的生活不怎么过问,温阿姨走后就一直是家鸣在管教景逸,我们都以为会一直这样,直到,景逸的17岁生日。”
她看向我,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我才听到她继续。
“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他吻了家鸣。”
我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过载,短短几个字将我所有自以为是的答案敲击成碎片。喻兰芝看着我瞪大的双眼,继续说着,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此刻似乎变成了恶魔的低语,让我逐渐窒息。
“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产生了这么龌龊的心思,他们是亲兄弟,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我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突然间明白了喻兰芝的意思。一直以来我在谢景逸身边的角色宛如一个小丑。我的心脏疯跳,面色涨红,想要反驳却发现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喻兰芝看着我快要发疯的样子,她信心满满地朝着旁边招招手,“小夏,你可以过来了。”
我看见一直坐在角落背对着我们的男人站起身,走到喻兰芝身边,他的脸与谢家鸣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一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看得我都慌了神。
“你好,我姓夏,曾经是谢景逸的男朋友。”
我愣在椅子上,不知该作何反应,放在桌子上的手攥得很紧,指甲在掌心里印得生疼,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认清现实。喻兰芝没理会我的反应,她对小夏点点头,“辛苦你了,给你带的东西楼下应该已经打包好了。”
小夏勾起唇角点点头,他笑起来的样子我几乎难以分辨他到底是不是谢家鸣本人,“谢谢兰芝姐,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冲我点点头,我们两个人目光交汇,我竟然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了怜悯,我低下头去,眼中不知什么时候积攒起来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根本不需要喻兰芝解释,我自取其辱地明白了,原来我竟然只是个笑话。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抬起头问她,丝毫不在意她看见我脸上的泪痕,“我不过只是一个你素昧平生的学弟而已。”
“子安,你是个聪明人。”喻兰芝看着我的眼睛,语气真挚,却没说更多。
我面上带泪,此刻却笑出声来。真可笑啊,我曾经怨她和谢家鸣,现在却要靠她的施舍窥探到真相。也许是带着不忍,喻兰芝的目光转向窗外,叹了口气。
“好像要下雪了,我送你回去吧。”
在喻兰芝的车上,我浑浑噩噩,不发一语。我拼命地想找到一件能够否定的细枝末节,但所有的回忆全部像走马灯一般在我大脑里浮现,却无一例外地将我指引向那个我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我竟然当了谢家鸣的替身。
“我们到了。”
跑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喻兰芝也许猜到我会去做什么,她的车门外正是谢景逸的楼下。
“谢谢学姐。”我向喻兰芝道谢,下了车站在原地,手里提着从店里带回来的点心。有细小的雪花飘落到我的脸上,迅速融成一颗颗细小的水珠。
下雪了。
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上的楼,只知道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谢景逸的卧室外,他细微的呼吸声从门缝中传来,平稳又均匀。
我推开门走到他床边,他的睡颜依旧俊美,此刻在我眼里却变得无比陌生,我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他的脸。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那一刻,谢景逸似乎感受到了我身上的寒气,他微微睁开眼,目光迷离,唇间吐出呢喃的梦呓。
“家鸣……”
不是哥哥,是家鸣。
我的手指被他残忍的吐息狠狠灼伤,猛地缩了回来。我忍住心底肆虐的想要把谢景逸从床上抓起来质问的冲动,走出谢景逸的卧室,肆无忌惮地从他的酒柜里掏出啤酒,坐在客厅沙发上。外面风雪飘零,我坐在室内却像是身处冰天雪地,浑身冰冷。
谢景逸,你看着我的时候究竟是在看谁?
是我?还是那个隐藏在我影子里的谢家鸣?
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谢景逸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他揉着眼睛从卧室走了出来,余光看见沙发上的我吓了一跳。
“子安,你怎么不开灯?”
我不说话,也没有动,脚下堆满了空啤酒罐。谢景逸走到门口开了灯,这才发现外面在下雪,他欣喜地站到窗前,“子安你快来看,下雪了!”
谢景逸叫了几声我都没有回应,他这时才发觉我的不对劲来,快步走到我面前蹲下来。
“怎么了,子安?你……”
他抬起我的脸,被我脸上遍布的泪痕震惊得一顿,露出担忧怜惜的表情,语气焦急地问:“是谁欺负你了还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侧过头想躲开他的触碰,谢景逸的手却捧着我的脸要我望向他,我的喉咙像是被堵住,除了流泪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我的心里只剩下了嘲弄。
何必这样惺惺作态。
“我去见过小夏了。”
谢景逸的动作在我的话出口的一刻停了下来,趁着他揣摩我话里的意思,我挣开他的控制,从沙发上站起来,脚边堆放的空易拉罐被我踢倒,发出杂乱的响声,我的心里也很乱,只想听一个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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