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年少的时候也曾经有过一个机车梦,穿着紧身的防风衣,驾驶着摩托车在道路间穿行,耳边是畅快的风,整个人像低空飞行的鸟一样呼啸而过,那场景别提有多迷人,我甚至好几次差点真的用存款买一辆摩托回来,可惜因为很多原因,最后这个想法也只能是个想法,没想到今天机缘巧合地以另一种形式实现了。
不知道是不是关锋刻意为之,他的车速快得我难以想象。此刻我坐在关锋的后座上,风吹起我的外套,发出尖锐的声音,然后淹没在马达的蜂鸣中,风景在我身侧飞驰而过,我紧紧抓着关锋的衣服,喉咙里发出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兴奋的尖叫。
“抱紧我!”
关锋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我下意识抱住他的腰,隔着外套能感受到他结实的腰身,我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车胎与地面的摩擦声与冲破空气阻碍的风声、马达的轰鸣声无一不在刺激着我,我的肾上腺素飙升,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在关锋车上的二十分钟,大概是我多年平静生活中最惊险刺激的二十分钟。终于到我家小区门口时,我的腿甚至有些发软,但精神却高度兴奋。
关锋坐在车上看着我,“第一次坐摩托的感觉怎么样?”
我解开头盔还给他,“太棒了,比我想象得还要棒,谢谢你送我回来。”
“都说了正好顺路,”关锋指指马路对面的小区,“我就住在你对面。”
“这么巧?”我有些吃惊,“那以后有机会请你来我家吃饭。”
关锋答应了我,我与他道了别各自回家。一进家门我就飞快地换掉鞋子脱下外套,趴在我的小沙发上。我拿起我的手机,回来的路上我没有机会看消息,我和陆艺馨、陈祎棋的三人小群里,他们俩在群里说已经到家了,询问我的行程,我如实回答说自己也已经到家,退出到聊天列表时看见了谢景逸新账号的聊天提示。
他的新账号头像很简单,是一个没关上房门的房间,屋子里是黑的,只有一束光从房门的缝隙里照进来,比之前那个萨摩耶头像看起来更加不像他本人。现在他的对话框在我置顶工作群下面的最上面一行,头像上顶着一个硕大的红色的消息提示。
我点进去,看见谢景逸一分钟前发给我的消息,问我是否已经到家。我盯着屏幕看了一会,然后给他的这个账号也设置成了消息不提示。设置完,我把手机丢在一边,走进浴室。
我现在住的这间房子是沈秋庭朋友租给我的,房主在国外常住,这间房子一直空着,面积不大有些不好租出去,不过正好适合我一个人住,于是我和他签了长租合同。
由于没有搬家的困扰,我在尽量不损坏房子的情况下尽可能把这个地方装饰成了我喜欢的样子。屋子里到处都是暖色调的软装,柔软舒适,客厅的角落有一个立式书架,虽然不大但却能满足我大部分的阅读需求。
厨房也不大,不过我一个人活动倒是刚刚好。自己住的这几年总是要考虑吃什么,我便干脆学着自己做饭,倒是也小有所成。客厅和厨房之间的墙有一个小窗,窗外就是一张四人餐桌,拿菜出来也很方便,有时我会邀请陆艺馨和陈祎棋周末来我家吃饭。
洗完澡,我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也许是因为跟谢景逸有关的工作即将暂时告一段落,又或者是晚上关锋载我回来时太紧张,松懈下来竟然感觉有些疲惫,我扯过被子盖好,闭上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两周后,我们策划的第一期明星专访正式发表,杂志封面也用了谢景逸的照片,他的人气真的难以小觑,发售后的效果甚至比我想象得还要夸张,不仅当天上了热搜,连《靡致》当期销量比往期提高了9%,简直是创造了奇迹。
陆艺馨坐在工位上,手里拿着最新一期《靡致》,整张脸都被杂志挡住,声音里的自豪却难以掩盖,我一抬头正好看见封面上谢景逸的脸。
“谁懂啊,家人们,我的爱豆怎么这么火,我好幸福。”
陈祎棋笑了起来,他也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杂志,随意翻了几页,“你别说,难怪他能火,我之前也听过他几首歌,确实有点东西,不是那种没有底子的强推出来的新人。”
陆艺馨骄傲地从杂志后面抬起头,“那当然,他出道的那个训练营节目我从头看到尾,质疑什么都不能质疑我们谢老师的能力好吧。”
“那确实,”陈祎棋看向我,“谢老师好像和子安挺投缘的样子。”
我惊诧地看向他,无奈地笑,“这,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我也感觉,”陆艺馨把头凑到我的电脑屏幕上方,“他那天在摄影棚里总是在看你,吃饭的时候还特意问你忌口。”
“有吗?是你们的错觉吧。”我的眼睛盯着屏幕,想要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毕竟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和谢景逸到底发生过什么。
“看来乔哥对他没什么兴趣。”陆艺馨略带失望地坐回去。
“对呀对呀。”我语气平淡地附和道。
日暮西沉,下班前我看了一眼手边被我倒扣在桌面上的当期《靡致》,拿起来胡乱塞进包里。回去就把它塞进看不见的角落,我这么想着,呼吸着周五傍晚放松的空气,走出了公司大楼。
回到家,我把背包往沙发上一甩,随手打开音乐播放器的今日推荐,边哼歌边打扫卫生,放到第三首时,一个我从没听过的曲调从音响里传来,只听前奏我就知道肯定是我喜欢的类型,正当我准备拿起手机点个喜欢塞进我的收藏歌单时,我看着歌手名字三个字头皮发麻,恰好前奏已经放完,谢景逸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按道理我应该是没听过谢景逸的歌的,但那首歌莫名其妙让我觉得有些耳熟,直到副歌部分唱完,我才恍惚地想起,这好像是谢景逸曾经弹唱给我的旋律。
那个夏天的记忆潮水一般涌进我的脑海,那时重新鼓起勇气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他的,他的弹唱我曾经录了音听过很多很多遍,在放假时我被思念吞没的一个又一个时刻,是那些录音陪伴着难以入眠的我,也在我难过时抚慰过我,直到……
我脸色微变,在屏幕上按下切歌键,然后从包里拿出杂志,塞进了床垫下面。
第四十章
休息日的上午,外面阳光正好,和煦的微风轻轻吹着,楼下的柳树开始抽出嫩绿色的新芽,在石砖上泛起光影的涟漪。看得我心里痒痒的,这个天气真适合出去走走,难得我产生了不想待在家里的想法,于是决定去小区门口的咖啡厅坐一会。
小区门口的咖啡馆是一家挺有文艺风气息的音乐咖啡馆,店主是个平和的中年女人,店里的柜子摆放着她收集的唱片,唱片机整天放着柔和的音乐,一进门就让我觉得内心宁静,是为数不多我愿意反复光顾的地方之一。
老板娘见我进来,浅笑着问:“还是老样子吗?”
我点点头,“麻烦了,我先去坐了。”
在窗边的座位坐好,不久老板娘给我端来了一杯冰茉莉拿铁和一块提拉米苏,我点头向她道谢,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翻了起来。今天我带出来的是本关于自然类的科学杂志,我一直对这类内容很感兴趣,我喜欢阅读,即使我的肉体被金钱和时间困住,心灵却可以跟着我的阅读去任何地方。
再次从纸张间抬起头时,我发现桌子上的咖啡杯多了一个,桌子对面也多了个人。关锋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来了多久。我把杂志放在腿上,坐直身体,有些惊讶地问:“真巧,你什么时候来这家店的?”
“就刚刚,我看见你坐在这才进来的,这家店看起来不错。”他打量了一眼店里的装修,又看向我腿上的杂志,“你喜欢这个?”
“是啊,挺有趣的。”
“我这种职业性质经常到处跑,所以很少看这类东西,亲眼看到和在纸上、屏幕上看到总是不一样的。”
我的职业病好像犯了,“那有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
“很多,你想听吗?”关锋看着我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眸色变得幽深。
“你有时间的话。”我把杂志合起来放在桌子上,一手拿起咖啡杯,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关锋把手肘抵在膝盖上,一只手撑着头,目光不知飘向何处,似乎在思考该从何说起。半晌,他缓缓地开口,我的思绪便跟着他话中的方向慢悠悠地上浮,飞到他口中描绘的地方。
“你知道我在北美待了两年,今年刚从那回来,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拍摄是在亚利桑那的沙漠,哪怕你是北方人也想象不到那里到底有多干燥,连风吹在脸上都像是刮着人一样硬,即便我们只有一天半的拍摄行程,我们也给团队里每个人都准备了超过三天的水分和食物补给,还有各种应急设施,那地方是真的人烟稀少,万一出了意外就糟了。
我们进入沙漠以后,就能见到满地泛白的沙,光裸的岩石山,以及灌木。哦,对,还有风滚草,你知道风滚草是什么吗?”
我点点头。
“半个人那么高的风滚草,被干燥的风吹着向前滚动,几乎遍地都是,我们的当地向导告诉我们这里有毒蜥和毒蛇,让我们一定小心,留意其他团队成员,不要单独行动。
我在那里见到了美得惊人的日落,在荒芜的土地上,太阳被远方的地平线吞噬,线条分明的云很暗,天际泛起明亮的红色,远处的山都变成了绚丽的紫色,我敢肯定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关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见我看着他一动不动,勾起唇角,“是我讲得太精彩,把你听入迷了吗?”
我垂眼微笑,“说得我真想去亲眼看看,确实是关摄影师太会讲了,你没考虑过把这些事情写下来吗?”
关锋也笑,粗重的眉毛高高挑起,“没想过,我并不擅长写东西,不过出门旅行就没什么门槛了,乔编辑没考虑过去看看吗?”
我摩挲着杯口,摇了摇头,“说不好,但一个人出门去哪里似乎都没什么意思,你也看得出来的,我不像是个会到处交朋友的人。”
“那或许你很需要我这样一个朋友。”关锋昂起头,他蓦地眼睛一亮,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似的,“你下周末有事吗?”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安排,疑惑地摇了摇头。
“我下周末要去茂镇拍风景,周五晚上出发,周日返程,行程是两天两夜,你可以和我一起,从大城市逃离,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啊?”我有些吃惊,“这样不会打扰到你拍摄吗?”
“没关系的,反正也是我自己一个人去,不算是什么正经拍摄工作,就当搭个伴出去玩了。”
关锋注视着我的眼睛,我被他说得有点心动,“不过酒店什么的都还没定,现在还来得及吗?”
“没关系,我开车去,至于酒店嘛,最差也不过就是我们睡一间而已。”
“那……也可以吧。”我彻底被他说动,答应了下来。
“好,那就说定了,什么都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觉觉得关锋还是挺靠谱的一个人,跟他出门应该会很安心,于是含笑点点头。
关锋看了一眼手机,喝光杯子里的咖啡站起身,“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我点点头向他道别,目送他走出咖啡馆。
再次回到办公室上班时,想到即将到来的旅程,即便不是去什么远地方,但我确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这种事了,一整周都显得有点兴奋,就连陆艺馨在我耳边念叨着谢景逸的行程时,我都觉得没那么厌烦了。
自从做完谢景逸的专访,陆艺馨对她小爱豆的爱像放在滚烫开水中温度计里的水银柱一样直线攀升,时不时就能听见她说谢景逸又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把自己弄得跟个狗仔一样。我堵不住她的嘴,只好被动接受这些信息,并期盼着我的大脑能学会自动过滤。
然而这显然是我的痴心妄想,在听到熟悉的名字时耳朵会变得格外灵敏,因此即便我一点都没关注谢景逸,他的行程我还是一清二楚。这周他在北方一个城市参加品牌方的活动,这会似乎差不多刚下飞机,因为陆艺馨正在欣赏来自谢景逸站姐的前线一手照片。
“谢老师的基因可真厉害,这可是没修过的生图,看看这眉眼,好绝啊。”陆艺馨啧啧作声。
陈祎棋把脑袋凑到她的屏幕前,“我看看,哇,还真是,女娲太偏心了吧。”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默默肯定着这两个人的话。
谢景逸确实基因够优秀,我只见过他父亲谢铮一面就觉得这人年轻时肯定是个大帅哥,从谢景逸的长相甚至能看出他已经过世的母亲多半也是个美人,他本身脸部轮廓流畅,面部折叠度高,鼻梁高挺,眉眼鲜明,本身就比大多数人在镜头里显得好看,再加上他皮肤状态一直不错,基本上不长痘,就算是素颜也应该是很十分优越的,不然我这种人也不能一眼就被他迷住。
我到底在想什么?我晃晃脑袋,想把这些想法从脑子里摇出去。对面陆艺馨还在跟陈祎棋研究站姐的路透,“诶,苏露又跟谢老师同一航班啊。”
“这次品牌活动他们俩出席,又是同一家经纪公司,就一起过来了吧。”
苏露是最近几年出道的女演员,和影帝江斯年搭档合作过大导演刘阳的一部悬疑电影,在那部电影里演了一个舞蹈演员,这以后就开始小有些名气,在国内这么卷的娱乐圈里长相也算上乘,气质也很好,听说学过十几年舞蹈,最近她和谢景逸接了同一个品牌的代言。
提到苏露,陆艺馨的声音变得有些蔫蔫的,“感觉她最近跟谢老师关系有点微妙,不太喜欢她。”
“不至于吧,子安,你觉得呢。”陈祎棋端详了半天,最后把话递到我这来。
我有些无奈,抓了一把桌子上的奶糖递给他们俩,“上班时间,专心工作。”
“好耶,乔哥发糖了!”
陆艺馨关掉网页一把抓过我手心的糖。陈祎棋只拿了一颗,剩下的就全进了陆艺馨的口袋,我笑着将视线转回到屏幕上来,继续工作。这两个人都没再讨论关于谢景逸的事情,我便也乐得安静,期盼着下班时间早一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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