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等到蜡烛燃尽吧,他不可能将这些东西留在这里。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湖面冷不丁冒出一个人影,饶是江酌洲也惊了下。
“没人来抓你吗?”
江酌洲还没有开口,少年先来了这么一句,他很严肃又很认真地看着他,“小区里不能随意点放明火,我在门卫那里看到的,你没看到吗?”
是的,宴聆青来了一招先发制人,他是上来承认错误的,也做好了赔偿的准备,但是老张说过,做人不能占便宜,也不能当冤大头,该讲的价还是要讲。
宴聆青自行理解,做鬼也是一样的。
主角受在自己湖边点火,可以和他讲讲道理。只要自己占理,接下来的价就好谈了。
江酌洲:“……”
他当然是知道的,为了做这些也特意提前安排过,就像那些人想要他死在这里,为了让不该出现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总有千万种方法。
“没关系的,”宴聆青看着他被惊住的的样子很善解人意地说道,“这是我家旁边,而且这些东西还是给我的,我不会去告诉那些人的,不过你这个……”
他指了指依旧被丢在地上的手机。
宴聆青自认为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先压人,再给个笑脸,最后谈正事,然而这些看在江酌洲眼里都大差不差,小水鬼那张脸至始至终都很严肃,偶尔扯开嘴角僵硬地笑一下,又严肃地指了指手机。
江酌洲从没那么仔细看人脸色过,最重要的是看了半天他并没有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教育他不要随意玩火么?
江酌洲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抱歉,谢谢你的体谅,我下次不会这么做了,你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至于手机,这点江酌洲自认为很明白,“谢谢你帮我把手机捞上来,昨天是意外,我并不是要故意往你的湖里扔垃圾。”
宴聆青:“?”
江酌洲:“它昨天是好的……”
宴聆青紧张。
江酌洲继续说:“泡了这么久的水已经坏了,现在确实成了垃圾,麻烦你了。”
宴聆青试探询问:“它不能防水吗?”
“防水技术不够,抵不了这么久,一些电路板可能泡坏了。”
宴聆青:“是被水泡坏的?”
江酌洲:“嗯。”
宴聆青心下大定,不是他弄坏的。
他起先还以为是自己没控制好鬼力,毕竟很多时候有他们这些鬼在的时候都会导致一些信号或者电器之类的东西失去作用。
“噢噢噢,”宴聆青高兴起来,还吸了两口江酌洲点的香烛,“你怎么想着来给我送礼物啊?其实这种香烛没什么好吃的,除了暖烘烘的就没什么味道了。”
债都想好怎么还了,现在突然告诉他没有债,和他没关系,小水鬼一身轻松,话也多了起来,“以前我遇到过几只在吃香烛的鬼,是家人祭给他们的,看起来很香,我上前看了看,他们就很好客地邀请我吃,我吃了,就是没什么味道的。”
江酌洲笑了笑,比起以往的凉薄残忍这次像是单纯笑笑,“这样吗?嗯,我记住了。”
笑过之后,江酌洲又有了点别的情绪,小水鬼嫌弃香烛没什么味道,可那也是在别的鬼邀请他尝过后才知道的,别的鬼有家人祭奠,小水鬼没有。
面前的小水鬼蹲在燃烧的香烛前,一头黑色短碎发,一件很普通的白色T恤衫,下面大裤衩,脚下人字拖,就如同夏日校园里随处可见的少年学生。可他不是,他那样年轻却已经死去。
江酌洲第一次见过宴聆青后便找人查过他,查他生前是什么身份,查他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死在金双湖。但是没有,金双园建成至今将近60年,没有任何记录显示这里发生过命案。
金双园由周氏开发承建,周氏底蕴深厚,源深流长,周家人在外并不高调,能量却不小,如果他们为了声誉隐瞒什么是很简单的事情。
还有就是,金双湖在金双园建立之前就存在了,金双园得名于金双湖。
江酌洲没有再继续深想,望着面前嘴上说蜡烛不好吃,却颇有兴致盯着看的少年,斟酌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其他想要的?你救了我,我总该作出报答。”
“你是要给我东西作为我捞起你的报酬吗?”宴聆青看向他,语气里透着认同,但却拒绝了这个提议,“不用的,捞起你的报酬我已经拿到了。”
两次都拿到了,第一次让他的魂魄稳定了五分,第二次他在湖中沉眠一夜,醒来这几天已经感受到了,第二次最多只有一分吧。
他要凝实魂魄,稳定魂身,越到后面会越难。
第二次捞主角受得到的功德没有第一次多,但也不是只有五分之一那么少。
还是得捞到主角攻,宴聆青想,主角攻被虐后得到主角受的原谅,他们的姻缘成了,怎么也得算一份他的功劳。捞人的功德,促成姻缘的功德,这就是人们说的一加一大于二吧。
“不过你的这种想法是很好的,付出劳动的人该得到报酬。”宴聆青不吝于给出夸赞。
说到这里他想起白裙小姐了,这么久还没要到债吗?
不会是卷着他的那份跑了吧?
改天得去看看了。
江酌洲看着小水鬼嘴角轻扬了下,但内心却也惊讶。
已经拿到了吗?
江酌洲毫不知情,他只有从小水鬼那里得到的,却从未感觉付出过什么。
“能问问你拿到的报酬是什么吗?”江酌洲十分有礼地问道。
“是功德。”
“功德?”
“嗯!”小水鬼重重点了下头。
居然是功德,那算什么他给他的?
江酌洲心中哂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是上天给你的,不是我,你还可以从我这里拿走别的。”
“不,是你给我的,别人给不了。”宴聆青肯定道,至于上天……他抬头望了望天,好巧不巧,天空响起一声闷雷,宴聆青惊了下,他有些害怕雷声,总觉得那东西劈过他,于是越发肯定,“没错,是你给的,就算是天赐功德,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的。”
“宴聆青。”江酌洲忽然又想叫他,说不出什么道理,在想清楚之前已经叫出口了。
这只小水鬼讨厌人乱丢垃圾,不许人随意玩火,得到了酬劳就不会再贪心,很有功德心很讲道理的一只鬼。
比他见过的很多人都好。
江酌洲原本就对这只鬼仅剩不多的警惕心几乎已经降到底了。
他还没想清说点什么,这时听到宴聆青应了一声,然后是带了些期待的声音:“你吃过烧烤吗?”
第11章
宴聆青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吃烧烤了,上次只吃了冰淇淋。
香烛没有味道,但勾起了他的馋虫。
主角受看起来很想再给他点报酬的样子,报酬不能再拿,吃顿烧烤总是可以的。
在烧烤街工作的时候,宴聆青见过很多这样请客的,他期待了。
“……烧烤?”江酌洲的思绪被这突来的问话卡了壳。
烧烤他当然是吃过的,江家有聘请专业的厨师,国内外各系菜色不在话下,连食材都有专人送过来。
不怀好意的事他经历过很多,吃穿用度却一直是最好的。
这次小水鬼的意味表现得很明显,江酌洲略一顿就反应过来,“烧烤我吃过,你想吃的话,我叫人送过来。”
宴聆青很满意,连连摆手,“不用这么麻烦,”又热情介绍道,“我知道一条烧烤街,离这里不是很远,很多人都会和朋友一起去吃夜宵,我们也可以这样。”
江酌洲:“我们一起去?”
宴聆青:“当然,朋友都是这样的。”
朋友。
江酌洲不可抑制动了下,他已经很久没有朋友了,李卓飞算一个,但因为他那莫名其妙让人倒霉的体质,别说吃饭聚餐,他们连见面都很少。
想了想,江酌洲坦白道:“谢谢你把我当朋友,但是宴聆青,跟我走太近不会有好事发生,会倒霉的。”
“为什么倒霉?”
“不知道,事实就是这样。”
宴聆青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忽地站了起来,他凑近他,压下身子,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
江酌洲下意识往后仰了,他想将人推开,最后又忍住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宴聆青肃着张脸,脑袋歪了歪,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他说完好一会儿也没有退开,不仅没有退开,他还往江酌洲颈侧凑了凑,江酌洲本能地往另一边歪去,男人性感优美的脖颈暴露出来,青色的血管埋藏在肌肤下,而现在一只鬼正直直盯着那里。
鬼又往前凑了一分,还动鼻子嗅了嗅。
江酌洲呼吸一滞,手指发紧,“宴聆青。”
宴聆青没有回应,他没有呼吸,江酌洲却能感到那股凉意从他耳侧缓慢地逐渐往下。
“宴聆青,”江酌洲喉结滚动,再次出声道,“有事吗?”
宴聆青半垂着眼,显得很困惑,“不知道。”
他退回来,又对着江酌洲重复了一句,“我不知道。”
江酌洲并没有失望,他松了口气,重新坐正身体,理了理领口说道:“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
“不是说吃烧烤吗?”江酌洲很自然地跳过那个话题,“你说的那条街是南崖街吧?想吃那里的烧烤的话,我现在叫人送过来。”
他拿出手机,宴聆青立马丢开那点困惑凑了过来,“是点外卖吗?”他说完又很兴趣地盯着他手中的手机,“这个是你的新手机吗?长得差不多。”
“差不多,”这个点比起外卖,他直接叫人买了送过来比较快,“有特别想吃哪一家吗?”
“有的,张记烧烤,我在那里工作过,老张人特别好,做的烧烤也特别好吃。”
“工作?”
“嗯嗯。”
是生前的事吗?
江酌洲有些不敢问了,他不知道回忆生前事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说是不是一种残忍。
“手机是备用机,不是新的,跟另一个是同款品牌不同型号,”江酌洲看出了他对手机很感兴趣,“过段时间我想办法送你一个。”
“不用不用,我会自己努力的。”宴聆青坚持不多拿。
一人一鬼平常地聊着天,这种平常和普通让江酌洲感到尤为轻松。
保镖将外卖送了过来,满满一袋子,虽然奇怪江先生为什么在湖边烧纸点香烛,又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对湖吃烧烤,但他没有多话,将东西地上后就默默退到了远处。
江酌洲本以为宴聆青吃烧烤会和吃香烛一样,吸一吸就行,所以当他看到对方拿起烤串一口一口像人类那样吃下去时还是有不小的惊诧。
太像人了。
宴聆青很多时候都轻而易举让他忽略他是一只鬼的事实。
宴聆青已经一连啃了好几串,见江酌洲还只是看这,热情招呼道:“你也吃啊,这个烤羊肉串就很好吃,还有这个,爆浆小豆腐。”
他一边说还一边拿出来递到江酌洲手上。
江酌洲接过,没有拒绝,和宴聆青一起在湖边吃了起来。他吃得慢条斯理,动作优雅又矜贵,翩翩有礼的贵公子模样,完全看不出本质里的疯狂和狠绝。
一大袋烧烤基本是宴聆青解决的,江酌洲将垃圾收拾好,已经到了要告别的时候。
事实上他已经待得够久了,他拒绝了和宴聆青一起去烧烤摊,也依旧待得太久了。
江酌洲太过贪恋这种轻松,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让他不知觉松懈下来,这也让他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我该走了。”江酌洲说。
“好的,”宴聆青礼貌说,“谢谢你的款待,下次我来请客。”
“好,”江酌洲没有太当真,“下次要怎么找你?”
“你叫我的名字,我在家的话,会出来的。”
“嗯。”
江酌洲要走,宴聆青也正要回湖,正在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一直想问的事情还没有问,连忙又叫住了他。
江酌洲:“怎么了?”
宴聆青:“你悟了吗?”
江酌洲:“?”
“就是……”天机的事肯定不能说,宴聆青斟酌着该怎么打探,“我是说感情上的事,你一直对一个人好,他却看不到你的付出还欺负你,这种时候你不理他,他就会知错了。”
江酌洲了然,以为宴聆青是看到他和江应远那晚的情景才有了这些猜测,他说:“放心,我早悟了,他欠下的东西总要还回来的。”
“嗯嗯嗯。”没错,就是这样,宴聆青连连点头,满意了。
江酌洲走了,宴聆青也回了湖里,一人一鬼都度过了一个愉悦的夜晚。
夜里,宴聆青精神很足,在湖里蹲守到天亮才渐渐睡去。
又过了几天,宴聆青依然没等到白裙小姐来找他,内心有点不安了。
他去了何家一趟,没有见到白裙小姐,也没有见到那个债主。
到底是卷款跑了还是有别的事情发生,就要见到白裙小姐或者那个债主才知道了。
宴聆青变得忙碌起来,既要找鬼又要找人,还要等着主角攻跳下来。终于,在一天上午,宴聆青看到了一辆眼熟的车,正是白裙小姐一开始在路边招手打车的那辆,属于债主的车。
宴聆青坐了上去,还是后车座,副驾驶坐着的是何太太。
何太太皱眉望了眼窗外,惧怕和厌恶隐晦地一闪而过,“怎么走了这条路?”
何简奕状态很好,完全不像被厉鬼所缠的样子,他也跟着瞄了眼窗外,“妈,这条路到底怎么了?您以前就总叫我走别的路,但这条出去是最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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