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发现自己和骆酩之平时交流的匮乏。
程阮向来不喜欢冷场,于是尝试问道:“骆酩之,你平时喜欢看戏剧吗?”
“还好。”骆酩之看了他一眼,转过头说,“偶尔会看,说不上喜欢。”
车里又寂静下来。
骆酩之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虽然有时候会冒出一两句让程阮都猝不及防的话,但更多的时候,他总是冷静而自持,即使在床上,也只是身体力行,偶尔压着他叫几句求饶的听。
程阮发现自己的想法正在以一个奇怪地趋势飘走,他脸颊发烫地转过头望向窗外:“你不问问我吗?”
骆酩之扬起眉梢:“问你什么?”
程阮总觉得骆酩之是明知故问,却还是耐心解释:“反问我喜不喜欢戏剧啊,一般这种问题,不都是有来有回?”
不知道是不是程阮看错了,他感觉骆酩之的嘴角似乎勾了勾,随后如他所愿般反问:“那程先生喜欢戏剧吗?”
心脏流过一股奇异的酥麻感,程阮红着脸摇头:“没什么兴趣。”
“是吗?”骆酩之似乎不太相信,“听说你以前常去观看胡初扬的演出。”
程阮没想到骆酩之会提到这点,捧着脸看向前方:“……其实主要因为他才去,我本身对这些戏剧并不太感冒。”
骆酩之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慢慢阖上眼养神。见他闭眼,程阮也松懈下来,不再没话找话。
他对骆酩之方才的眼神变化毫无察觉。
·
终于到了大礼堂,程阮下了车,发现门口围了一大圈媒体记者和粉丝。
“是有什么艺人么?”程阮好奇地看向人群,成功看到了她们手里的举牌。
“初心不改,扬帆启航。”
是胡初扬?他也来了?
骆酩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该进去了。”
程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分散了注意力,对骆酩之点点头,和他并肩往贵宾通道走去。
座位和一众主办方安排在一起,老爷子已经坐在前排的正中间,看到程阮和骆酩之一同走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爷爷。”程阮对老爷子打了个招呼落座。
老爷子向他们点头:“最近怎么样?”
程阮亲自端起茶递给老爷子:“还算顺利。”
老爷子接过茶,掀起茶盖拂了拂,抬起眼皮看向台上:“听说有人最近又不安分了?”
程阮知道不可能瞒过老爷子的眼,索性承认:“一点小问题,已经处理了。”
老爷子眼中闪过一道锋芒:“斩草除根最好。”
“当初我想借他的艺术馆做文章,却被你抢先一步收购,我倒不好动手了。”
“爷爷。”程阮眼神躲避,“程锦掀不起什么风浪。”
“太心软可成不了事。”老爷子若有所指地看了眼程阮身边的骆酩之,“不管怎样,小心为上。”
程阮笑着安抚老爷子:“您就放心吧,我可以解决好,再不还有骆酩之吗?”
听到他提骆酩之,老爷子果然不再继续叮嘱,欣慰地点了点头。
程阮抿着嘴,偷偷打量了眼身边聚精会神看着戏剧的骆酩之。
老爷子对骆酩之还真是无条件信任……
程阮回过头,试图让自己专注台上的戏剧表演。
老爷子致完辞就先回去休息了,程阮喝了两大杯浓茶,却还是挡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小鸡啄米似乎地往前点了好几次头。
舞台上的戏剧似乎正到高潮,但丝毫不影响程阮眯着眼睛向前倒的趋势。
骆酩之斜眼看了眼程阮,在他整个人被带着往前栽之前,伸出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下巴。
“啊!”程阮猛然惊醒,小声惊呼了一声,这才发现骆酩之的手正捧着他的脸,似乎是怕他撞上前面的椅背。
程阮瞬间吓得一个激灵,面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骆酩之眉头微挑,收回手道:“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看戏剧。”
“我以前也经常睡着……”程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还有多久结束啊?”
骆酩之幽幽道:“才开始二十分钟。”
“……”程阮猛灌了一杯浓茶,抱着手臂往后靠了靠,“再听会儿。”
说是听,其实又是闭着眼昏睡过去。骆酩之无奈地看向说来捧场看戏剧、其实睡得比谁都香的程阮,眉头紧锁。
似乎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程阮的脸色比以往更苍白了一些,红润的嘴唇也比之前少了一分血色,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在灯光下扫射出一小圈阴影。
骆酩之重新抬头看向舞台,肩膀上却突然毫无防备地传来重量。
是程阮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他的左肩。
程阮的下巴偏尖,搁在骆酩之的肩膀上觉得有些硌,于是不自觉地又往上挪了挪,发梢不停地蹭着骆酩之的侧脸。
骆酩之忍住心底的异样:“别动。”
程阮却根本听不到骆酩之说的话,自私地朝上面挪了一寸,以最舒服地姿势枕在靠骆酩之肩上。
鼻尖持续传来小苍兰的香气,骆酩之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直到戏剧落幕散场。
几排之隔的地方,一个身型优越的男人起身,压低了棒球帽檐,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
身边的经纪人提醒:“还不走吗,初扬?”
“我……”胡初扬望了眼似乎已经睡着的程阮,正好和突然侧过脸来的男人对视。
男人的眼神说不上友好,对峙片刻,胡初扬摇头转身:“先走吧。”
“我们……下次再见。”
.
程阮脖颈酸痛地坐直身体,这才发现自己居然靠着骆酩之睡着了。
“我的天!”程阮站起身环顾空无一人的礼堂,“已经结束了吗?!”
他居然睡过了整场?
骆酩之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理了理被程阮睡出几条褶皱的西服:“恭喜你,睡过了整场。”
“……”程阮试图说些什么挽回自己的形象,“其实主要是太累了,我平时再无聊也不会这样的。”
骆酩之迈开长腿向外走去,看似随意地问:“你以前看那些演出,也是这样吗?”
程阮和骆酩之肩并肩地走出去:“当然不会了,就算前面睡过去……好歹也醒过来在谢幕的时候鼓一下掌吧……”
“你也是的,都不叫一叫我,场内那么多摄像机和记者,要是把我拍进去怎么办?”
骆酩之侧身坐进车内:“你睡得那么香,口水都快流在我的西服上,我该怎么叫醒你?”
程阮惊恐了一秒,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愤恨地对骆酩之说:“你骗人!我不可能流口水!明明就是不想叫醒我,想看我被拍到出丑!”
骆酩之转过脸,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程阮“呵呵”一笑,别过脸去不想和骆酩之说话。
“其实……”程阮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跟骆酩之分享,“我从小到大就没什么艺术细胞,不管老爷子怎么培养,我都没什么长进。”
也不管骆酩之听没听,程阮自顾自地说:“所以我真的不喜欢看那些戏剧,在国外时确实是因为初扬学长才会去。”
骆酩之有些不耐地摇下了车窗。
“你热吗?”程阮好奇地看向他,继续说,“初扬学长曾经就像我的半个家人,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时候,是他照顾我、带我习惯周围的一切,所以在他的家人都不支持他的时候,我想我也应该做他的观众。”
“虽然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但我始终很感激他,就像现在感激你一样。”
骆酩之的脸色稍缓,却还是略有些疏离地问:“感激我?”
“对啊,感激。”程阮笃定地看向骆酩之,眼底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今天多亏了你陪我过来,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应对老爷子的唠叨。”
骆酩之再次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嗯?
程阮感到愈发揣摩不透骆酩之的心思了。
第24章
程阮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打开手机,满屏都是吴昼的消息轰炸。
“这是在干什么?”程阮起身走进卫生间,刷牙的间隙点开微信,上面是吴昼甩来的一连串链接。
程阮随意点开一个,眉头微妙地挑起。
他握着电动牙刷,忍不住念道:“程家小少爷与骆氏总裁婚后如胶似漆,同行共赴大礼堂首演……”
“呃……”换一个链接继续点开,程阮觉得这些媒体多少有些离谱了。
“谁说豪门无真爱!点击来看绝美爱情!”
“我点个锤子。”程阮关掉页面,回到和吴昼的聊天框,发语音警告道,“你没事儿少看点这些八卦新闻,不就是一起看个演出吗?一个比一个传得夸张。”
吴昼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很快回复:“那可不成,我这么多年都是看你的八卦过来的,这已经成为我的电子榨菜了哼哼!休想剥夺我的精神食粮!”
程阮确实已经见怪不怪,走出卫生间边下楼边开玩笑:“那你赶紧多看几眼,待会儿公关上班了,马上给你撤下去。”
“别啊,我还没赏析够呢!”吴昼着急地连发几条消息阻止,“这次可是利好消息,你也撤?”
程阮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走下楼梯,轻门熟路地到骆酩之家的吧台磨咖啡。
咖啡豆研磨的香气逐渐在室内弥漫开来,程阮惬意地活动了下脖颈,正准备享受这个难得的清晨,却在抬头之际被落地窗外的场景吸引了目光。
透过翠绿的龟背竹,窗外的骆酩之正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背对着他给花圃里的花浇水。
因为经常健身的缘故,骆酩之的背阔肌线条在家居服下若隐若现,肩膀和手臂处的肌肉也随着手上的动作凸显起伏。
难怪可以对他造成绝对压制……
程阮心一动,走出别墅,蹑手蹑脚地站在骆酩之身后。
骆酩之仍然专心地握着浇花专用的水管,给脚下的植物浇水。
“起来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程阮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只好放弃吓骆酩之一跳的打算,讪讪地“嗯”了一声。
他上前一步,好奇地走到骆酩之身边:“你在浇花吗?”
“嗯。”骆酩之的眼神落冒了一半头的小绿苗上。
程阮看着骆酩之不算生疏的浇花手法:“想不到你还喜欢养花……”
见程阮睡衣上溅了几滴小水滴,骆酩之不动声色地将水管拿远了一点:“是骆贞的花。”
“啊哦……”程阮属实震惊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到骆酩之还会帮逃婚的女儿养花。
程阮也不知道自己是真心还是违心,脱口而出道:“你还真是个……好爸爸。”
“是吗?”骆酩之拿起水管,走到蓄水池边去,“我记得……我之前还被人吐槽过。”
“……”程阮尴尬地愣在原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跟上去狡辩,“那是当时不了解。”
骆酩之打开水龙头,声音低沉:“他没的说错。”
“我的确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是一个自私、冷血,只懂利益,不知道什么是爱的人。”
程阮的喉咙哽了一下,见骆酩之的家居服衣袖滑下去就要沾湿,手疾眼快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他揪住骆酩之的衣袖,往上挽了两圈,在确保不会再掉下来后才往旁边退了几步。
“好,这样不会再掉了。”程阮笑着拍了拍手,抬头看骆酩之,“刚刚说到哪儿了?”
骆酩之直勾勾地望着程阮,晨曦在天边浮动,太阳在程阮的背后升起,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绒绒的金光。
程阮浑然不觉地在后面张望,直到听到骆酩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程阮收回了踮起的脚:“怎么了?”
骆酩之随意地问:“你要来试试吗?”
“可以吗!”程阮声音都上扬了几个调,满怀期待地对着眼前的小绿苗搓了搓手。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水管,仰起脸问骆酩之:“你怎么看出来我想试试!”
程阮不太熟练地双手握住水管:“老爷子也有一个后花园,但是因为我浇死了他太多棵树,从此再也不让我碰……”
“专心点。”骆酩之伸出手,在身后以一种亲密的姿势握住了他的手背。
程阮瞪大了眼睛,意识到被骆酩之环住,浑身都僵硬起来,半天才反应过来骆酩之是在教他如何浇水。
骆酩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边种的是木绣球,不需要用太多水。”
“哦……”程阮红着脸应声,耳畔便是骆酩之温热的鼻息。
骆酩之悄无声息地松开他的手,接过水管关掉水阀,程阮仍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盯着骆酩之的背影发呆。
左手轻轻搭上方才被触碰的右手,上面似乎还停留着骆酩之掌心的温度。
他跟着骆酩之回到客厅,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咖啡,走过到吧台问道:“骆酩之,你要来一杯吗?”
19/45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