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祭天问卜的腾云台上，龙君负手站在一旁，龟总管跟在他侧。
高台中央的八卦阵上，摇摇晃晃的龟丞相闭目念动咒诀。不一会，斑驳的老龟壳上白光闪烁。
龙族强大而神秘，真真假假人间流传着不少传说。
若非灵源山遭水灾，又机缘巧合得到龙君的避水悬珠，凌渐寒也无法轻易入这玄悟海。
眼前这深海里的占卜秘术，他闻所未闻，在旁安静认真看着。
而对于阿聿来说，这戏法已老早看过无数回，实在无聊得不能在无聊。
他心中更好奇的是……
阿聿目光来回打量着凌渐寒，见他毫无反应，干脆手肘推了推他。
“先前我三哥跟你说了什么？”
凌渐寒回看过来。
“仙尊一表人才，四殿下又一往情深，这神仙眷侣真是羡煞旁人了。”
“不过我们龙族别的不说，精力可是尤为旺盛。我四弟这刚刚成年，只怕需求就更加……这偌大的内宫只有仙尊一人服侍，呵呵，今后可要辛苦仙尊了！”
“悄悄告诉你个窍门，龙族最敏感的地方是……碰一下就，嘿嘿……”
“对了，我四弟好像还有个更敏感的地方…….”
“记得试一下哦。”
三殿下的话在脑中回响，凌渐寒目光不自觉落在阿聿斜飞的龙角，然后慢慢往下。
红唇、白颈、再到……
即使身着宽松的锦服下，仍然能感觉到那腰肢的劲瘦纤细。
凌渐寒抿了抿唇，脑海中更加不可遏制地回想起那晚零碎的片段。
精力旺盛……
所以当日阿聿不告而别，是嫌自己表现得还不够么？
凌渐寒认真思索着，一言不发。
阿聿见这坏美人不仅不回答，反而一个劲看自己，用的还是那种含糊不明的目光。
“你看什么呢？”
他被看毛了，凶道：“你快说！”
四目相对，坏美人眸光晦涩不明，只见他飞快垂下了眼帘。
一定是心里有鬼！
阿聿：“先前我们说好了，在龙宫里都听我的。”
凌渐寒不想瞒他。
只是这些话嘛，难以启齿。
可看到阿聿渐渐不悦的脸色，他一咬牙，只好如实道： “三殿下先前说……”
“请殿下和仙尊将手搭过来。”这时龟丞相苍老而洪亮的声音打断二人。
龙君也看了过来。
眼看就要问到了，阿聿不得不作罢。
两人按要求手搭在那龟壳上。七色光轮流转，华光褪去，龟壳上刻着三个吉时。
最近的一个是三日后，而后是下月初六，最后一个……
离谱，居然要半年后。
阿聿皱了皱眉，“就三日后吧！”
龟总管：“殿下，婚礼仪式繁琐，只剩下两天时间，不够准备啊。”
龙君想了想：“那就下月初六。”
那些个水族代表团要喝完喜酒才走，阿聿心想若是下月初六，他们得多呆大半个月。
人前装得辛苦，时间一长几分露马脚的风险也更大。
阿聿坚持：“父君，还是三天后吧。”
话音一落，所有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阿聿：额……
一咬牙，他搂紧凌渐寒：“我与仙尊小别新婚，一刻也不想再多等，怎么了？”
说完扬起下巴。
这毫不遮掩的迫切，凌渐寒这个当事人都信了。
但他脸皮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搂搂抱抱，凌渐寒抿了抿唇，轻轻推开阿聿，拱手道：“……望龙君恩准。”
龙君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
因为有先前的谈话，阿聿知道老父亲不好糊弄，于是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传音术：
“父君，这人族在这龙宫无依无靠，儿臣先前已经辜负了他，担心他再被人欺负。”
是么？
原来如此。
龙君老怀安慰地看着阿聿：这孩子虽然风流了一点，到底本性还是好的。
“那就三日后吧。”
“可是陛下，别的不说，这大婚的礼服……”
这下龟总管犯难了，只两日功夫，礼部所有的八爪鱼织匠都抓来赶工那也做不出来呀！
龙君了然点点头， “……就穿本君大婚的那套吧。”
“这……”
龙君龙后的吉服是龙族最高规格，况且自龙后飞升，它们已被龙君当做珍宝收藏起来。
这于理不合，龟丞相哪敢应承。
阿聿：“父君，我们情谊真挚，不在乎这些虚礼，随便赶一套吉服就行了。”
见阿聿这么要求，凌渐寒也跟他站到同一战线。
龙君看着两人，目光落在凌渐寒身上。
这灵源祖师的弟子，长得好看，修为也出众，
唉，偏偏却不能生养。
龙族向来宽厚，万可不能因此薄待了人家。
“堂堂龙族殿下，婚礼岂能随意。” 龙君清了清嗓子，“龟总管，去开库房，再把天帝赏赐的那对玉如意拿来。”
既然如此，龟总管只好照办。
龟丞相在旁念起咒诀，忽然抱头蹲下。那斑驳的龟壳上瞬间金光缠绕，他顺势往地上一趴，龟壳眨眼间涨大数倍。
光环褪去，无数金色大字在龟壳上闪烁。
“陛下，这是历年来各位殿下大婚的记录。”
文字纷纷漂浮到空中，眨眼间幻化成生动逼真的画面和声音。
看着这些盛大隆重的场面，凌渐寒沉默了。
几百年来他从没动过心，对于结道侣这件事，根本没什么概念。
直到遇见阿聿。
他的想法本来很简单，就是两个人长长久久在一起，一起修行，共同进退。
可这在龙宫一路的见闻，加上如今身临其境般看到情况，他确切明白了——
龙族并不满足于一个伴侣。
比如三殿下，刚刚在不同的仪式场合中已经出现了七次。二殿下和大殿下也有三次和五次。
每次他们身侧都是不一样的道侣。
凌渐寒垂在身侧的双手悄然捏紧，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
“陛下，您看大殿下迎娶蚌族公主这个仪仗怎么样？“这时龟丞相问道。
龙君点头，“这个不错。”
“不用这么隆重吧？！”看着半空中的画面，阿聿嘴角抽了抽。
龟丞相接着自己老板的话继续问：“那就这个仪仗，回程绕龙宫三周？”
阿聿一听，什么！还要绕龙宫三周？
“太少了。”龙君露出嫌弃的眼神。
“可灵源山路远，再多就耽误吉时。”
……
一番权衡，龙君终于妥协：“行吧，那就三周。”
“不知灵源山那边……？”这时问题抛向了凌渐寒。
先前画面中看到，蚌族流光溢彩珍珠贝母手鼓，听到人鱼族天籁般的合唱，水母族绚丽的光影秀，还有海马族梦幻的泡泡……
凌渐寒猜也猜到这问的是什么意思 。
只是灵源宗一直冷冷清清的，许久没办过大事。
此时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呢？
眼瞧着他沉默下来，阿聿道：“父君，这迎亲仪式不过走个过场，劳师动众的也没什么实际意义，咱们还是省了吧。”
话音刚落，凌渐寒抬眸。
“不行！其他殿下有的，阿聿殿下一样也不能少！”
阿聿：……
怎么拎不清呢？
亏了自己一番好意替他人族解围。
龙君看凌渐寒的却加深了欣赏的目光。
不错，果然个敢于维护自身权益的！
堂堂龙族娶亲，怎么能没有排场呢？
他点点头，“仙尊所言甚是！”
说完瞪了眼自己的混球儿子，“听到了吗，该有礼数一样都不能少。”
阿聿：……
“你们灵源宗现有多少弟子，仙尊可还有尊长，同辈几何？”再看向凌渐寒时，龙君脸上已经挂起和煦的笑容。
凌渐寒：？
愣了愣，他答道：“师尊已飞升，同辈中还有个掌门师弟，门中弟子数百。”
龙君：“龟总管，再备百斛金珠一颗千年红珊，一同送至灵源山。”
“这些东西送至灵源山做什么？”凌渐寒不解。
龟总管笑道：“龙君和殿下的一点诚意。”
凌渐寒：“我与殿下两人之事，为何要向旁人再表示诚意？”
龟总管失笑，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你们人族娶亲不也是要下聘……”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龙精龙涎都有助修为不要浪费
放任他们再探讨下去, 只怕当场就得露馅。
阿聿打断龟总管：“行了行了，这些我稍后跟仙尊解释。”
他朝凌渐寒使了个‘一切听我安排’的眼色，义正言辞道：“父君, 请听儿臣一言。”
“这么大阵仗, 咱们龙族是气派了, 可到时海里的虾兵蟹将鱼姬倾海而出，那必然是风云涌动, 雷鸣电闪。”
“灵源山的修士不会被惊到吗？烟波城的凡人不会被吓倒吗？万一再弄出什么意外灾祸来，如何是好？”
龟丞相收起法术, 将壳背回身上后深深点头。
“殿下所言, 不无道理。是老臣疏忽了。”
凌渐寒不想委屈了阿聿, 可阿聿说得也很对，这些后果不能不考虑。
这时，阿聿牵起他的手, 深情对视一眼。
“他师尊已经飞升。我们心悦彼此, 有父君的鉴证, 在龙宫举行简单仪式, 已经足够。”
为了自己，阿聿甘愿如此委屈……
凌渐寒眸光颤动。
“这……”龙君蹙眉。这也太寒酸了吧？
不过阿聿这孩子, 年纪轻轻, 难得有如此顾全大局。
“还请父君成全！”阿聿又捏了捏凌渐寒手心，示意他一同跪下。
龙君沉吟片刻, 看向凌渐寒, “仙尊也同意？”
瞧着两人坚决的神情, 龙君：“……行吧, 那就由你们。”
费尽心机, 终于把流程争取到最简。
阿聿露出个满意的微笑。
这下婚礼全程都在龙宫, 简单利落地办完，赶紧把各个水族打发走。
至于这坏美人嘛，关起门来再私下解决。
嗯，就这样！
神不知鬼不觉的，完美！
“可是殿下，不去灵源山，咱们该上哪迎亲呢？”龟总管又来一灵魂发问。
额……
阿聿：“就，就从我的寝宫迎吧。反正仙尊早晚也是住那的。”
“不成。”龙君反对，“婚前住在一起，这不合礼数。”
龟丞相：“老臣府上还有一间空置的客院，若仙尊不嫌弃，暂且屈就两日？正好离得也不远。”
凌渐寒看向阿聿。
这老丞相是一番好意，不过他儿子龟总管可八卦的很，若让坏美人住到他们家，指不定一天就被他套出话来。
“不行。”阿聿果断摇头。
“这，那这怎么办呢？”龟总管一脸为难。
阿聿想了想，“那就让仙尊在行宫暂住两日吧。”
内宫周围环绕着许多行宫，那些宫殿是给来朝见的水族们住的。每族都住在指定的宫殿，互不打扰。
阿聿想起，那里还有不少闲置的宫殿，把坏美人安置在那，嗯，十分妥当。
龙君却再次否决了。
阿聿：“为什么啊，父君？”
婚礼已经简单成这样，若再把人仍到行宫……
其他水族定然瞧不起这人族。
阿聿身上担负着延续龙族血脉的使命，日后定然还会再娶。
龙君略微心疼地看着凌渐寒。
生不出孩子已经够可怜了，也不知阿聿对他这热乎劲能维持多久。
唉——
他拍了拍凌渐寒的肩，“住本君的碧霄宫。”
阿聿：“什么？！怎么能打扰父君呢！”
龙君拍板：“就这么定了。”
大事商量完，龙君摆驾回宫。
凌渐寒不舍地握着阿聿的手。
千辛万苦刚刚才把人找到，他自然是一刻也不想分开。
阿聿也不想让凌渐寒去龙君那，但却没辙。
他只好凑到凌渐寒耳边，低声叮嘱：“记住咱们的约定，一切听我的，我父君面前不要乱说话。”
两人这黏糊劲儿……
龙君心道，不过是分别两日，又不是生离死别……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催促一声，“走了。”
碧霄宫座落在玄悟海灵气最旺盛的地方，离腾云台隔了一个御花园，几处亭台楼阁。
绚丽斑斓的宫道上，凌渐寒安静跟在龙君车辇之后。
“龙君金安！”
一群年轻宫婢经过，请安后便诧异发现，龙君仪仗中跟着个陌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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