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孟临殊沉着一张脸,故意笑道:“这是怎么了,又是谁惹到你了?”
孟临殊没有说话,沉默着上了车,等车门合上,才低声说:“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灌曲导酒。”
裘桓说:“正常交际罢了。你一个人在剧组,我不放心。”
“这样的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孟临殊忍了忍,将那些恶言忍住。旁边裘桓却满不在乎:“他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人,喝杯酒而已,难道委屈他了?”
孟临殊沉默了一会儿,问他说:“是不是每个和我接触的人,你都要这样针对?”
裘桓本来没打算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知道说出来孟临殊肯定会生气,可他又不想骗孟临殊——
至少这种事,没必要骗孟临殊。
所以裘桓犹豫一下,还是回答说:“想让我不针对他,你就别和他走那么近。”
又放缓了语气:“不就是一部电影,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让公司专门为你量身写一部戏,你喜欢什么导演什么编剧都能给你请来。这个曲驳,半夜把你单独喊出来,还对着你搂搂抱抱的,谁知道以后还要干什么。违约金多少,我明天让人去谈,这部电影还是别拍了。”
孟临殊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前面司机听两个人吵架,早就把挡板给升了上去,道旁的路灯只亮了一半,大片的影子里面,孟临殊的脸呈现出一种青玉似薄而剔透的颜色,因为面无表情,越发显得和所有人格格不入,就好像哪怕他坐在这里,在裘桓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其实他随时会消失不见。
裘桓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手指落在他的手腕上,他没有躲开,只是那样安静地将手垂在膝头,语气甚至称得上平静地说。
“那是我的工作,是我赖以为生的东西,曲驳是导演,从二十岁就开始拍戏,国内国外都拿过奖,他能赏识我,是我的荣幸。
“我喜欢和专业的人合作,我喜欢拍戏,因为这样我就可以短暂地脱离我真实的人生,去体验另外一种生活。裘桓……”
孟临殊停顿一下,微微侧脸,看向了裘桓,窗外夜色浓稠似墨,他整个人都浸在冰冷空旷的天幕之下,看着裘桓的目光里,也带着很淡很薄,却无法被忽视的厌倦和鄙薄。
“至少在拍戏的时候,我的生活里,是没有你的。我不想连这么一点时间,都被你占据。”
说到最后,他像是累了,轻轻地叹了口气,想要将手从裘桓的掌心下抽开。
这个瞬间,裘桓的心里忽然被大片的恐惧所占据,他能够体会到,孟临殊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里,其实已经对他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只要他再多做错一件事,孟临殊就会毫不犹豫地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哪怕孟临殊并不能真的潇洒地离开,因为他有着太多在意的东西,多到任何一件,都能被裘桓轻而易举地拿来威胁他留在自己身边。
可裘桓太想要他的在意了,想要到发疯,也忍受不了一点他的忽略无视,裘桓甚至怀疑,只要孟临殊愿意给他一点好脸色,他能够把自己的一切都双手奉给孟临殊。
所以他下意识反手,将孟临殊的手指死死地握在了掌心里面。
“我知道了。”裘桓斟酌着,慢慢地说,“我不会再打扰你的正常交际,也不会影响你去拍戏。”
裘桓低下头去狠狠捏了捏眉心,再抬起来的时候,脸上就带上了笑:“今天是我不对,不该乱吃飞醋,起哄让人灌你们导演喝酒。这样吧,改天我找个时间,去和你们导演道个歉。”
孟临殊说:“那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没关系。”
裘桓想,要不是为了哄你开心,我明天就让人把那个曲驳封杀了。
可既然孟临殊还愿意和他说话,哪怕语气再冷淡,裘桓也知道,孟临殊的态度已经有了软化。
裘桓就又将声音放得更低更温柔:“我出国这么久,坐了十几个小时飞回来,一下飞机第一时间就想找你,可你见到我爱答不理的,我不舍得对着你发火,脾气只能发在别人身上了。”
孟临殊道:“除了我,有的是人愿意听你发脾气。”
“说这样的话可伤我的心了啊。”裘桓很好脾气地笑了笑,“他们愿意捧着我,可我只想捧着你一个人。”
他不常说甜言蜜语,因为之前没有这个必要,有的人是一颗红心给他,只求他一个青眼,可他放下身段,也只想哄孟临殊一个人。
车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掠过的路灯,一盏一盏,明暗交错地落在孟临殊的脸上。
他看着裘桓的眼神复杂,半晌,才低声说:“我还是不明白你。裘桓,喜欢你的人太多了,你干嘛非要我呢?”
第16章
裘桓听了,本来应该再说几句好听的,可莫名其妙的,他也沉默了一下,半晌,才低低地笑了:“我不用你明白,反正你也知道,我肯定不会放你走的,只要你愿意待在我身边,就算不给我好脸色,我顶多也就是发发脾气,可你要是想法设法要走……”
按平常裘桓的脾气,这里肯定要说几句狠话,威胁一下孟临殊,让他老实一点,可想到刚刚孟临殊看着他的神情,他忽然就不舍得吓唬孟临殊了,所以只是拉着孟临殊的手,在他指节上轻轻亲了一口。
“不说了不说了,今晚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等下咱们去下个馆子?”
裘桓的吻很轻,说话的语调也是有商有量的来,和平常恨不得将孟临殊生吞活剥的狠劲都不一样,倒像是变成了个理智的正常人。
可这到底只是装出来的。
孟临殊收回视线,淡淡说:“我累了,先回去吧。”
裘桓也没有被他拒绝落了面子的不悦,一路上规规矩矩地坐着。
等到了裘家,孟临殊试探说:“那我回去睡觉了。”
裘桓问:“你现在还住主楼?”
“沣园修好了,我已经搬进去住了。”
裘桓就说:“修得还挺快的,可惜我不知道,不然你搬进去,我让人给你送点乔迁礼。”
他居然没有发怒,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和孟临殊说话。
孟临殊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笑着问:“怎么了?”
“没什么。”孟临殊垂下眼睛,“那我就先走了。”
裘桓目送着孟临殊离开,看孟临殊走的很快,像是生怕他会反悔一样。
-
孟临殊防他像是防贼一样,裘桓倒是也没生气,还让佣人把他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给孟临殊送过去。
要是平常孟临殊肯定不要,可大概是因为今天他态度太好,孟临殊居然收了。
这么吃软不吃硬的人,裘桓也只见过孟临殊这么一个,一看就知道,孟临殊脸皮薄,从小就不怎么会拒绝别人。
上次那个蛋糕孟临殊一口气吃完了,裘桓怕他撑坏了,没敢再给他买,现在为了哄孟临殊,直接把人挖了回来放在裘家,还特意叮嘱不准做那么大的蛋糕,只准做小的,而且每天限量,免得孟临殊又不知道节制。
他拿着手机一脸严肃地给管家发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处理多严重的事情。
陈崆察言观色,问他:“你昨天回去,没又跟你家那位吵起来吧?”
裘桓还没说话,旁边庄同洲打空了一梭子子弹,就两枪沾靶了,跟着他一起来的两个小姑娘欢呼雀跃,不知道还以为他多劳苦功高,听到陈崆这么问,惊讶道:“裘二谈恋爱了?”
裘桓之前不喜欢拈花惹草,这么多年,在他们中间格外格格不入,弄得大家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现在知道裘桓居然有对象了,庄同洲激动得不行:“带出来看看,我要看看是什么国色天香,能把裘二这座和尚庙给攻打下来。”
裘桓带着护目镜和耳塞,随手拿了放在一边的猎丨枪,看着也没怎么瞄准,打移动靶枪枪都是十环。
本来工作人员还问要不要上点会跑的兔子狐狸之类的让他们打,庄同洲先说:“别,那东西打了都是血,挺吓人的。”
陈崆枪法不行,但是嘴贱,笑话他说:“老庄,看不出来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怕血啊?”
庄同洲:“待会儿我要去约会,沾了血吓着人小姑娘怎么办?”
陈崆笑骂道:“老庄我可真服了,虽然你见一个爱一个,可每个都还挺深情的。”
“你懂什么,每一个我都花了心思的。”庄同洲唏嘘说,“拿钱买来的感情没意思,还是得真心换真心。”
陈崆快被他酸死了:“你再说这种屁话我可走了。”
“你走就走,裘二留着就行。”庄同洲今天本来就是找裘桓有事,“裘二,你那表兄最近忙什么呢?”
裘桓正侧着头摘手套,闻言挑眼看了看庄同洲:“盛少钦?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庄同洲嘿嘿一笑,“是我手下人跟我说的,有人打着盛家大少爷的名义,跟北边来的人做生意呢。”
国界线往北那边不太平,天天打仗,敢跟那边的人做生意,没点真本事,就得等着被黑吃黑。
裘桓坐下,两条腿长得几乎无处安放,猎丨枪竖起搭在膝边,只能露出一个枪口。
他漫不经心地拿指尖擦了擦枪口的硝烟,倒是没有当做一件大事:“那是他自己的事。”
庄同洲道:“外人可觉得,你们是一家人。”
“真是盛少钦干的,他自己心里有分寸。要是不是……”裘桓收回手,淡淡地笑了,“敢扯着裘盛两家的虎皮做大旗,胆子这么大,不用我出手,自然有人收拾他。”
他神情淡然,似是不过闲话家常,可在场二人忍不住都身上一凉,一时间场上竟然无人说话。
半晌,陈崆岔开话题:“老庄,你待会儿和谁约会啊,还是上次那个设计师?”
“那都是老黄历了,早就分了。我最近在泡一小明星,长得漂亮,就是性子野。”
“谁啊。”
“说了你也不知道。就那个邝思甜。”庄同洲顺口问,“裘二,你弟弟不是最近在拍电影,能不能帮我走个后门,把我们家思甜也安排进去啊。”
陈崆骂他:“还没上手呢,就我们家思甜上了。”
裘桓却忽然问:“邝思甜?今年金鼎那个新人女配角?”
庄同洲警觉道:“你怎么知道?你别跟我说,你也看上她了?裘二,咱们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可是我先看上的!”
裘桓被他聒噪得头疼:“闭嘴。”
庄同洲只好闭了嘴,裘桓这才道说:“她和我……弟弟是朋友。”
居然能和裘桓那个漂亮弟弟扯上关系,庄同洲眼又亮了:“哥,我的好二哥,我上次就说请咱弟弟出来吃顿饭,你什么时候安排一下?”
上次裘桓没接他的话茬,这次想了想却说:“他脾气大,我做不了他的主,你自己想法子吧。”
这世上还有比裘桓脾气更大的人?
庄同洲简直要惊讶死了,也顾不上什么邝思甜邝思咸的了,拿出手机就开始搜孟临殊。
一搜不得了,发现这个孟临殊不仅人好看,演技也好,奖项拿到手软,后援团还很强大,在网上掐得宋砚风的粉丝像是过街老鼠,连后援会都解散了。微博上,孟临殊确实也和邝思甜互动过,两个人一起宣传电视剧,站在一起,金童玉女似的。
庄同洲有点酸溜溜的:“我要是长这么好看,我脾气也大。裘二,还好我不是你,不然看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弟弟,那心里不得跟猫挠似的,能看不能吃,这也太煎熬了。”
桌子下面陈崆忽然踹了他一脚,庄同洲嘶了一声,刚要说话,陈崆又踹了他一脚,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
庄同洲后知后觉,就看裘桓脸上还是带着笑,可笑意明显没达眼底,站起来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先走了。”
庄同洲还纳闷:“裘二不会生气了吧?我就开个玩笑。”
这玩笑能开的精准踩雷,陈崆简直拿庄同洲没办法了,对着他比个大拇指:“你可真是这个。”
庄同洲也委屈:“我也没说什么啊。裘二这心思可越来越难猜了,比那小姑娘还善变呢。”
陈崆扑哧一声就笑了,心里想着,可不就比小姑娘还善变,毕竟裘桓家里那个对着裘桓,可从来没什么好脸色看,现在又成了弟弟,更是打不得骂不得,这么憋屈,裘二少从出生到现在也还是头一次,没憋出满头包算他修养好了。
可这些话不能跟庄同洲说,庄同洲也觉得没意思:“那我也走了,唉,老陈,还是你好,我看裘二就是更年期了。”
庄同洲今天和邝思甜约着一起出来吃饭,邝思甜不好约,约十次也不一定能出来一次,这次还是因为庄同洲和她经纪人聊了聊,她被经纪人逼着,才勉强答应了。
庄同洲是真心实意追她,特意买了一大束玫瑰,亲自抱着刚下电梯,就和人撞了满怀。
撞他的人力气不小,玫瑰枝折花落,飘得满地都是花瓣,那人道了句歉转头就走,庄同洲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打斜里伸出只手来,抓着那人肩膀轻轻一拧,就把那人胳膊给反折到了身后。
要说那只手是真漂亮,玉做的筋骨似的,从指尖到指节,没有一寸不是清隽修长,唯有指尖因为发力略微充血,呈现出一种比玫瑰更鲜嫩的红润,藏在白色羊绒毛衣袖口下的腕骨微微突出一个圆润弧度,一路笼到了袖子深处,让人忍不住就好奇,下面的肌肤,该是怎样一种活色生香。
庄同洲是个花丛里面厮混过来的人物,哪怕不看脸,只凭一只手便能断定,面前这人肯定是个绝色。
他也顾不上捡花了,就看着那人拧着撞他的人,语气平和地说:“拿出来。”
撞他的人被拧得龇牙咧嘴,从怀里掏出个手机扔了出来,庄同洲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个小偷,这么一撞就把自己手机给掏走了。
13/71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