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刚加完班的姜瓷宜走进店里。
没别的原因,她不信这些。
连她这个常年跟尸体打交道的人都要搞这些封建迷信,那这世上还要律师做什么?都全去找法师算了。
要她们这些法医有什么用?都去求神拜佛好了。
姜瓷宜坐在烤鱼店里吃完,店家送了她一大堆东西。
后来姜瓷宜发了第一笔工资,带奶奶来吃了这家店。
奶奶也是这样,在她还兴高采烈跟奶奶分享在警署的工作日常时,奶奶细心地剔掉了鱼背上的刺,将那块最好的鱼肉放进她碗里,还碎碎念着:“阿瓷上班辛苦咯,要多吃一点。”
好像除了奶奶,再没有人给她剔过鱼刺。
她很少跟旁人一起吃鱼,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待着。
忽然面对这种情况,有点不适应。
姜瓷宜用余光瞟了程星几次,她似乎并没把这当成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这仿佛就是她随手做的,并非刻意讨好她。
要知道,以前姜瓷宜跟程星一起吃过不少顿饭。
尤其程星刚开始轰轰烈烈追姜瓷宜的时候,每天换一辆不重样的跑车在警署门口,带她去各种西餐厅,各国风味尝了个遍,姜瓷宜起初拒绝很多次,后来是实在没办法拒绝,才同她一起去,但每次去的时候,程星在车上都会说:这是你这辈子都没尝过的味道。
如果她吃到一道稍微惊艳点的菜,程星就会用那种看土包子的眼神看她,“没见过世面了吧。”
那时候的程星总是高高在上的,是眼高于顶,虽然在姜瓷宜面前故意装出了深情模样,可刻在她骨子里的高贵却难以改变。
但姜瓷宜也只觉得,那只是她家世给予她的自信。
却没想到,人能坏成那样。
而现在的程星眼神如同一汪清泉,温柔地泛着涟漪,没有任何目的。
也或许有,是姜瓷宜没看出来。
但此刻,姜瓷宜心下有悸动。
她压着没让自己表现出来,吃饭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最终放下勺子,从一旁抽了纸出来擦唇。
程星抬头看她:“吃饱了?”
“嗯。”姜瓷宜不动声色地观察她,从上打量到下,再收回目光。
程星很自然地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吃完。”
“不急。”姜瓷宜说:“你可以慢些。”
“还得去敬他们酒呢。”程星说。
姜瓷宜眉头轻皱:“其实没必要。”
程星放下筷子,也擦了擦唇,喊店员拿了店里最贵的酒来,然后温和地朝她笑笑:“很有必要,姜法医。”
-
很奇怪。
她喊姜法医的时候是揶揄的语气,但姜瓷宜却听出了几分调|戏。
也可能是她的错觉。
不过程星说完那番话之后便拎着酒去了,去之前还叮嘱她:“你坐在这儿玩会手机,等我回来接你。”
像是要出远门的家长在叮嘱小孩。
以往程星从来没给过姜瓷宜这种感觉。
俩人待在一起时,姜瓷宜基本上都像是看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所以自我安慰地接受了她那些眼高于顶的缺点。
而此时,程星沉稳地走过去,将酒放在喜哥他们桌上,倒一杯白酒出来,一桌人轮番敬过去,轮到朱涛时,她顿了顿:“朱Sir,你最近水逆,也能理解你心气不顺,所以刚才在外边,我们家姜法医也就不计较了。”
朱涛:“……?”
“不是,她计较什么?”朱涛不解。
程星却举着酒杯:“我们姜法医是个大度的人,就算你小肚鸡肠,说话不中听,因为之前没追到她的事儿对她心有怨怼,她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她太忙了,就算现在没有在警署上班,也还是心系社会新闻,没空去想你的这些小事儿。”
朱涛:“……?”
一桌人里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朱涛立刻转过头对着那人瞪了一眼,但对方却没杵他,反瞪了回去,还在一旁拱火:“就是,朱涛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心比针眼还小。得亏人姜法医不跟你计较,不然明儿你就等着去林局那挨批吧。”
朱涛已经喝了不少酒,这会儿酒意上头:“闭嘴吧你。”
程星敬过一轮,此时脑子也有些晕眩,却还是坚持着举起酒杯:“行了朱Sir,过往种种既往不咎。但往后姜法医还要跟各位共事,各位也都是咱们江港人民的保护伞,都是伟大又可爱的人,所以这些小事儿都放在一旁,往后还请大家多多照顾我们家姜法医。”
说完之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下一秒准备再倒酒,可手却被人摁住。
姜瓷宜泛着凉意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声音也淡淡的,“别喝了。”
这话落在程星耳里,却带着温情,她低头看着姜瓷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等我敬完,乖。”
隔了会儿,程星的手果然被松开。
姜瓷宜坐在轮椅上,却无人敢小看她,但她却只言简意赅地说:“最后一杯。”
程星又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应答:“好。”
第31章
警署的所有人对姜瓷宜都不陌生。
姜瓷宜还没出车祸前, 所有到江港警署入职的新人都会听说技术科的姜法医。
一是出众的颜值,二是出色的能力。
作为技术科最年轻的法医, 创下了江港警署的N项记录。
林局最钟爱的下属,天才法医。
各种各样的标签叠加在她身上,所以在江港警署里喜欢她的人不少,男的女的都有。
那会儿大家私下里都调侃,姜法医是全警署的女神,斩男又斩女。
不过没多少人敢追, 一来她性格孤僻,不愿意跟人交朋友。
按点上班,加班到半夜。
一个人在停尸间跟尸体并肩躺着睡觉, 就连干了刑侦的老刑警干这事儿都瘆得慌。
可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干这种事儿就跟家常便饭似的。
二来她长得太漂亮了, 江港警署里一帮糙爷们,哪有那勇气?
女人倒是有, 但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都被拒绝了。
唯独朱涛,人长得不怎么样, 刚被调到江港警署, 就对姜法医动了心, 还轰轰烈烈地追了一阵。
姜瓷宜很明确地拒绝了他,但他还是不死心,追不到硬追,还扬言烈女怕缠郎, 说姜瓷宜一定是他囊中之物。
这些事都藏不住, 最后捅到了林局那里去。
林局专程把朱涛叫过去批了一顿,还说如果他再这么张扬行事就把他下调到基层。
朱涛这才收敛。
但因为朱涛是警署专门从外省调来的痕检专家, 林局也不好把话说太重。
不过因此也跟姜瓷宜闹了龃龉,迫不得已被分在一起共事重大刑案的时候,姜瓷宜也会被他挤兑几句,姜瓷宜通常风轻云淡地把他气到变脸。
整个警署都知道朱涛对姜法医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这故事甚至被编了好几个版本,当茶余饭后的八卦来讲。
而被整个江港警署的高岭之花姜法医,也在前段时间结了婚。
结婚对象还是豪门千金。
这消息,众人也是知道的。
当时大家都分析,姜瓷宜是因为车祸之后没了倚靠,这才匆匆像落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抓住了豪门千金程星。
毕竟她是长了一张漂亮的脸,但家世不好,又出了车祸,就算再喜欢那张脸,也不可能跟个残疾结婚。
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所以姜瓷宜是趁着程星还对她痴恋的时候,借助道德压力让自己一跃成为豪门少奶奶。
她本人对这段婚姻肯定没什么感情。
之前程星的张扬追求,让姜瓷宜有多烦,也是江港警署茶余饭后的谈资。
八卦传来传去,拢共这么多事儿,想不知道都难。
大家一致认为,姜瓷宜不过是找个下半生的饭票,能有多少感情?
却没想到今日一见,俩人感情好得很。
有种不是演的就是假的的感觉。
可偏偏,这种感觉不太像演的,也不太像假的。
程星的气质跟之前出现在江港警署门口捧着玫瑰等姜瓷宜下班时不同,沉稳许多,一点都不张扬,反而内敛,温和,跟人说话也和和气气,就连敬酒时都感受不到她豪门千金的傲气,而是单纯将她们当成了姜瓷宜的同事,很有礼貌地敬了酒。
大家对她因此改观,这桌上大多都是之前没见过她,也没跟她打过交道的,经此一遭都恍然大悟,谣言不可信。
而她们俩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互动,落在众人眼里。
这桌上的人互相交换眼神,都在说——这叫没感情?
程星喝白酒的酒量更菜,但她并没有退却,她很真情实感地将姜瓷宜当成了一个真实的人看,所以连带着对她的同事也在意。
她再次举起酒杯,站在一旁的喜哥却阻止:“程小姐,喝不了就不喝,咱都自家人,跟小姜回家吧。”
程星摇摇头,“谢谢喜哥。但今天这杯酒我一定得喝。”
喜哥看向姜瓷宜,姜瓷宜却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用拦。
“原本是想连喝三杯敬大家的,但大家也看到了,我酒量确实不太好。”程星说着兀自笑了,眉眼盈盈,“我妻子担心一会儿我要是喝醉了,受苦的就是她,所以我只能喝最后一杯。”
“最后一杯敬大家,谢谢大家以前对我们家姜法医的照顾,以往她有做的不周到,得罪了各位的地方,还希望大家别放在心上。”
“以及,日后也请大家一如既往对她。往后如果有需要程家帮忙的地方,各位尽管提,能帮的一定帮。感谢各位。”
她口齿清晰,逻辑严谨地说完这番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杯白酒下肚,她脸都已经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可她还是笑着:“今天的单我买了,各位吃得愉快。我们先走了。”
说着就要推姜瓷宜走,喜哥却招呼她:“你们怎么来的?”
“开车。”姜瓷宜一下就听出了他的意思,委婉回绝:“我喊代驾,你们继续喝吧。”
喜哥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不高兴了。
当下只说让她们慢些,路上小心。
姜瓷宜朝他们点了点头。
-
程星就算喝了不少,脑子晕晕乎乎,却还是去柜台结了两桌人的帐。
结完之后又推着姜瓷宜往外走,姜瓷宜则坐在轮椅上用手机喊代驾。
一出门,夹着冷意的风吹过来,刚喝完酒浑身燥热的程星顿时打了个寒颤。
姜瓷宜问她:“还能走吗?”
“能的。”程星问,“你喊代驾了吗?”
“喊了,还有五分钟到。”
程星就站在那儿等,等得打了个喷嚏。
姜瓷宜轻呼出一口气,“先上车吧。”
“车?”程星微顿:“你不是叫了车吗?”
姜瓷宜:“……”
“我喊的是代驾。”姜瓷宜指着路边那辆很醒目的车:“你的车在这。”
程星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救命,我喝懵了。”
说着便推着她往车边走。
姜瓷宜一时之间都很难判断,她是真的醉了还是假醉。
走到车边,程星去拉后排车门,结果拉了两下没拉开,回头皱着眉问姜瓷宜:“姜瓷宜,我怎么拉不开?”
姜瓷宜:“……”
很想找出一丝装的痕迹,但找不出来。
她是很认真在问这件事。
姜瓷宜确定,她醉了。
“没开锁。”姜瓷宜说:“车钥匙在你包里。”
程星微怔,然后动作迟缓地打开包,拿出车钥匙,摁了一下,车灯亮起,她一拉便拉开车门。
这种日常中很简单的小事,在她看来好像很了不起。
扭头看着姜瓷宜,笑得很满足:“姜瓷宜,你好聪明啊。”
姜瓷宜:“……”
平常这种夸奖都会让姜瓷宜很无语,因为知道这不是真的。
大多都是在恭维她而已。
可此刻,程星扬着笑为这种小事夸她,夸得很真诚,还因为喝多了以后兴奋,拉开车门后一路小跑过来,很紧张地说:“你穿的裙子,我先把你抱上车,免得把你冻感冒了。”
程星推着轮椅到车边,嘴里还在碎碎念:“你现在的身体受不得一点委屈。”
姜瓷宜看她,发现她眼睛亮亮的,还带着几分喜悦。
程星没想那么多,她单纯是脑子有点跟不上趟,往往上一句说完之后,下一句半晌冒不出来,于是有些迟钝,但偶尔又会很兴奋地蹦出一个想法,于是话滔滔不绝地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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