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样。”贾环伸手摘了一朵丛边淡色的小花,“也好。”
他之前想着,往后出门也不能只带钱槐钱椿。
这两个再好,到底还是贾家的人,若不能拿了身契,有些事也不方便办。
头一次来阜临围场的时候,他就觉得李素不错,话少腼腆,做事也仔细,是个有心的人。
“不若……过两年我找人把你要出来,这样可好?”
李素愣了愣,显得很不可置信,忙跪下了,“公子抬举,我哪里配伺候您。”
贾环抬手让他起来,“没有配不配的,你只说愿不愿意就是。”
“愿、愿意。”
他手上紧紧握着灯笼柄,生怕答得慢了让贾环觉得自己勉强,就又添了一句,“只要公子不嫌弃,我愿意……永远跟着您。”
“这不就行了,走吧,我困得很了。”
汤泉馆的人确实不多,那些世家子弟大多是奔着驰逐狩猎出风头来的,又忙着交际应酬,少有像贾环一般惬意享受的人。
二人进了汤泉馆,贾环择了一处池子,在里边儿泡了半个时辰才出来的。
他在里头小睡了一会儿,也算解了困意,所以回去的时候倒显得比来时精神些。
李素把驱虫的香囊给他系上了,免得经过那草丛一时不妨招惹了蚊虫叮咬,“正好也快到戌时了。”
阜临围场各处都有禁军看守,只有在戌时前他们才能出帐活动,一到时间就不能在外边儿晃悠了。
贾环回到南营的时候,宝玉已经先回来了,还显得兴致未了,“咱们驰马的时候弘王殿下也来了,你没去还没见着,弘王殿下骑术精妙,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今年二月底,就在科试的前几天。
圣上下旨封了三皇子为弘亲王,五皇子为雍亲王。
这也代表着,两位殿下在朝中的身份已经慢慢地与从前不同了。
虽然皇帝如今正值盛年,但这两年后宫只多添了一位小公主,眼看这太子之位还是要落在两位亲王殿下其中的。
水钧和水铮幼年是一起养在太上皇身边的,后来陛下继位,在料理国事之余还不忘亲自教导,想来兄弟间阋墙之祸也能避免些许。
反正这几年并不曾听闻他们之间有过什么龃龉不和之处,不过就算有也是皇室秘闻,外人无处得知就是了。
贾环想着便入了神,“二哥哥,你说弘王和雍王,谁更能胜任太子之位?”
“不论是谁,跟咱们有何干系,环儿也想得太远了。”宝玉显得不甚在意,又道,“明日庆典打马球,蓉儿说要给你赢一尊长生佛回来。”
“庆典比试的彩头你们已经知道了?”
李素正好端了热水进来给他洗手,便道,“陛下身边跟着的人放了消息出来,如今大约都知道了。”
贾环点点头,“想来明日有热闹看了。”
他洗过手用了药,又把那碗桃胶燕窝吃了大半碗,便换好衣裳准备睡下。
此时忽听营帐外有人道,“三爷可歇下了?侯爷让我给您送东西来了。”
李素正在收拾书案,闻言走出去一看,是定城侯身边跟着的若鱼,“公子才歇下,不知是什么东西,我好递进去。”
“不是别的,侯爷说今年热得早,不知三爷常用的药膏带了没,让我送一些来备着。”
若鱼将两个小银盒子递过去,“既然三爷睡下了,不好打扰,我就先回了。”说完便点点头转身走了。
李素把接过来的鎏金银盒拿进去给贾环看,“公子。”
“放一个在我随身的芍药香袋里。”药膏他是带了的,毕竟临行时母亲还在念叨,哪里能忘。
这东西别说他自个包袱里,薛玄身上、贾蓉他们那儿也都是有的。
但既然谢俨有心,贾环还是受用的,不会不领情。
宝玉也洗漱完了,正躺在另一边屏风后的床榻上看书,不禁笑道,“咱们环儿真是惹人喜欢。”
见李素已经出去了,贾环便哼了一声,故意小声调戏他,“我哪里能比二哥哥,这里一个好姐姐那里一个好妹妹,怎么同样是一道长大的,偏我就喊不出口呢。”
“好哇,我不过说你一句,你就顶出来这样多。”宝玉脸也红了,趿着鞋跑过来,坐在床边伸手挠他痒痒,“还说不说了?说不说了?”
贾环一向怕痒,哪里能受得住他这样,一时笑得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好哥哥,我错了还不成么。”
兄弟两个胡乱这么闹了一会儿,李素看时辰不早了来帐内熄灯,这才各自睡下。
第82章
“三叔!看!”
贾蓉怀里抱了尊润如白玉一尺多高的佛像,穿过众人朝贾环跑过来,“砗磲的长生佛,给你带回去放在房里。”
他果然和薛蟠、谢修、张显还有陈文景几个赢下了今日庆典的第一场马球,也赢回了这尊佛像。
贾环伸手碰了碰那像,“果然稀罕,也好看。”想来是经宫里匠人悉心雕琢过的,慈眉善目,尤为生动。
“但这是你们一起得来的,我又没出个力,怎么好收呢,不如送到相国寺拢个佛龛供着罢。”
宝玉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确实精巧,“他们昨儿都说好的,为着让你喜欢才去比的球,不然谁要为这个劳动?”
边上坐着的几桌人也都好奇地看了看,和贾环还算相熟的柳宿元笑道,“相国寺全是金相大佛,供上去倒衬不出了,反埋没了它。”
贾蓉点点头,“正是正是,你若不收,我们也白费力了。”
他都这样说了,贾环哪里好再推脱,便笑说,“难为你的孝心,等回了园子我就放到房里去。”
第二场马球就要开始了,第一场下来的人便各自归位坐好。
晴日爽朗,旷野无边,围起来的马球场宽阔地大,正合年轻的世家子弟施展拳脚。
不过也有那养精蓄锐不上场的,攒着劲只等明日的狩猎。
贾环把佛像给了候在围场外的李素,“这地方长年累月的杀生,怕营帐里不干净冲撞了,你收到沉木箱子里去。”
“是,公子。”
今年来围场的世家子弟虽不少,但年纪小未满十五的居多。
他们不能上场比试骑射之术,皇帝便有意考教其学识,在原定的驰逐后加了一场文试。
承湛帝坐在高台上,左手边是水钧和水铮,右手边是薛玄和谢俨。
原本水溶也会来的,但在临行前北静王妃诊出喜脉,他自然放心不下,今年春狩就向皇帝告假了。
“今日是怎么了,你们商量好了似的,都不入场?”
水钧执着酒樽,视线凝在一处,笑道,“马球有甚意趣,不如驰逐痛快。”
“谨意?”皇帝侧过脸和薛玄说话,“明儿狩猎可有好东西,你们都进去顽去。”
身边伺候的德禄斟上一盏美酒,“可不是,今年放出的猎物多加了一头黑熊还有四头花虎呢。”
“兽苑的熊养到多大了?”
德禄答道,“那可真是说不出的壮实,站起来跟小山似的。”
水钧总算起了兴致,“每年都是些鹿獐鹰兔,腻都腻了。”
承湛帝笑了笑,“这孩子,整日在京城倒是憋屈你了,这回便多在骞元山待些日子,让你好好松快松快。”
自水钧与水铮封了亲王爵位,每日也与众臣一道上朝议事,并在户部、工部、兵部还有礼部都挂了职位。
再加上皇帝常有事务交于二人,这几月着实是忙碌非常,此次春狩已是他们难得可以闲懈的时候了。
“陛下,臣还得往外边巡视巡视,就先退下了。”
谢俨静坐了这一会儿,见谢修等人赢了马球,又想着贾环一向不参与这些,自觉无趣,便欲先行离去。
承湛帝摆了摆手,“就知道你坐不住,去罢。”
薛玄才将放在场内的视线收回,随意道,“明日这样大的场面,不知陛下拿了什么好彩出来。”
“哈哈哈哈……”
其实水钧也有些好奇,但既然有人在他前头问了,也就免了他张口。
德禄便微微俯身,在薛玄耳侧轻声说了一句,语毕才再起身,“陛下前几日说起这个,也不知是哪年月收在库里的,竟也没人想起它来。”
薛玄眯起眼睛,话中带着点儿笑意,“确实是好东西。”
“?”水钧看着他们说得有来有回,心里有些耐不住,“啧,打什么哑迷呢。”
承湛帝拿了个小果子扔他,“还是这么性急,也不学点儿你弟弟的安静。”
他伸手就接住甜杏放进嘴里,“父皇也真是,昨日你还说宴川该学学我的活泼呢。”
“小崽子。”皇帝挑了挑眉,又拿了个枇杷砸他。
水铮沉默地坐着,只偶尔抿一口清酒,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场中,似乎看得很认真。
三场马球结束,驰逐即将开始。
贾环坐得有些犯困,日光实在温和,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若不是这里闹嚷嚷的,我都要睡着了。”
“等庆典结束,就可以回帐子里了,你昨日不是还说要去静湖那儿。”
宝玉知道他一向喜欢闲坐垂钓,何况这里平原辽阔,云淡风轻,风景比在园子里还好。
今晨起得太早,赶路的疲倦还没歇过来,又坐了这半日,所以才显得有些没精神。
“这栗子糕不错。”宝玉给他拿了一块,“清甜不腻,是你喜欢的。”
贾环接过来吃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玉叶长青,想通过进食来打打瞌睡。
“今日驰逐想来又是弘王殿下夺魁了。”
“似乎从未见过雍王殿下参与庆典,就连往年所狩猎物也是平平无奇,当真如此不精?”
“少说这个,万一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身边人的谈论一句接着一句,宝玉和贾环自顾自喝茶,充耳不闻。
从前同一批来骞元山的世家子弟,如今也都长大了,不再是只能坐着干看的毛头小子,但说起话来还是不够稳重。
水钧的骑术射艺确实十分出众,但两位殿下的骑射都是老圣人手把手教的。
天潢贵胄、凤子龙孙,自然是不会差的。
贾环记得从前听谢俨说过,水铮骑射俱佳,只是他性子颇为冷淡,且不好此道,所以甚少显露。
场上令旗一发,众人策马而出,水钧果然一直跑在最前头。
结果自然毫无悬念,虽也有那不服输的想争一争,但到底比不过,仍旧是水钧得了魁首。
他们直坐到庆典结束,等到目送圣驾回帐,众人才陆续离去。
“环儿,明日狩猎你可进围场?”
贾环想着自己就算进场也不猎物,何必凑这热闹,便道,“罢了,我还是省省力吧,等晚上给你们庆功。”
薛蟠说起自己得到的消息,“围场里放进了一只大熊,听说性子烈得很,谁要是能把那东西猎获,必然能得陛下青眼。”
“熊?”
这东西真的是常人能捕获的么,若是一个不慎,只怕是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不保。
贾环对这种猛兽一向敬而远之,他也不忘嘱咐身边的人,“你们若是见到那熊的踪迹,躲着些,少往上凑。”
贾蓉、薛蟠几个自然都听他的话,也知道轻重,不会自不量力地去硬莽。
午时才过,众人都回了各自营帐歇息。
李素把帐子收拾得很是齐整妥帖,如今天气回暖,毡帘卷起,就算不点灯也显得亮堂。
“公子,可要再用些饭食?”
宝玉笑着摇摇头,“可别了,方才在那席上环儿用了好些点心,说不定到晚上都不饿。”
“这会儿我还哽着呢。”贾环蹙着眉头,手上揉了揉肚子,觉得现下似乎不是睡午觉的好时机,“真是的。”
他从榻上起身,“我出去走走。”
李素把已经晾好的药端来,“公子,先将药用了罢。”
贾环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尽了,从腰间荷包倒出一颗粽子糖含进嘴里,“给我换身衣裳。”
芦枝拎着食盒过来的时候,正好和他在南营外遇上,“三爷,侯爷让我给您送的燕窝。”
“……我哪儿还吃得下。”
他掀开食盒的盖子看了一眼,“生的?”
芦枝笑了笑,“侯爷说您方才用了不少点心,但这东西吃久了不好落下,就让送几两燕窝和冰糖来,叫李素熬了您晚上吃。”
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我哪有吃很多。”
薛玄也太无聊了,怎么陪伴圣驾的时候还有空偷看别人吃点心啊。
“左右先备着,每日一顿,您想什么时候用都好。”芦枝又凑近了道,“侯爷在静湖那儿垂钓,三爷若是无事,不如外去逛逛?”
贾环哼了一声,“谁要看那个。”说完抬步便走了。
……………………………………
静湖边,晴光映水。
薛玄收起钓线,把咬钩的一尾小鲫瓜放进白瓷坛里养着。
“坛子都要满了,还钓呢?”
贾环指指点点,发出结论,“破坏生态。”凭什么啊,他就从来没在静湖这儿钓过这么多鱼!
“待会儿就都放生回去。”薛玄将钓竿架在旁边,伸手拉过他的腕子一同坐下,“可是不舒坦了?”说着就把掌心放在他腹间揉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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