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原本平静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
江珩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明明沈清淮能自己解决沈惑,他却迫不及待地出手;明明已经刻意远离沈清淮,却还是忍不住靠近;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能引得他心跳不已……
靠在墙上时沈清淮发烫的身体,泛红的耳根,还有错乱的呼吸,一瞬间涌上脑海。
江珩一时失了神,手指紧紧捻住被沈清淮勾过的袖口。
众人都看愣了。
“什么时候江珩和沈清淮关系这么好了?”
“沈清淮放着自家人不救,居然还跟一个没名没份的散修有说有笑,世道变了?”
“我觉得一定有问题……”
在众人担忧同情的眼神下,沈惑捂着脱臼的手忽然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清淮,你一定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对不对?”
沈惑咬牙直起身子,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看向沈清淮的眼里满是泪花:“没关系清淮,是我有错在先,你不理我也好,放狗咬我也好,我都不会介意,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和好如初的,等回到沈家,就一切都好了。”
他踉跄着走了两步,走动时额头上疼出来的虚汗不小心滑进眼眶,沈惑被自己绊了一下,下意识扯住手边的窗帘。
窗帘年久不牢固,沈惑摔倒的同时,大片不透光的窗帘被他扯了下来,露出窗外的景象——在窗帘遮挡的背面,居然还有一个月亮!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把刚才的话全都拋在脑后。
窗外,那月亮的位置在左侧,和原先右侧的几乎一模一样,就好似照镜子一般。
随着众人对两个月亮的仔细观察,越发觉得不对劲,月亮表面的环形山并不是规则的陨石坑圆形,旁边还有细长条状的红色沟壑,不像在表面,而像是镶嵌在月壤之中。
众人被怪异的景象吸引,纷纷不由自主靠近。
只有胆小的陈武躲在教室另一端,远远看着窗外的两个月亮,有些害怕道:“我这么看着,这两个月亮好像两只眼睛啊……好像还越来越大了……”
几乎陈武开口的同时,沈清淮也冒出了同样的猜测,在他做出反应前,那两颗“月亮”忽然转动了起来,自上而下,翻出了背面,越来越多的红色丘壑出现,到最后露出一大圈黑如深渊的瞳孔。
“他娘的还真是眼睛啊!什么玩意儿会长这么大一颗!”秦礼立即跳了起来。
沈清淮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一把抓住江珩奔向教室大门。
“清淮?!等等我!”沈惑一见到这诡异的场景,拼命从地上爬起追了过去。
没等他们跑几步,整间教室剧烈抖动起来,四面墙体扭曲变形,不断往中心坍缩。
灰白的墙壁也渐渐生出肉色,逐渐变成类似于器官的内壁。
沈清淮与江珩分头行动,一个去拎起来不及跑的陈武,一个试图踹开大门。
然而那门也变得格外软滑,无论用多大的力道去踹,都会被自动卸力。
沈清淮只踹了几下,就被秦礼示意退后:“大哥退后,破门这种小事小弟我最擅长!”
沈清淮没阻止,眼看着秦礼一锤子下去,那软绵绵的门就像被扎破了气,被勾出一个破口。
“快走。”
沈清淮回头看向江珩,对方拎着陈武与他会合,一起率先跑出教室。
漆黑的走廊还是之前的样子,前后灌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臭。
二人才落到走廊,四下查看以为没有危险,转眼就从天花板上掉下了一滩血肉模糊的不知名物体,蠕动着张开大口吞向众人。
幸好沈清淮和江珩挡在众人面前,三两下将其击散,腐臭溅了满墙。
众人反应及时,从教室逃脱之后,身后的空间随之坍塌,变成另一滩不知名的诡物。
沈清淮领着众人往楼梯方向跑。
漆黑的走廊好似没有尽头,众人跑了一阵后又回到最初的地点。
沈清淮也不再演戏,虚空握拳,径直将眼前的鬼打墙撕裂。
在外人看来,眼前的景象变化只是眨眼的不同,众人只顾着逃离,没有多关注这些细微的变化。
很快他们跑到了走廊尽头,一群人想也没想争抢着跑下楼。
沈清淮却不急着跑,回头等江珩追上。
沈惑原本跑在人群最前面,但四下看不见沈清淮的身影,犹豫了一下后又跑回了四楼,在楼梯口看见等人的沈清淮。
“清淮,你是在等我吗?”
沈惑不知何时将自己的手绑了起来,耷拉在胸前,明晃晃凑到沈清淮面前,看起来像是在摇尾乞怜。
可对于玄学界众人来说,平日里训练受的伤都比这严重,脱臼而已自己就能接回去,要怪就只怪沈惑仗着出身丝毫不努力,只一昧跟在沈清淮身边,出什么事都躲他身后,现在沈清淮不理他了,他就只能眼巴巴凑上去妄图求得庇护。
“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我也一直在等你。”沈惑对沈清淮笑得和善,见对方目光在自己的两只手上来回扫视,他双眼一亮:“清淮是在关心我的伤势吗?小伤而已,我没事的。”
沈清淮挑眉看着他,默默等他的下一句话,果然,沈惑咂巴了一下嘴又补充道:“不过清淮若是实在担心我,我也不会拒绝你的,你知道的,只要是你,我从不拒绝。”
沈清淮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忽然运炁打中了沈惑脱臼的手,一声清脆的骨骼声响起,沈惑脸色一白,稍稍缓过劲,感觉手又能行动了。
沈惑喜出望外。
依他对沈清淮的了解,沈清淮生气的时候最多给他施个阵痛的咒,没想到直接帮自己治好了。
“我的清淮就是这般人美心善,没有你我可怎么办。”沈惑随手扔了布条,正要来抱沈清淮,被对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好好好,我不碰你,什么事咱们回家说。”沈惑摸着自己完好的手,笑得高兴。
殊不知沈清淮在帮他接手的时候,暗自给他打下了傀儡咒。
这个咒是沈家绝对的秘术,一般人无从知晓,傀儡咒不仅有监视、控制人的作用,还能逐渐削弱人魂魄与□□的联系,最后引得恶鬼趁虚而入,将其彻底吞噬。
沈清淮还需要沈惑帮自己完成计划,因此下这个咒再合适不过。
“清淮……”
沈清淮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沈惑搜刮了无数好听的话,试图再次拉进与他的距离,余光却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来。
江珩虽然比沈清淮还小一岁,但身高却比他高了半个头,与同样年纪的沈惑相比,更是差了一个头的高度。
江珩领着陈武走来后,没有分给沈惑一个眼神,只看向沈清淮道:“打算去哪儿?”
沈清淮站得累了,身形微歪,将身体重量压到没伤的右腿上,抬头看他:“还是之前,有镜子的地方。”
江珩点点头,忽然走到沈清淮面前半蹲下,不待问询,就伸手将人背了起来。
“江珩?”沈清淮疑惑。
“你腿有伤,这样快些。”江珩道。
他将人往上颠了颠,双手锁住双腿,稳稳卡在腰间,背着人走下楼梯。
身后跟着的陈武看呆了,被人背走的沈清淮也愣了愣,随后伸手环抱住江珩,趴在他背上,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第十四章
沈惑看到沈清淮截然不同的反应,手指狠狠一攥,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追了上去。
“清淮你受伤了?伤哪儿了严重吗?怎么都不跟我说?”
沈惑印象里沈清淮很少受伤,哪怕受伤也只会跟很少的人讲,他就是其中之一。
他一直以此来判定沈清淮对自己信任,可眼下,对方已经把自己提出了这个名单,甚至竟然还把一个没用的散修列了进去。
江珩走得很快,下楼梯就像在跑步,几乎一下子就跟他拉开了距离。
沈惑拼了老命去追,到后面实在追不动,速度慢了下来,谁知停下歇息不到一秒,就被一道大力撞上了后背。
“嘶……是哪个不长眼的?!”沈惑被迫跳下平台缓冲,但还是撞上了墙面,痛得骂出了口。
陈武借沈惑缓冲了一下,及时扶住楼梯扶手,也吓得脸色苍白,来不及喘气立刻怼了回去:“谁让你一开始跑那么快又突然停下!开车都知道有刹车灯的,你自己不提示怪谁?”
“我他妈一个人哪里来的刹车灯?”
“没灯你就叫啊,滴~呜~滴~呜~,这个节奏你不会嘛?!”
“……你他mu……”
两人正吵嘴,江珩和沈清淮听到动静折返,吓得沈惑赶紧改口:“清淮,不是我的错,是他……”
沈清淮打断了他,对陈武道:“小心些,你看到的楼梯不一定是真的。”
“呜呜呜,我刚刚差点踩空。”陈武赶忙跑到二人身边,委屈哭诉:“你们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江珩沉了口气:“我的错。”
他确实走得急了些,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沈惑和沈清淮待在一起,就恨不得立刻把沈清淮带走,带得越远越好。
“那么多的人呢,怎么一下子就跑没影了?”说话间,陈武感觉自己被阴森包围,下意识看向楼下,黑漆漆的楼梯间除了他们几个之外没有别的动静,安静得出奇。
“鬼知道跑哪儿去了。”江珩道。
这话还带有多重意味,言下之意,那些人消失得这么快,或许又被送去了哪里。
陈武往他身边缩了缩。
“江哥,沈哥,我好像听到了有东西靠近。”
几人之间瞬间安静下来,一些细密的爬行声从楼梯底下传至耳边,听方向确实正往这边靠近。
“大概率是那个家伙。”沈清淮在江珩耳边道。
江珩走到扶手边,探头往下看,与此同时,一张惨白的脸伸出了楼梯扶手又缩回去,和之前一模一样。
“嗯,看样子是被吸引过来。”江珩淡定地退了回去。
陈武浑身不住发颤:“江哥,我感觉到……它快到了,大概就在咱们脚下……”
“什么东西?!”沈惑一听这话也跟着紧张起来,扶住身边的墙壁:“清淮,你可要保护我……我要是死了,你的东西可就拿不到了啊。”
闻言,江珩感觉到身上的手臂紧了紧。
背上的人没有开口,但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道微不可察的叹息。
“沈清淮?”江珩回头看他,却撞进一双幽暗的目光。
“我没事。”沈清淮沉声道。
江珩没信,顿了顿,问道:“他拿什么威胁你?”
沈清淮垂眼,告诉了他:“我父母的遗物。”
沈清淮父母在他只有几岁的时候就死于捉鬼的途中,只留下一件不知道是什么的遗物,还是由家族长老代为保管,说是避免沈清淮受到影响耽误取灵官度,等他完成任务之后再交给他。
若说放在家族倒还算安全稳妥,可后来也不知怎的,长老却又将东西交给了沈惑。
也怪沈清淮之前太信任沈惑,才对此没有多计较,以至于前世临死前不仅没有拿到,还换来沈惑一句轻飘飘的“不知道丢哪儿了,可能是当垃圾一块儿烧了吧。”
思及此,沈清淮脸色肉眼可见阴沉下来。
耳畔的声音很轻,一如大风江畔传来的一缕哀思。
江珩知道沈清淮心里一定好不受,于是没再开口,恰好陈武拼命向自己示意有东西靠近,带着他一起靠后。
重物敲击在台阶上的“咚咚”声近了,隐约还夹杂着类似人的窃窃私语。
江珩背对墙面,沈清淮持符在手,陈武缩在二人背后,沈惑贴着墙根不敢出声。
四人静静看着下一层漆黑的楼梯,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一下一下,由远及近。
谁知那节奏忽然变快,几乎是瞬间从楼梯上一层滚下来一个人,像撞击城门的滚石,正对沈清淮他们。
江珩长腿一跨躲了开,那人堪堪撞上墙面停下后,触发语音似的立刻对着空气破口大骂:“什么破楼梯!”
一看他手边的金刚锤,几人就认出了他。
秦礼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很快白栩也从上一层走下来,幸灾乐祸看了眼秦礼,随后对沈清淮道:“这楼梯也是鬼打墙,我们暂时没有找出破绽。”
脚下的台阶不一定完整,白栩干脆没走楼梯,而是在脚下生成坚实的土块,踩在上面一路往下。
刚才秦礼就是因为跑得快踩空才摔了下来,回头看见白栩这技能,气道:“你有这本事怎么不提前说?”
白栩摊了摊手:“你也没问。”
陈武捂着心口叹气:“吓死我了,原来是你们两个啊……其他人呢?”
秦礼扶着墙艰难起身。
“不知道,走着走着就没了,估计又是和之前一样。”白栩幽幽道:“我刚才下了三层之后,发现前后左右人都不见了,而且大门也没出现,尽头还是楼梯,于是就折返,听到墙背面有动静就顺手破了开,然后就撞见了这个砸墙的傻大个。”
秦礼“切”了一声,补充道:“我也差不多,其他人不见了,就知道又她娘的中招了,就想砸他个大头鬼的墙出气,谁知道碰见这个白眼书生。”
白栩恰如其实翻了个白眼:“幸亏你们几个一直注意着彼此,不然估计也会和我们一样各自走散。”
“所以你从楼梯出来后,又到了个新的楼梯?”陈武挠头道:“怎么这里的鬼,怎么这么喜欢把人一个个分开呢……”
“孤立。”
沈清淮适时开口:“你不在乎的人,会被你丢下,同时你也会被别人丢下,最后独自一人在这个永无止尽的楼梯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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