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的衣柜,是崭新的红漆木柜,外表还涂着层反光的蜡,然而在镜子里,同样的位置上,衣柜却变得灰黑破烂。
听到身边之人呼吸一错,沈清淮佯装不知,专注于手头的事,等了一会儿后,一具发烫的身躯就从背后靠了上来:“看起来像是农村人自己做的老式衣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清淮觉得江珩靠近后的距离,相比之前而言要近了,几乎快要贴上。
他微弯了眼眸,不动声色,将镜面转了转:“镜子里呈现的,应该是这间屋子之前的景象。”
江珩也看向镜面,随着沈清淮手部的转动,画面随之变换。
从衣柜经过冰箱到门口和窗户,在镜子里的世界里,就变成了破烂衣柜、一堆破烂的杂物、破烂的木门和窗户边的旧书桌。
不得不说,镜子确实小了点,两个脑袋挤在一起看,几乎就是贴在一起。
江珩又要高一些,看久了脖子有些受不了,便挺直身子松了松筋骨,恍惚间,眼前的景象似乎变了。
“沈清淮。”
“嗯?”
“别看镜子了。”
江珩盯着面前的屋子,仿佛时间一下子倒退好几十年前。
沈清淮闻言放下了钥匙扣,灰黑的衣柜,乱堆的杂物,还有粗糙的黄土地面,全都变了样。
“轮回镜照过的地方,会短暂回到当初的时空。”江珩道。
沈清淮扫了眼环境,一切新家具包括新改造的浴室都没了,整间屋子都回到了之前破旧的模样,唯独两人还穿着现代的丝质睡衣和拖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一扬跟我说过山庄的情况,这里每到晚上就有员工失踪,并且没有一个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到后面几天,才会零零散散在各个房间里发现失踪员工的残尸。”
沈清淮向江珩说明了情况。
江珩思考片刻:“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听到?”
沈清淮点点头:“据说往往守夜的人,一守守到天亮,期间没有任何异常。”
江珩道:“这么说,只要晚上醒着,就不会遇害?”
沈清淮摇摇头:“倒也不是,也有守夜的人失踪,只是很奇怪,一起守夜的人也是到天亮才察觉到不对。”
江珩道:“也是幻境?”
沈清淮道:“也许还要再棘手一点,是息境。”
息境与鬼煞的怨气同根同源,虽然也是鬼煞制造出的不同于现实的空间,但较幻境更真实,也不是随意就能撕裂破坏的,如果随意破坏,反而会导致煞气不受控制,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那些失踪的人,不知不觉进入了息境,外界的人察觉不到,往后发生的事也无从知晓。”沈清淮道。
“轮回镜能照出部分情况,但也只能提供些线索,要解决这里的鬼煞,只能找到煞气的源头。”江珩道。
息境的鬼煞不好解决,沈清淮只知道上辈子沈祎最后找到了什么法器与这里的煞气对抗,硬是炸毁了这里,虽说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好歹地皮是保住了,后来也正式开放营业。
“那咱们抓紧时间。”沈清淮可不想父母的遗物最终被殃及到。
江珩点点头。
刚才通过轮回镜只照了屋子的一半,现在另一半也自动变了模样,原先的床也变成了老旧的木板床,只剩下左侧的床头柜,右侧变成了挂衣服的衣架。
刚才那只鬼,两回都是在床附近发现的,于是江珩想着二人可以先从床边的范围找起。
见沈清淮在看向同一个方向,江珩没有犹豫,径直走到了床前,结果下一秒发现身边空空荡荡,转头一看,沈清淮却是走到了书桌前。
江珩的心口空了一瞬。
“沈清淮?”
他唤了一声对方,对方也应了一声:“分头行动吧,这样快些。”
“好。”江珩只得应下。
身后传来翻动被褥的声音,沈清淮微勾了嘴角,随手拿起桌面上的相框。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两人,看起来应该是一对夫妻。
男人留着寸头,长着双上斜眼,宽鼻背,矮厚唇,就是一寻常农家男人的相貌。他身边的女人,则要好看些,柳叶眼樱桃嘴,不胖不瘦长得正好。
两个人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沈清淮觉得相片上的男人有些眼熟,再通过泛黄的相纸可以判断出,照片上的男人应该就是刚才偷手机的男鬼,只不过是他年轻时的样子。
沈清淮又翻了翻书桌下的抽屉,谁知才摸到书桌边沿,就感觉到一阵湿润。
他抬手一看,是血。
“哪儿来的血?”
江珩的声音忽然自耳侧传来,沈清淮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书桌:“那儿。”
江珩于是拿手机去照,在侧面发现了一个不大的血手印。
手印是右手,他将手机换到左手,拿右手去比了比,发现比自己的小上许多:“年纪应该不大。”
沈清淮也伸出手去比了比,与手印相比要大些,但没有江珩那般大得夸张:“应该是女人的手印。”
沈清淮起身把相框拿给他看:“看,应该是照片上的人。”
江珩没有立即接过相框,而是握住了沈清淮的手,用自己的上衣衣摆给他擦血迹。
沈清淮任由他帮自己擦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劲道,认真按在自己的指节,一点一点细细地擦,期间还有意无意捏两下。
沈清淮问道:“你也会给别人擦手吗?”
江珩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沈清淮笑了笑:“因为很舒服,像在按摩。”
江珩顿时不想松手了:“你经常按摩?”
沈清淮道:“按摩是放松的好方式。”
江珩紧了紧手:“全身?”
沈清淮笑了笑,稍稍用力抽出了手,把相框塞进他手里:“快到点了,抓紧时间。”
江珩抱着手中的相框,没说话,看着沈清淮拉开书桌的抽屉,在里边发现一把带血的刀。
血迹从抽屉内延伸至书桌侧面,看样子应该是那个女人慌乱之下放进去的。
江珩把相框放回桌上。
沈清淮看了其他几层抽屉,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转而去察看衣柜。
一般来说家里有重要的东西,都会藏在隐蔽一点的地方,沈清淮打开柜门,里面有好几层隔层,上层是春夏装,下层是秋冬装。
春夏的衣服少且薄,翻起来容易,不一会儿就摸到一个上锁的小盒子。
沈清淮将它拿在手里,锁并没有合上,稍微一转就开了,盒子里空空如也。
他又翻了翻下层,从衣服里抖出来不少碎纸。
沈清淮将上层的衣服都挪到一边,把碎纸放在隔层上拼了起来。
“结婚证?”
江珩又突然从身侧冒出来,沈清淮目光一移:“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床那边就只有床单上的血,其他没什么线索。”江珩解释了一句,立即转了话题:“这证上的就是照片上的夫妻,丈夫叫新贵,妻子叫凤仙。”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结婚证,没有看沈清淮。
在他话音落下后,
“是因为我怕黑,所以你在保护我。”
江珩心口一紧,眉头微皱,看上去十分委屈:“沈清淮,你是有读心术么?”
沈清淮笑了,眼眸弯成新月,手机冷白的光在他眸中碎成星河。
江珩心里似有狂风呼啸,刹那间又静止在一望无际的星穹之下。
他的心彻底乱了。
“一起吧。”
沈清淮往身侧挪了挪,继续拼着碎片,拼了一会儿不见江珩有什么反应,于是回头:“怎么不过来?”
却见江珩眼色微沉,面色紧绷,周身气场忽然变强,迈开一步,带着一股极强的压力向自己迫近。
第二十八章
几乎是同时, 沈清淮察觉到背后生起的凉意,在转瞬的功夫,江珩极快出手, 将自己圈进滚烫的怀抱。
两个人都只穿着轻薄的睡衣, 加之江珩的力气不小,沈清淮被牢牢按在他怀里,对方滚烫的体温几乎没有阻隔地传到自己身前。
身后传来类似冰块融化的嘶嘶声, 温度比前一秒还要凉上一些。
而沈清淮却热得快要出汗。
江珩一只手正掐着男鬼的脖子,炁在他虎口周围形成锋利的刀刃, 一点点割开那坚硬的外皮。
刚才这男鬼从柜子后突然出现, 盯着沈清淮的一头长发直流口水, 眼下被江珩一手钳制住, 整张脸像发面馒头一样膨胀了好几倍,猩红的眼球几乎要挂到眼眶外。
江珩加重了力道, 男鬼在炁的包裹下像冰块一般开始融化。
身后是冰, 身前是火, 沈清淮实在难熬,忍不住推了推江珩。
“别乱动。”江珩凝神聚气, 只差一点就能解决了它。
沈清淮吃力得从他胸口抬起头, 水眸氤氲, 双唇微张, 呼吸了一口空气:“江珩,你好烫。”
腰上的手臂明显动了动, 反而收得更紧。
沈清淮难耐地扭了扭:“好烫, 你别那么用力, 你让我缓一缓。”
“……”
江珩咬牙忍住,手上青筋暴起, 红光一现后总算捏爆了那只男鬼,化作雾气消散。
怀里的人还在不停乱动,江珩此刻真的很想把人压在墙上,抓住双手好好教育一番。
耳边的嗡鸣声不断,他最后松了手,两人的上衣蹭得都有些凌乱,看着沈清淮湿润的额角,默默抬手帮他擦干。
“你没事吧?”
其实那男鬼距离沈清淮并不算很近,他完全可以侧身让开,只是尚未动作就被人抢先一步。
沈清淮脖子被烫得微微泛红,他抬手抚上脖颈处裸露的皮肤,轻轻揉了揉,皱眉道:“你下次不能随便烫我,至少也要提前说一声。”
“对不起……”
江珩被他那泛红的皮肤吓到,一时有些无措,低着头不敢看他。
垂在两边的手没有东西可抓,只能不停蜷缩又放开、放开又蜷缩。
“没关系,你保护了我。”沈清淮拿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锁骨上:“你看,我没有受伤,只是有些敏感,受热就会变红。”
掌下的肌肤格外光滑细腻,温温热热,像是刚做好的奶冻。
这下轮到江珩需要缓一缓。
这么敏感的皮肤,只是温度高一点就会泛红,那要是按摩……
他鬼使神差地动了动手指,指腹轻轻按在那一点红痣上。
沈清淮小小地喘了口气,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颗红痣似乎连着心脏,在手指按下的同时,不禁开始发热,还能感觉到清晰的心脏跳动。
江珩眼神不觉陷了进去,张了张嘴,此时似乎饥饿难耐。
“……”
“咳咳!”
江珩飞快抽了手,阻止了自己流氓一样的行为。
“我去那边看看。”江珩把手机留给了沈清淮,自己则赶紧跑开了。
沈清淮拢了拢宽松的衣领,用手机拍下了江珩忙碌又不知在忙什么的背影,点开对话框发送给了自己,并发送文字:[可靠的同伴。]
发送完毕再删掉相册里的留存,沈清淮满意地勾了嘴角,转头来到另一边的杂物堆前。
杂物堆里乱七八糟的都有,锄头、坏掉的椅子、竹编篮子等,全都积了层厚厚的灰。
沈清淮四下看了看,扯了床单包在手上,开始翻看杂物。
杂物堆放得很有技巧,底部仅靠坏掉的椅子和扫把支撑起一个三角,从椅子开始就交错堆了有近一人高的东西。
沈清淮左看右看下不了手,最后握住锄头的手柄,微微一拽,下一秒整堆杂物流水般倒下来四散。
动静不小,江珩赶忙凑过来看情况。
一只带血的铁钳正好摔到了沈清淮脚边。
江珩先一步弯腰捡起,衣袖无意间扫过脚背:“又一件凶器?”
沈清淮的脚趾点了点头:“应该不是一个人的。”
“你刚才有注意到新贵身上的衣服么?”沈清淮看向他。
“腹部有一大片血迹,其他的……”江珩没仔细注意。
沈清淮把手机相册打开,把屏幕亮给他看:“他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江珩闻言看向屏幕,忽然发现自己的相册里多了几张照片。
他平时不怎么拍照,因此相册里几乎没几张图,突然出现的那一排连拍就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江珩就着沈清淮的手,放大了那几张图,全都是近距离拍摄,聚焦模糊,画面里全是血迹。
“你的手机只要同时按下音量键和电源键就可以拍照,新贵在偷走你手机的时候,五指是紧紧扣住手机的两边,所以会同时按到,又一直护在自己的肚子上,正好留下了这些。”沈清淮道。
江珩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操作,不禁佩服沈清淮的思维能力:“从照片上看,它的腹部有不下三处血迹较深的地方,应该是出血口。”
沈清淮点点头,就着江珩的手举起那只铁钳:“铁钳的头部并不尖锐,如果要造成伤害,血迹不会是这样的形状,而且铁钳头部有烧过的痕迹。”
“所以是那把刀。”江珩看了眼被沈清淮扯来的床单:“床单左侧有一大滩血,看来应该就是新贵死的当晚。”
沈清淮松了手,将手机还给他:“刀,捅了新贵,那这只铁钳呢?”
江珩摇摇头,转而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纸递给沈清淮:“我在一个箱子里找到了这个。”
后者打开看了一眼,上头是一份白纸黑字的协议,但最后一行签名处却歪歪扭扭写着几个铅笔字,依稀可以辨认出“新贵”“凤仙”两个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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