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礼和另外一人各自占了离门口近的一左一右,哪怕他们的上下铺空着,一般人也不会硬挤过去。
所以只能在靠窗的左右两侧上下铺选。
“随便。”江珩的心思显然不在这。
“哦,那咱们都睡下铺吧,方便跑路。”陈武将随身的包放在床板上,从里边拿出水和食物,和江珩一起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闲聊。
“江哥你说,那个什么……真的会在这儿吗?咱们遇到的这些人都是来找……那个的啊?”陈武啃着面包好奇道。
江珩有些无奈:“你这是想让别人听见,还是不让人听见?”
两人面对面坐在各自的床铺上,中间还隔着一大段距离,陈武拢着嘴对着江珩说话,但声音还是清晰地传遍了宿舍每个角落。
陈武眨了眨眼,尴尬地瞥了眼门口的两人。
“不光是世家的人,还有一些你我这样的散修,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江珩没刻意避讳其他二人,就这么坦言说道。
果然,其他二人也没出声,算是默认。
“那江哥你说咱们这些人里边,谁拿到的机会大啊?”陈武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放开了声说话。
他话出口后,另外二人的目光跟着看向江珩。
江珩:“……”
江珩:“你可以猜猜看。”
他把问题又拋还给陈武。
若江珩没记错的话,秦礼对面的那人,应当是四大世家之一白家的人,所以眼下这间屋子里的关系包含了世家与世家,世家和散修,没头脑和嘴臭狂。
稍有表露出什么倾向,极易引起争执。
江珩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对于陈武来说,也是个锻炼的机会,谁知他一开口就是王炸:“我觉得沈清淮应该能拿到。”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秦礼和白家那小子同时开口,明显是对于陈武说的答案表示不服,而江珩愣了一瞬,好奇陈武为什么会提到他。
陈武哪儿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老老实实回道:“因为他厉害啊。”
秦礼不说话了,白栩思考了一会儿,认真道:
“你说的厉害只是形容他的实力,但不代表其他,灵官的要求极其严格,不仅要考验传度者的实力,还要考验他的品性、道心还有气运。”
白栩的脸长得幼态,带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像是个刚毕业的初中生,但实际上他已经二十五了,说话的声音缓慢柔和,听他说话就好像在上数学课。
白栩推了推眼镜,缓缓道:“所以我认为,你的结论和理由太草率单一,没有支撑。”
陈武适时打了个哈欠:“江哥,我困了。”
“……”
“……”
白栩翻了个白眼。
江珩揉了揉眉心:“困了就睡吧。”
“嗯。”陈武把包当作枕头,就要躺下,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
“是我,沈清淮。”
几乎是同时,四双眼睛齐齐望向门口。
刚说起曹操,曹操就来了?
江珩上前开了门,走廊外,沈清淮正一个人孤零零立着,看上去十分无助。
“怎么了?”江珩见他有些欲言又止,便主动开口。
沈清淮却微微皱眉,眼中流露出一丝嫌恶,双眼不觉瞥向下方,隐约带着点鼻音:“我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江珩反应了几秒,明白他说的是沈惑,他下意识看向沈清淮的领口。
果然,原本被紧扣的领口被扯松了一些,两颗白玉扣顺着好看的脖颈垂下,露出底下一片细腻的肌肤,锁骨上一小点红色就这么闯入视线。
是那颗红痣。
江珩目光闪了闪。
那红痣就落在锁骨上一指的位置,像一朵冰封在海面上的玫瑰。
在敲门之前,沈清淮故意解开了自己的领口,营造出被人扯过的模样。
在吸引到江珩的目光后,他轻咬着下唇没出声,状似不经意地微微撇开脸,让那颗红痣愈发明显得露出领口。
烛光透过门缝照在走廊,光线变得冷白朦胧,一如月光散在玫瑰花瓣上,透出其上细腻的肌理。
江珩望着它,不经意间神思已有大半个身子都浸没在海里,拨动海浪,试图向玫瑰靠近。
就在快要抵达时,沈清淮突然抬眼望向江珩,轻轻开口:“所以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正在出神的江珩听到这句话,脑海里海浪猛地拍打在礁石上。
第四章
“有房间女生没有住满,多出两个男生,我让他们和沈惑住一间。”沈清淮解释道。
“沈惑醒了?”江珩满脑子都是沈清淮刚才的模样,提起沈惑,先前那股恶心的感觉再次升起。
“嗯。”沈清淮没有多说具体的,望了眼寝室内部,遗憾地垂了眼道:“好像已经满了。”
也不知为何,像是害怕对方原地消失,江珩立即接话道:“没关系,床位够,可以挤一挤。”
听到江珩的话,沈清淮抬眼看向他,眼中透露出一丝惊喜。
江珩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接话得过于快,双颊微烫,不自觉瞥开眼。
陈武本来快要睡了,听见二人的对话,愣是清醒了跑出来凑热闹:“没关系的,我不介意!有沈哥在,就是有鬼贴着我睡我都不怕!”
“你小子改口倒挺快。”江珩见状,一把将快要贴到沈清淮身上的陈武拎去一边。
与此同时,秦礼忽然从里头走了出来,看了眼沈清淮,脸色憋得通红。
沈清淮突然有种预感。
“大哥!”
秦礼响亮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走廊。
沈清淮:“……”
江珩:“……”
陈武:“……?”
秦礼愿赌服输,虽说是丢了些面子,但既然他沈清淮真有本事,让他当大哥也不算亏。
“大哥要住,我没意见。”秦礼没忘正事,对沈清淮做了个请的手势,似乎这个动作能让他的肱二头肌完美展现,他被自己迷住,忍不住虚空做了个举哑铃的动作。
“……”
沈清淮把目光转移到正坐着看书的白栩。
“我也没意见。”白栩缓缓道。
没有人有意见,沈清淮头一回觉得自己竟然这般受欢迎,甚至还觉得有些感动。
可想而知前世的自己是有多不招人待见。
沈清淮没有多说话,一路走到窗前,看了眼左右:“我可以睡哪儿?”
“都行。”
三个人同时开口。
前一世沈清淮住的并不是这间宿舍,另外四人也是,因此接下来在房间内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
但靠窗的位置,往往最容易触发事件。
沈清淮从锈迹斑斑的窗户往外看,外头一片漆黑,天上还没有月亮。
“你睡上铺还是下铺?”沈清淮忽而回头看江珩。
烛火的微光照在沈清淮的侧脸上,朦胧得似是蒙上一层看不见的薄纱,他一个人静立窗前,像极了一副世界名画。
江珩把嘴边的“随便”咽下,改口道:“下铺,你右手边的位置。”
沈清淮点点头。
铁架的床铺年久失修,不光去往上铺的梯子锈得一碰就断,就连轻微的一点动作,都能让整个床架吱吱呀呀响个不停。
沈清淮没有碰梯子,只扒住床板轻轻一跃就翻了上去,几乎没弄出什么动静。
铁架都锈成那样了,但木头床板还是完好的,沈清淮在心底忍不住笑了。
他动作很灵敏,眨眼的功夫就离了地面,一个人坐在上铺的边缘,眼睛盯着床板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的双腿就自然得垂在床沿外边,江珩走到床边坐下,微一侧头就能看见沈清淮露出的脚踝。
沈清淮一身都是高档黑绸的面料,穿在身上透气又舒适,但这垂感顺滑的料子弹性不比运动裤,坐下后站着时刚好的裤腿就会短上那么一截,正好露出平日里晒不到的踝部。
为了显得不那么阴森,几人之前就在屋内摆了几根蜡烛。
尽管光线昏暗,但距离近了,江珩还是看得很清晰。
冷白的肤色,圆润的踝骨,瘦削得几乎能一只手圈住,还有再往上露出的一小截小腿,也是那样的冷白纤瘦。
脚尖自然下垂,双腿隐藏在黑色绸缎下,勾勒出紧致好看的线条。
江珩恍惚了一下,觉得好似在看一件玉雕大师倾尽所有创作出的艺术品。
展品太过精美,游客被吸引得驻足不前,但就在他想再靠近一些仔细欣赏细节时,展览结束了,艺术品被馆长无情地收了回去。
不远处的烛火随着气流微微晃动。
沈清淮没有什么困意,但为了躲在暗处的玩意儿出现,只能装模作样地躺下。
他调整了下姿势,从坐在床沿换成整个人仰躺。
几乎是同时,下铺也传来江珩躺下翻身的动静。
很快,整个房间陷入寂静。
众人在树林里走了一天,还受到磁场影响,困意已经快扛不住。
想着要逼迫自己半梦半醒,好警惕随时可能发生的情况,但大多数人还是累得沾床就睡。
就比如陈武,原本还怕得要死,但沾了床不到一秒就没了意识,手里攥着沈清淮给的护身符,睡得格外安稳。
秦礼和白栩很快也没了动静,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睡着。
由于没有床垫,沈清淮只轻轻翻了个身,长发就顺着床板缝隙滑落到下铺。
江珩抬手碰了碰,上铺便传来细微的动静。
“抱歉,我的头发碰到了你。”
沈清淮扬起头,用手将头发拨到胸口,末了还加了一句:“没吓到你吧。”
江珩才将碰过他发尾的手指放在鼻尖,听到这话,他下意识强调:“我没闭眼。”
他没闭眼,他看得见上铺的情况,自然不会被吓到,但同时也说明,他是故意没有提醒,看着沈清淮的头发滑到自己眼前。
上铺隐隐传来一声轻笑。
江珩胸口莫名躁热,补充了一句:“我又不是陈武。”哪儿那么容易被吓。
他说完,上铺便没动静了,只有鼻尖那股若有似无的冷香将他的思绪带走。
江珩说不上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白檀?冷杉?都不太像,比它们还要淡上许多。
要他来形容,是一种极其纯净的味道,像水,又像冰,明明其实什么味道都没有,但偏偏能感觉到它被吸入肺腑后的沁凉舒畅。
更贴切的来说,更接近于一种气息。
“你的炁,很舒服。”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沈清淮说的话。
与此同时,宿舍内响起一阵细微的“吱呀”声,伴随着陈武的梦话:“痒……别挠……”
江珩难得没去管他,一个人看着上铺的沈清淮若有所思。
既然沈清淮对自己的炁感到舒服,那自己也会对他的炁感到舒服么?
鬼使神差的,江珩突然迫切的想再次感受那股气息,于是他对着上铺缓缓伸出手去。
上铺的人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安安静静地躺着。
江珩胸膛里心跳加速,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大晚上莫名去碰别人的头发,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江珩在吐槽自己的同时,心里那股躁郁更胜。
明明空气没有声音,他还是刻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无声地向沈清淮靠近。
突然,对面的床铺发出一声惊叫。
“头……头发!头发!江哥啊啊啊!”
陈武几乎是弹射式从床铺摔到了地上,手里紧紧攥着护身符,全靠两条腿用力蹬地把自己推到江珩身边。
听到动静的四人瞬间清醒,起身看向陈武床铺的位置。
“……”
“……”
秦礼实在忍不住,开口骂道:“什么都没有啊?你他妈瞎叫唤什么,胆儿这么小出来待家里得了跑出来做什么!”
白栩什么都没说,缓缓地翻了个白眼,翻过身管自己继续睡。
秦礼眯着眼仔细瞧了那空荡荡的床,恨不得揪着陈武的领子带他去好好看看:“你丫不会是做春梦呢吧?梦到长发美女勾引你?真是瞎子进女浴,白瞎!”
陈武被他凶到,直往江珩身后躲:“不、不是!我真的看见了头发,很长很臭,呜呜呜呜江哥、江哥也看见了!”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江珩收回视线,疑惑道:“我什么时候看见了?”
陈武以为江珩不信自己,急得声量也大了起来:“你不是一直在说什么‘头发’不‘头发’的么,还说什么被吓到,不是看见鬼的是什么?”
江珩无语:“那不是鬼,是沈清淮,而且不臭,是一种很干净纯粹的气息。”
他话音刚落,屋内众人默契地沉默了一瞬。
“啥?”
秦礼有些蒙了。
“你说我大哥半夜不睡觉拿头发勾引你们两个?!”
江珩眉心狠狠一跳:“不是两个,只有我。”
“你说我大哥半夜不睡觉拿头发勾引你一个?!”秦礼的脸色更加难看。
屋内再次沉默一瞬。
“我的意思是……”事情有些难解释,未免越描越黑,江珩做了个深呼吸,平静道:“陈武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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