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将同伴拼完后, 用丝线操控它站起来, 同伴颤颤巍巍起身,还没站稳, 底下的树包忽然爆发出一阵炁力,皮影都被炸飞,江珩终于从树包里站了起来。
他双眼红红的,似乎刚哭过,现在情绪恢复了一点,便开始思考下一步行动。
“找陈武他们吧,那只厉鬼逃跑后很有可能去找他们几个。”
一般厉鬼不喜欢别人闯入他的领地,这宅子里活人总共就这么几个,惹不起沈清淮就只能先找其他人。
江珩驱动追踪符寻找那四个人的位置,不经意叹了口气。
带有熟悉气息的符帮他指示出了位置,江珩看得出神,回神后一把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扶着墙寻去。
另一边,秦礼四个人八只脚,背贴着背围成一圈,小心地从煮茶室慢慢挪了出来。
四个人已经非常熟练地控制脚步的长短和力度,像个稳健旋转的陀螺,转着转着回到厅堂,警惕地看着四周。
秦礼脸上有被丝线割伤的痕迹,一张脸煞白,心有余悸地打着暗号:“噗呲噗呲,走了吗走了吗?”
陈武咽了咽口水,回道:“我没看见,应该走了......”
白栩不敢大意,来回打量周围:“小心些,那只厉鬼很难缠,宅子里的皮影都是它的眼线。”
“到底是谁说先找林末的,用脑子想想也知道一个普通人怎么弄得出鬼宅啊,肯定是他借着鬼宅为自己搞事嘛!”秦礼骂骂咧咧一句,其余三个人沉默了一瞬,异口同声道:“你。”
“......好吧。”秦礼挠了挠头。
“咱们绕回这里不止三次了吧,但我怎么觉得这里每回长得都不一样。”陈武道。
司铃道:“不然我们点灯看看?”
“行。”
随着司铃的火术施展,厅堂四角挂着的红灯笼被点亮,整个屋内变得亮堂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烛香。
四人环顾一周,发现他们身处的并不是古宅,而是又回到了被火烧毁的祠堂,但又不完全像祠堂。
整个布局和祠堂一模一样,包括墙面和地面的火烧痕迹,还有散落在中央的一些牌位残骸,但原本的门窗却消失不见,全都变成密不透风的墙。
并且不仅仅多了四盏红灯笼,交错的房梁上还垂挂下几层朦胧的帷幔,在红光的投射下像极了悬挂着的人皮。
“哪里来的布啊?不对,这好像是真的皮......”秦礼好奇地摸了把手边的帷幔,那薄而有弹性的触感,让他脑海里顿时浮现皮影制作室的场景。
“啊啊啊啊......你往那边去一点,我不想碰到这些......”陈武对白栩哀嚎道,一面用力往后退,小心擦过面前的帷幔。
“我感觉应该不是人皮,没有人的皮有这么长这么大。”司铃道。
“房梁离地面有十几米,你觉得牛的皮就有这么长了?”秦礼道。
“说不准是拼接呢。”
“又或者是那只鬼故意放大造成的幻觉。”
司铃分析着,但越分析觉得后背越冷,默默打了个寒颤。
垂挂下的帷幔又多又密,四个人挪动的时候,轻飘飘的帷幔被风吹动,不可避免地擦过侧脸和手臂,粗糙冰冷的表面滑过裸露的皮肤,激起一层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砰。”
“谁?!”
陈武的注意力全都在这些帷幔上,脚下不小心踢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垂眼一眼,发现是一只箱子。
“我们走到角落的承重柱这边了,我不小心踢到一只箱子。”陈武向其他人解释道:“怎么样,要打开看看吗?你们说林老板会不会躲在里面?”
“哈?箱子有多大?”司铃问道。
四个人还是保持着背靠背的姿势,不敢轻举妄动。
陈武道:“不小,藏一个人应该没问题。”
秦礼冷哼一声:“要是林末真在里面,那就先给它来上几刀。”
“打开看看吧,万一呢。”司铃偏过脑袋,用余光看箱子的情况。
陈武点点头,仔细看了眼箱子没有上锁,于是用手里的天蓬尺卡住箱子的缝隙,用力往上一顶,将盖子顶了开。
“哇啊!!!——”
在盖子打开的一瞬,一只长着血盆大口的皮影冲了出来,陈武当即吓得翻了白眼,但手却是下意识用天蓬尺狠狠抽了皮影的脑袋。
四人被惊得连连后退,顾不得周围的人皮帷幔,蒙着头往反方向跑。
陈武脚软到动不了,秦礼和司铃一人一只手架着他,身后那只皮影被打断了半个脑袋,很快用丝线把自己缝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贴着帷幔移动。
“追!追上来了!”
“放火快放火!!!”
司铃腾出一只手召出巨大的火蛇对准来回闪现的皮影,火蛇张嘴冲破帷幔烧出一个个大洞,然而火势却没有蔓延开,皮影像动物园老虎跳火圈一般窜过大洞,直奔四人。
“我打!”
陈武用尽全力挥舞法尺,但皮影速度太快,法尺砸了个空,反倒把自己腿给打肿了。
秦礼一锤子将皮影砸住,喊司铃快动手。
透红的火焰将皮影瞬间圈禁,司铃调动浑身的炁加重火焰,一点一点将皮影焚烧。
“怎么回事,这一只和之前那些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皮影开始剧烈挣扎,力道大得秦礼一个人有些按不住,他回头喊道:“老白!来帮忙啊!”
白栩一直与他们背靠着背,此时秦礼和司铃都转过身蹲在地上对付皮影,但白栩仍然以一种诡异的柔软度,紧紧贴着秦礼,秦礼呼吸忽然一滞。
“噫——噫——”
只见“白栩”忽然开始吊起了嗓子,脑袋一百八十度旋转过来,薄如纸片的脖子拧在一起,声音被挤得变调。
与此同时,“他”转过来的脸只有左半边,嘴角上扬到了耳根,眼珠子不停左右转动。
秦礼慌乱之下松了手,皮影窜逃而去,司铃用火蛇将“白栩”逼退。
“卧槽!它什么时候混进来的!老白呢!”
秦礼想到自己和这么个玩意儿贴着背走了一路,顿时吓得一蹦三尺高。
司铃立马把两个人拉起来:“别慌!快背靠背!现在有两只了!”
三个人被迫重新围成防御姿势,试图退回走廊。
“往哪边走啊?!”陈武道。
“这边这边,我记得,跟着我!”司铃道。
两个人跟着司铃费力穿过帷幔,期间有短暂的分离,但很快又重新靠紧。
三个人退回到幽暗的走廊中,然而秦礼忽然浑身一颤,用金刚锤护在身前:“你?!老白!是你吗?”
在他的视野里,白栩一个人在走廊对面茫然四顾,听到秦礼的声音看过来,两眼顿时放大:“身后!小心!”
秦礼毛骨悚然,飞快转身,只见刚刚还正常的司铃开始发出“噫噫”的叫声,抬起爪子抓向自己。
“快跑!”
白栩在后面喊着,秦礼拉着陈武飞快跑向白栩,“司铃”咧着嘴笑咯咯紧随,陈武一尺子把它拍了回去。
“呼——呼——”
秦礼扛着陈武好不容易跑到白栩面前,大喘着气道:“你刚刚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丫的皮影变成你的样子贴了老子一路,太渗人了!喂,你倒是帮忙啊,杵着傻笑什么?”
秦礼一瞬间好似被雷劈中,瞳孔剧烈地震,扛起陈武就往回跑,几乎是同时,刚刚还在原地的“白栩”撕下了伪装,挥舞着手里的纸刀追砍二人。
“啊啊啊啊啊!——”
秦礼大吼一声,金刚锤毫不留情砸在赶来的“司铃”皮影上,趁着两只皮影交错之际,他赶紧又跑回了祠堂。
但祸不单行,他扛着的陈武突然扭过头冲着他咿咿呀呀地笑,秦礼当即手一甩将它扔了出去,随后一个人捂着脑袋在帷幔里疯狂旋转逃窜。
“秦礼!这边!快过来!”
司铃的身影在某个帷幔后出现,她看到了旋转舞蹈的秦礼,挥着手里的火鞭提示他。
秦礼此时已经濒临崩溃,看到司铃的刹那,他狂叫着冲向她:“什么是真的!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真的!”
司铃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她干脆抽了他一鞭子,可怜地看着他:“痛吗?”
秦礼捂着手臂,狠狠点头:“痛啊!”
司铃道:“现在知道了吗?”
秦礼点点头,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三只皮影全都围了过来绕着二人旋转,秦礼和司铃抹泪起身,他们已经被包围了,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了。
“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了吗......”
“也许吧,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秦礼想了想,呜咽道:“我没什么遗言,就是希望我的阿兰能好好的。”
司铃也有些哽咽:“行动失败,我也能跟母亲一起走了。”
“呜哇哇哇哇哇哇——”
秦礼抱头痛哭,司铃也放下了火鞭。
那三只皮影像是看懂二人的穷途末路,数不清的丝线飞出,就要钻进二人的体内。
忽然间数道破风声响起,三只皮影被突然刺出的红梅树枝捅了个对穿,被树枝一挑一甩一拉,在空中直接打成死结。
江珩一手提着一人来到二人面前,对还没反应过来的二人道:“小声点,别把更多皮影引来。”
恍若一场惊世大梦,秦礼和司铃没了声,愣愣看着他好久。
江珩把陈武和白栩放在他们面前,很快两人就清醒过来,惊讶又茫然地往四下一望。
“怎么回事......我得救了?江哥!”陈武回头见江珩站在自己背后,喜得一下子跳起来扑了上去。
白栩明白自己得救,在松了口气之后,心里憋着火让他顿时涨红了脸,对秦礼骂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什么背靠背就安全,你到底懂不懂术法?!被皮影分散后是一点没发现、一声不吭!老子眼睁睁看着你们几个被带到这鬼地方,要不是被皮影拦着真想冲上去给你一拳!脑子都被蛋白.粉糊死!”
秦礼劫后余生正高兴,被白栩这么一骂,肾上腺素狂飙,双眼一瞪反骂了回去:“还有脸说老子!你不同意背靠背那你配合什么?!你都说你自己被皮影拦住,那我们怎么知道你喊什么!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能心电感应啊?笑死,我和阿兰相处这么多年都没这个本事,就凭你?”
白栩白眼要翻过天去,冷笑道:“呵呵,就这么点破事用得着心电感应,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司铃狠狠皱眉:“喂,你骂谁呢?”
秦礼学着他的模样冷笑:“呵呵,我看这小子是趁大哥不在把自己当领头羊了,凭什么其他人就得猜你的想法,你有这个分辨的本事怎么还是着了道,还得江珩救你?”
白栩咬牙切齿:“沈清淮?你还敢提他?所有人里面就他最不正常!”
司铃按住秦礼拿金刚锤的手,冷声道:“姓白的,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呵。”白栩冷笑一声,一边用眼神扫他们,一边嫌弃地摇头:“事到如今,大家应该都知道这座古宅里我们真正要面对的究竟是谁吧。用脑子想想就知道,林末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把一众玄学界的人困在鬼宅,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引导、利用,这一点我们在受到袭击后很快就明白了,而沈清淮到古宅比我们早那么多,他不可能不清楚这件事,但在我们提出找林末的目标时他并没有反对,你们说他为什么这么做?”
秦礼道:“防备我们呗,这不是很正常!他来这里是找灵官度,我们来也是,他又不能保证我们一定不会背刺他,就你包里的那些小臂长的针,我看着都瘆得慌!”
白栩眼睛一瞪:“我说了我没想用!司铃也是!我们才不会傻到为了个所谓的圣物拿自己的命和其他人的命作赌!你可别忘了沈清淮知道我们所有人的行踪,他根本不怕我们会偷袭,但他依然把我们撇开利用我们吸引来那只厉鬼,他就是要我们死!是他背刺了我们!”
“你放屁!!!”
秦礼气急败坏,抄起金刚锤就对准白栩的脑袋,落到一半停住,回头看向司铃:“你怎么不拦着我?”
司铃看着他,默默低下头:“白栩说的不无道理,而且你没发现吗,沈清淮没有和江珩一起出现。”
秦礼沉默了,他看向江珩,这才注意到对方脸色比之前差了不少,整个人冷凄凄的,眉宇从一开始就没有松过。
“大哥他......连你也扔下了?”秦礼斟酌了下措辞,但显然没什么用,江珩的脸色变得更差。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低着头不与别人眼神交流。
忽然,陈武用力拽江珩的衣袖,惊恐道:
“江哥,江哥!后、后面!”
众人顿时警惕。
浓郁的阴气从四面八方喷雾般涌来,细细覆上每一处毛孔,众人连连打着寒颤,脚步旋转下意识又围成背靠背的队形。
在陈武眼中,无数黑雾穿透人皮帷幔,在众人周围慢慢聚拢。与此同时,密集的皮影轮廓在黑雾中浮现,影影绰绰,表情又哭又笑,在黑雾中来回飘忽旋转。
在这些皮影之上,浓浓的黑雾逐渐凝聚成一个硕大的头颅,露出一张青年的五官,陈武与之对视,下意识喊出它的名字:“是郎成忠!”
黑雾听到了他在喊自己,那颗头颅不由分说压了下来。
其他人也看到了那颗头,秦礼脱口而出:“喂!害死你和荼秀的可不是我们!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对我们动手!就别怪我们将你超度!”
他话音未落,那颗头颅忽然停在了半空,众人跟着愣了愣:“不是吧,这么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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