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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是这个世界的希望。
而他只是一条命不久矣的渺小生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
原来，自己只是在嫉妒他人，不满现状吗？
水箱玻璃上倒映着一张皱着眉头的脸。
褚辛忽然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
“你不要总是轻易贬低自己，哥哥。”零说，“我爱你，我会一直爱你的，我们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存在，不是吗？”
褚辛只是静静地看着水箱里的章鱼，没有理会零的话语。
他想，世界末日来临那一天，当人类登上启航的方舟，自己恐怕早就已经不在了吧？
爱不是永恒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意这世上有没有人爱自己呢？
人生下来就是孤独的个体，也许章鱼也是孤独的，但章鱼不会为此烦恼。
“你不用在意我。”
“不是这样的，你在说反话。”零轻声说，“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否则我太孤独了，和被关在水箱里的里奥有什么区别？”
褚辛神情一滞。
那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了零的情绪，好像心脏被揪了起来。
“你是人，不是被豢养的宠物。”
褚辛很用心地指正零的错误观点。
一样的鼻子和眼睛，一样的情绪波动，一样的孤独，都是一样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零的抵触显得很可笑。
他排斥零，就等于否定他这十七年来的人生。
“哥哥，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零用真挚的目光看着褚辛，“这里的人，我已经看腻了。”
两个月后，开学季。
“高一年级的宿舍楼在那边，我的宿舍楼在你的前面。”
褚辛拖着行李箱，指了指不远处的红色建筑群。
“哦对了，旁边那个圆形建筑就是第一食堂。”
“好吃吗？”零笑问道。
“不怎么好吃，我一般去第三食堂。”
“有什么推荐的菜？”
“不要一开始就想着吃啊，你先去报到，然后去宿舍收拾东西……让我看看你的室友，哦……叫乐潺。”
褚辛翻看着新生名单，领着弟弟褚零走进高一宿舍楼，坐电梯抵达三楼。
走廊上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新学弟，还有担任志愿者的高年级前辈们。
他找到登记表上对应的宿舍门牌号，敲了敲门。
“你好。”
“哇？你就是我的室友褚零吗？”
床上的高一新生高兴地弹了起来，“诶？怎么有两个？我眼花了吗？”
“我是褚辛，这是我弟弟，褚零。”褚辛介绍道。
“噢！原来是这样！我叫乐潺!”
高一新生抱着枕头，摸着脑袋，憨厚地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纯真的光亮。
褚辛盯着他鼻尖上的小痣看了一会儿，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
“喝水吗？你们从哪里来？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我看到楼下有社团在招新，要不吃完饭去看看？报什么社团好呢？”
褚辛觉得这个叫乐潺的男孩有些聒噪，但他并不讨厌。
他放下行李，坐在床上休息。
褚零一面收拾床铺，一面和乐潺沟通。
“原来你是练长跑的吗？”
“对啊，所以我想报田径社团，可是我又想试试别的，射击好像也不错啊，我爸爸是一线军人，拿过射击冠军……你想报什么社团？”
“吃过饭再想吧，我哥哥说第三食堂的菜好吃。”
“好啊，我正好也饿了。”
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褚辛心想，他弟弟的行为显得很正常，交流沟通也很顺利。
只有他知道，褚零只是在扮演十六岁的高中生。
“学长，一起去吃饭吗？”
乐潺的一声招呼，打断了褚辛的思绪。
“啊？好啊……”
离开宿舍的路上，褚零还在和乐潺聊天，彼此之间对未来的学习生活充满了好奇。
“我理科不太行诶，入学摸底检测排名只有第156，你呢？”
“呃，我……”
“我想起来了，褚零！你是第一名的那个！”乐潺忽然激动起来，挥舞着手里的社团招新广告单，“哇！大腿啊！我的室友是学霸！”
校园里有不少刚入学的新生，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手舞足蹈的乐潺。
褚辛注视着他的背影，心想练体育的大概都有多动症，一刻也闲不住。
“你和你哥哥是双胞胎吗？你俩长得好像啊！”
“不是，我们差了一岁。”
褚零十分自然地撒了个谎。
“哦是这样，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你哥哥是学长啊……哈哈哈哈……”
乐潺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褚辛不明白他为何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他按照志愿者手册上的说明，带着乐潺和褚零熟悉校园环境，然后去第三食堂。
吃饭的时候，他发现乐潺总是在不住地打量他。
“学长不愧是学长，推荐的菜果然好吃。”
“嗯，下次再带你们去吃别的。”
褚辛放下筷，轻咳了一声。
“学长，你怎么不吃啦？多吃一点啊！这里的菜真的很好吃。”乐潺笑着道。
褚辛低下头，又咳了几声，点了点头，“好……”
“哥哥，你不舒服吗？”
“没事……”褚辛挺起背，强打精神。
“下午去社团招新会上看看吧，晚上带你们去生活服务部领校服和生活物资……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褚零放下筷子，“哥哥，不用勉强的，我和乐潺自己去就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褚辛捂着嘴摇了摇头，“我真的没事，我就是……菜有点辣。”
他匆忙站起身来，跑向水池，咳出了一滩血。
叹息一声过后，他拧开水龙头将血迹冲走，随即抹了抹嘴。
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也许明天、后天，自己就会再次回到病房，等待死亡来临吧？
有人给他递了一张纸巾，褚辛接过来，道了声谢。
他擦了擦嘴角，发现乐潺正看着他，眼中带着真切的关怀。
“下午我和褚零一起行动也没问题的，学长，你要不要去医务室？我陪你去医务室吧？”
褚辛缓缓摇头，“不用了，我有药，在宿舍……”
“那我送你回宿舍吧？”
“不用，真的不用。”
褚辛转身离开水池。
“学长，我送你……”
“我没事！别管我！”
褚辛加快脚步，将乐潺甩开了。
他像是落荒而逃般躲回了宿舍，躺在床上，用手臂遮挡视线，脑袋里一片混乱……
乐潺的热情和大方，那种旺盛的劲头，仿佛太阳一般灼烧着他。
他忽然心生愧疚，觉得自己太奇怪了，太不对劲了，居然还吼了无辜的乐潺。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像是随时都要炸开。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惧怕他人的热情？
他从床上坐起，眯起眼望着窗外正午的刺眼阳光，暗下决心告诫自己:
褚辛，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迎接死亡的方式。
既然命运的终点不可回避，那就放平心态，坦然面对。
你可以办到的，褚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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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开启啦~
一边上传一边修改，不知不觉爆字数了。
第69章 地球旧忆（二）
开学典礼过后，下了一周的雨，宿舍里的一切都好像在渐渐发霉。
门铃声响起，褚辛下床去开门。
乐潺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衬衫，发梢上沾着水珠，眼中依旧带着那抹纯真善良的微笑。
“学长，你好啊！我可以进来吗？”
褚辛示意他进屋，目光在他的脸颊上停留片刻，又落到他的背影上。
他忽然觉得房间里好像敞亮了起来。
“你一个人住吗？高年级就是好啊，你的房间好干净……”
“你的衣服湿了。”褚辛提醒道。
“嗯，没事的。”
乐潺揉了揉鼻子，忽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四处瞧了瞧，脸上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褚辛沉默了一会儿，建议道:“洗个澡吧，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我把我的校服借给你。”
“诶？那好吧，谢谢学长。”
褚辛进入浴室，开始调试水温。
不一会儿，乐潺也进来了，动作爽快地脱下了衣服。
褚辛的目光落到了他肩膀和手臂的淤青上，“怎么弄伤自己的？”
“社团里头，高年级的欺负低年级的，我看不下去。”
乐潺的声音隔着水雾，听起来闷闷的。
“学长，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就行。”
褚辛没有再过问，去衣柜里挑了一套新校服，放在浴室门口。
他坐到窗前，翻开了先前没有看完的那本书。
“学长？你在看什么？”
乐潺很快就出来了，只穿一件衬衫，两只手缩在袖子里甩了甩，含笑道，“有点大了。”
“嗯。”
褚辛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看书，过了一会儿，又答道:“从图书馆随便借来的。”
乐潺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操作着便携终端，似乎正在和谁发消息。
“学长，你……”
“你来……”
两人都停顿了一下，乐潺大方地示意褚辛先说。
“你来找我做什么？”
“就是刚好路过，想来看看你。”乐潺盯着便携终端屏幕，“开学那天，你带我熟悉校园，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嗯，举手之劳。”褚辛说。
“我听零说，你身体一直不好……”
“这个话题，我不想谈。”
褚辛说罢，似乎觉得这么说太绝情，于是又道:“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哈哈哈……为什么总是想着吃？”乐潺伸出两条腿，绷得直直的。
“还有什么好玩的吗？你平时怎么打发周末时间？”
“看书。”褚辛回答道。
“还有呢？”
“没有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窗外的雨穿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乐潺的目光从便携终端屏幕上移开，笑道:“那也太无聊了，你会打游戏吗？”
褚辛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不会，不过我有设备，你要玩吗？”
“改天吧，改天我把我的设备带来，和你联机。”乐潺道，“最近不想玩了，有点儿没意思。”
“为什么？”褚辛难得显露出好奇心。
“他们都打不过我。”乐潺一跃而起，盘腿坐在床上，眨眼道:“打不过别人，就说他作弊，太卑鄙了。”
“嗯，是的。”
褚辛捧着书，点了点头。
“学长你……有点可爱，哈哈……”
褚辛的思绪从书里抽离出来，感到有些困顿，便揉了揉眼。
“你喜欢说‘嗯’。”乐潺道。
“嗯……”褚辛愣了一下，低头道:“哦，不好意思……我又说了‘嗯’。”
“哈哈哈哈……”
乐潺愉快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
“你可以教我怎么打游戏。”褚辛忽然放下书，看向乐潺，认真地说道:“我跟你学，帮你把那些人揍一顿，替你出气。”
“不用啦，反正我也没输。”乐潺脸上绽开笑容，“学长，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人，不会整天想着打打杀杀。”
褚辛摸了摸鼻子，心想，那倒也未必。
他没来上学之前，躺在病床上，希望世界毁灭。
“其实，是零拜托我来看你。”乐潺忽然变换了语调，“他说你需要有人解闷。”
褚辛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儿奇怪。
他不理解褚零这么做的用意，难道是因为察觉到他有点儿抵触这个凭空出现的弟弟吗？
为什么要叫乐潺来？
他觉得自己和乐潺之间，还没有熟悉到可以成为朋友的地步。
不过，乐潺好像已经拿他当朋友了。
自来熟的人就是这么厉害，他羡慕不来这天赋。
“他叫你来，你就来了吗？”褚辛略显郁闷地问道。
“零是我的朋友嘛，朋友的请求，我觉得没有理由拒绝。”乐潺理所当然地说。
“那我呢？我也是你的朋友吗？”
“当然是啊。”乐潺用力点了点头，“我们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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