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贺清淮没有强烈反对的原因之一。
贺清淮坐回来,贺母问:“淮淮,怎么突然回来了?以前你回来之前都会打个电话,妈妈提前给家里通风就没有这么大的烟雾了。”
贺清淮心里装的事情太多,完全忘记了打电话这件事,随便想了个借口:“我办事路过,临时决定回来的。”
“妈,我去看看小羽。”贺清淮坐不住,站起来道。
家里供着贺清羽的骨灰和牌位,贺父贺母除了拜菩萨,就是给贺清羽念经,既期待他投好胎,又希望他在天上保佑贺清淮。
贺清淮完全不理解这两件矛盾的愿望该怎么同时达成。
贺母要起身陪他一起去,贺清淮道:“妈,我想单独和小羽说会儿话。”
贺母道:“行,你爸快回来了,我先去准备晚饭。”
贺清淮进了房间,走到贺清羽的牌位前,抬起手摸摸他刻在木牌上的名字:“小羽。”
贺清淮在贺清羽的牌位前站了二十分钟,除了一开始叫了声他的名字,什么都没说。
他没办法对着贺清羽虚无缥缈的灵魂诉说心事,只在内心回忆两兄弟从小到大相处的一点一滴。
贺清羽的性格和他完全不同,他高傲冷漠,贺清羽却温柔爱笑,他从小没有朋友,贺清羽朋友交了一堆,他擅长理科,贺清羽擅长文科。
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灵魂,如果不是有九成相似的一张脸,应该没有人能看出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亲兄弟。
李甚把他当成贺清羽的替身,何其浅薄。
他真的爱过贺清羽吗?
每当贺清淮在心中升起疑问的时候,理智都会让他立刻停止思考。
他和李甚已经分手,两人中间有过贺清羽的存在,贺清淮就不可能再和他复合,想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
毫无意义的事情不值得思考。
贺清淮等贺父回来,和父母一起吃了饭,就开车回了自己家。
李甚的东西还没用收拾走,两人的衣服依旧在衣柜里面纠缠。
贺清淮每天早晨换衣服的时候都会站在衣柜前看着李甚的衣服出神。
床上李甚的味道也纠缠不去,他换过床单被褥枕头,哪怕如此,躺下后鼻间依旧是李甚充满侵略性的气息。
李甚已经完全融入进他的生活,甚至在他上班时,小区保安都会笑着问怎么几天都没见李甚,李甚什么时候回来。
贺清淮说李甚明天回来,没说李甚回来后就会离开,以后都不会再来。
贺清淮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头里面一跳一跳的,更痛了。
家中到处都是李甚生活过的痕迹,贺清淮本以为李甚收拾东西离开后自己的生活会恢复到认识他之前。
可刚刚在浴室,贺清淮突然意识到,他的心里已经刻下了李甚的名字,除非剜掉那块肉,不然李甚会一直在那。
贺清淮捂住心口疼痛的位置躺到床上,湿发沾湿了枕头也不在意。
窗外凉风习习,贺清淮想着待会儿关窗,结果躺下后闭上眼睛竟然没有和前几天一样失眠,很快就睡着了。
湿着头发吹了一夜冷风,第二天贺清淮醒过来的时候浑身滚烫。
他浑身酸软地从床上坐起来,带上眼镜依旧感觉头昏眼花。
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过九点,上班肯定来不及,他这个状态也不适合上班。
贺清淮给这个月实验室负责考勤的余温峥打了个电话请假,请完假扔掉手机,看着屋顶走神。
不想吃药,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只想放空大脑发呆。
贺清淮竟然收获了久违的安宁。
在他放空的时候,他没有想起李甚,心脏也没有再痛。
他父母敲木鱼念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
余温峥接到贺清淮的请假电话十分稀奇,回到实验室和朱雅聊天室谈起:“贺教授以前不是没有生过病,请假还是第一次。”
“贺教授生病了?”朱雅惊讶地问。
“贺教授每天脸色那么差,一看就是晚上没有睡好,缺觉熬夜就容易让身体素质变差,况且现在又是早晚温差大的秋天,这时候稍微吹个风就能生病。”
朱雅立刻面露纠结,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贺清淮生病的事告诉李甚。
“怎么了朱雅?”余温峥问,“干什么这种表情。”
朱雅回过神来,道:“我知道贺教授自己住,也知道他有一个好朋友,两个人最近有些龃龉,余哥,你觉得我应该把贺教授生病的事告诉他的好朋友吗?”
余温峥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告诉呗,如果他的好朋友在乎他,一定会去看他,两人说不定能因此复合,咳,我是说和好,如果他的好朋友知道他生病态度冷淡不想管,那俩人就确实闹掰了,也能帮贺教授认清对方,何乐而不为。”
朱雅觉得余温峥说的太对了,她只是一个负责传话的工具人,选择权在李甚手中,她有什么好纠结的。
朱雅立刻回自己办公室给李甚打电话。
李甚正在上课,没接,过了会儿发来微信。
李甚:上课中,不方便接听。姐,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朱雅从不在这个时间段给李甚打电话,朱雅自己要上班,李甚要上课,除非是有非打不可的重要事情。
朱雅还没想好该怎么和李甚说,李甚又发来一条消息。
李甚:还是贺教授出了什么事?
朱雅没想到李甚这么敏锐,一下就猜到了。
朱雅:是,贺教授今早生病请假了,我想他自己在家,可能照顾不好自己,就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帮我去看看他。
李甚半天没回消息,朱雅几乎以为他不会回了,没想到李甚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朱雅连忙接通:“李甚,你不是在上课吗?”
李甚呼吸有些喘,好像在跑,“嗯,我逃课了,现在在教室外面。”
朱雅:“……”
李甚:“我现在过去看贺教授,见到他再给你回电话。”
朱雅:“好的,你快去吧!”
朱雅打完电话回到实验室,正对上余温峥八卦的目光:“怎么样,贺教授的‘好朋友’去不去?”
谁都知道贺清淮生性冷淡,只有同事,没有朋友,加之他的性向不是秘密,余温峥刚才听了朱雅的话瞬间脑补了一出爱恨情仇的大戏。
“去。”朱雅镇定道。
“话说朱雅你怎么突然和贺教授这么熟了,连他的‘好朋友’都认识?”余温峥说完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该不会贺教授的‘好朋友’是你介绍给他的吧?”
朱雅道:“怎么可能,我可没有介绍,是他们自己互相看对眼在一起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李甚天天来实验室,明面上是看她,说不定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61章 大学生替身攻21
李甚跑到校外, 打车到了贺清淮的小区。
保安看见他惊讶道:“今天不用上课吗?贺教授说你晚上回来。”
李甚道:“贺教授生病了,我怕他照顾不好自己,所以回来看看。刘叔,我走了, 有空再聊。”
保安看着李甚跑远的背影, 感叹两个人的感情好。上次见面的时候, 李甚说为了配得上贺清淮, 正在学习炒股, 每天除了繁忙的课业就是盯着股市,这么忙还有时间谈恋爱,保安不得不佩服李甚的精力。
而且李甚说炒股不是随便说说的那种, 保安在他口中听到了很多专业名词, 看他谈起股票时眼睛都在发光, 出于帮助朋友多在股市锻炼的目的, 知道李甚手里只有从他表姐那里借来的一万块钱之后, 十分豪爽地拿了自己的一万块交给他打理。
保安在高档小区工作, 每月工资一万二, 不缺钱,所以哪怕李甚只是个没有经验的学生, 可能会把他的一万块赔光了, 保安也不会太心疼。
李甚来到贺清淮家门前, 刷了指纹,门开后推门走进去。
房间里的摆设和他住在这里的时候没有区别, 鞋架上有他买的和贺清淮的情侣拖鞋,沙发上是他买的心形靠枕, 走到卧室门前,李甚抬起手拧开门, 正好和自己艰难从床上下来的倒水喝的贺清淮目光相对。
“你怎么来了?”贺清淮脸色苍白,两颊却晕着病态的酡红,瞪向李甚的目光蒙着一层水雾,毫无杀伤力,甚至惹人怜爱。
李甚看着贺清淮,忍不住向前几步,“我听说你生病了,担心你。”
贺清淮皱眉躲开他要扶自己的手:“李甚,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学生,我只是生病了,不是快死了,你竟然逃课来看我?你尊重你的老师吗?你的老师一气之下不给你平时成绩,我看你期末挂科了怎么办。”
李甚见贺清淮念念叨叨,最后还是为他着想,脸上露出笑容,看向贺清淮的视线愈加柔软。
“我和老师好好说的,说我喜欢的人生病了,我必须去照顾他,老师说他能理解。”李甚小心靠近贺清淮,“你需要什么我帮你拿,你现在身体虚,先去床上躺着好不好?”
“好什么好。”贺清淮听见李甚说喜欢他,平静了一上午的心脏再次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我有手有脚,不用你照顾,你既然已经来了,就去收拾东西吧,收拾完赶紧离开。要我说多少遍?我不需要一个把我当做我亲弟弟替身的男朋友。”
李甚眸光微黯:“我会收拾东西离开,让我最后照顾你一次行不行?”
他从贺清淮手里拿过水杯,去外面饮水机接了水帮他拿回来,手里还有找出来的退烧药:“你看起来烧的温度不低,需要吃退烧药,吃一粒吧。”
贺清淮心里悲哀地想这算什么,却还是接了过来,把药吃了。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道:“只要是你买的东西都不要留下,都拿走,行李箱不够装,我的行李箱送你。”
贺清淮忍着眼中的热意转过身背对着李甚,走到床上躺回去。
太累了,等李甚彻底离开他的世界,他就可以下定决心将李甚从心底剜除,只要小心养护伤口,总有一天会痊愈。
贺清淮盖好被子,睫毛落下,阖上眼睛。
李甚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衣服,鞋子,抱枕,摆件,牙刷,洗面奶,还有他的几本书,放在贺清淮的书房中。
李甚去书房拿了课本回到卧室,将所有东西都放进行李箱。
“我收拾好了。”李甚对贺清淮低声道。
收拾好代表他要走了。
贺清淮的眼睫颤了颤,没有睁开眼睛,“我说的是一件不留,你最好再检查一遍,我不想以后突然看见你的东西想起你心情不好。”
“……好,我知道了。”
李甚从衣柜开始检查,当初他搬进来时故意把自己的衣服和贺清淮的掺和在一起,刚才拿衣服的时候确实没有仔细检查。
又在里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件自己的内裤,李甚随手拉开另外一个收纳柜。
他没有用过这个柜子,但不保证他的东西没有被贺清淮放进里面。
李甚打开后,发现这里面好像什么都有,笔,小本子,淘汰的手机,曾经流行过的巴掌大的电脑,电脑上面甚至有一道很深的划痕。
有什么在李甚脑海中划过,被他敏锐地迅速抓住。
李甚拿起那个巴掌大的笔记本电脑,转过身走到床边:“贺教授,这是你的电脑吗?”
贺清淮心想李甚这是什么问题,电脑都认不出来了,是在找借口和他说话吗?
他不悦地睁开眼睛,刚要嘲讽,看见李甚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怔了怔,“是我的,怎么了?”
“你确定是你的,不是你……不是贺清羽的?”李甚紧张地问。
“我是也给他买了一个玩,怎么,你又想起了什么美好回忆?”贺清淮嘲讽地勾起了唇。
“贺清羽的电脑上也有一样的划痕吗?”李甚紧紧盯着贺清淮,丝毫不在意他语气里的嘲讽。
“他很爱护我送他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划痕。李甚,你到底想说什么?”贺清淮头又开始痛起来,难掩暴躁地问。
“我是想问……”李甚声音艰涩,“贺清羽他,是在三年前什么时候去世的?请你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仿佛有人用锤子一下一下锤他的头,贺清淮想,李甚终于发现他爱的还是清羽了吗?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哪怕和他相处了这么久的人是我,他依旧只爱贺清羽。
“六月七号。”贺清淮记得清清楚楚,正好是高考的第一天。
他们一家人在医院里亲眼看着难撑支离病骨的贺清羽与世长辞,去世前他已经被病痛折磨的说不了话,离开的时候,贺清淮感受到了他心中的解脱。
贺清淮一直知道,如果不是为了父母和他,贺清羽早就不想忍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坚持了。
那天他没有像父母一样为他的离开痛哭,反而为他的解脱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他们是双胞胎,有心灵感应,那份喜悦不仅是他的,还是贺清羽离开前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他知道贺清羽希望他能活的开心。
“可是……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贺清羽’,是在六月二十三号,中考后的第一天。”李甚道。
“什么?”贺清淮发烧到迟钝,以及被头痛折磨到无法思考的大脑,过了十多秒钟才处理完成,反应过来李甚的意思。
“你见到了清羽的魂魄吗?他和你说了什么没有?”贺清淮虚弱而焦急地问。
李甚坐到床边摸了摸贺清淮滚烫的额头:“我见到的不是贺清羽的鬼魂,甚至也不是贺清羽。贺教授,我好像一直都搞错了人。”
贺清淮的头越来越晕,完全理解不了李甚的话。
李甚却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问:“你弟弟去世后,你是不是去过潞城?”
贺清淮迷茫地看着李甚:“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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