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一黑衣人,跪地,恭敬的禀报着:“……明州那边已经可以确定,定然是苏家和海寇有所联系,不过,这四年来,海寇忽然减少了很多,苏家那边好像折了不少人。”
“你说好像?”突兀的,青年缓慢开口,清冷好听的声音冷静,但透着一丝冷厉。
“是属下无能,其他信息还没有找到。目前已经锁定桃花岛,桃花岛上的花族,似乎颇有来历。”
“查。查仔细。查清楚,苏家和海寇勾结的证据必须是明确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含糊不清。”
“是!”
“南境明州,济州的盐帮最近怎么样了?”青年转身,一张脸俊美无暇,最吸引人的是那双黑色的眼眸,深邃暗沉。
跪在下头的黑衣人不敢直视,心头发寒,背脊发凉。主子的那双眼眸仿佛锐利得可以直戳人心,又幽深暗沉得好像悬崖下的深渊,让人胆寒,不敢窥测。
“回主子的话,盐帮计划在下月抢夺朝堂送往明州的官盐。”
青年点头,“具体时间计划,务必要在这个月底送来。”
“是。”
顿了一下,青年的声音似乎有些低哑,慢慢的开口问着,“金家那边呢?”
跪在下头的黑衣人颤抖了一下,不敢禀报,但又不能不禀报,心头哀嚎,为什么是他负责今日的奏报啊!
“还,还没有金家三郎君的消息……”黑衣人嗫嚅的小声说着。
青年沉默了,好一会儿,垂下眼,语气平静的开口,“下去,自己领罚。”
“是!”
待黑衣人离开,青年静静的盯着书案,书案上是一副画,画里是一个俊秀白皙的少年笑着的举着冰糖葫芦的模样。
青年的手指慢慢的抬起,指尖慢慢的摩挲着画里少年的眉,眼,鼻尖,唇,指尖摩挲的动作轻柔带着某种难言的眷恋,垂下的暗沉深幽的眼眸似乎柔和了下来,但又似乎更加阴暗了,他轻声开口,带着几分呢喃,“灿灿……我会找到你的……”
*****
南境,明州
明州临东海,东海上外岛无数,其中距离明州最近的便是桃花岛。
明州人都知道,桃花岛上是外岛中和内陆生意做得最好的一个岛屿了,桃花岛盛产药草,特别是稀有的药草,除了药草,桃花岛上的花族人还擅长于海钓,每每七八月的时候就会有一次大型海钓,凡是给足够了钱,花族人都会从海里给你钓你想要的东西,比如说好吃的海鱼,稀有的珊瑚等等。
而若是有多余的,非客人要指定的海钓,花族人就会请内陆商家拿到明州来公开拍卖。
因此,每年七月,明州就有一次大型的拍卖会,拍卖场上的最热门的就是花族人的海钓了。
这时候的明州,正是七月。
明州最大的酒楼,也是七月海钓拍卖场的举办地方。
酒楼名为“临江月”,是明州最高的占地最大的酒楼,共七层。一到三层楼是普通客人喝酒吃食看表演的地方,四到五层是包间,六层是拍卖场,七层不对外公开,据说是临江月老板自己要用的地方。
此时,第七层,空荡荡的只有两面巨大的木窗,中间一个大圆桌,几个坐垫。
一约三十左右的男子坐在圆桌旁,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身侧的青年,青年看似十七八岁,面容俊秀白皙,眉眼舒朗,眼眸明亮透彻,嘴角微微翘起,是一看就是很洒脱爱笑的人。
青年翻着手里的邸报,一边看,一边啧啧感慨,“佑安已经是正三品了,厉害呀,他才二十岁哎!啧啧啧!”
“他当年连中三元,光明正大的顶着唐远之这个名字站在了朝堂之上,面对那些世家老不死的刁难,他都从容化解,当年状元之名点出来的时候,我是听我小舅舅说,那些个老头子憋红了脸,可却是没有办法反对。从才学,到朝堂论辩,他们都无法不承认,佑安是顶顶的第一!他们只能拿佑安的姓氏来做文章,可惜,当年老元帅是那位亲自下旨安葬,规格是建朝以来的最隆重的了。他们能怎么说。啧!”男子说着,带着几分得意。
——好歹当年他也是看着那佑安长大的呀。
“所以……四年来,他现在做到了兵部侍郎,大家也都不惊讶了。”青年也很得意,他养的小孩果然厉害。
“不过……他一直都在找你。你知道吧。”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正色开口,严肃的看着青年。
青年愣了愣,随即低下头,拿过一旁的册子翻了起来。
男子一见,无奈叹气,端起一旁的酒喝了起来,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要说给青年听一样,“他呀,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这么执着,若是别人,一年不见,两年不见,也该琢磨出味道了,知道你是有意避开了,或者,你是真的远游,可是,他却是坚持着你没有远游,你就是在避开他,好吧,知道你避开他,也该识趣点吧,他偏不,非得要找到你不可……”
青年翻着册子的手一顿。
“你呀,当初把他养得太好了,养得这般精明难搞。他年年都去金家祖祠拜祭!啧!遇到你大姐姐,二姐姐,就问,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见他?”男子继续说着,无奈摇头,这般的执拗!
他已经看到大姐姐在应付佑安的时候,应付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唉。
最重要的是,他的小舅子,身边坐着的这位,到底是在干嘛啊,干嘛要避开佑安呢?
男子——薛正峰站起身,“你呀,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青年——金竹嗯了一声,托腮,看着薛正峰离开,叹了气,干嘛不见佑安?
他有些事情,至今都没有告诉姐夫,不是他不说,实则是他说不出来,说他金竹,堂堂男儿,快要异变成一个可以生孩子的……男人了吗?
金竹翻了翻册子,算了,不想了。
忽然,银子从楼下疾步上来,跪在金竹跟前,恭敬拱手,“郎君,查到了,我们金家铺子的盐的确是被劫走了。”
金竹盖上册子,挑眉,“可是盐帮?”
“的确是盐帮,我们购买的官盐未进明州,就在明州的河道上被劫了。”
金竹嗤笑一声,眯了眯眼,低声说着,“官盐被劫,说明了三件事,明州有人外泄了官盐的运送路线,金陵有人和盐帮勾结,官盐必定是在明州!”
后头伺候着的林叔上前,低声说着,“郎君,此事非同小可。”
“嗯,最近金陵那边嚷嚷着官盐被充作私盐贩卖的事,只怕这次盐帮不会就劫这么一次。告诉明州的管事们,最近都不要碰官盐的事情,店铺暂且关了,给明州管事们加双层月钱。”金竹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
“是!”林叔恭敬应下。
“银子,你还得继续盯着。”金竹继续说着,微微挑眉,“虽然我们金家可能不碰官盐生意了,可没有理由被人这般欺负的道理!你盯着,探查清楚。”
“是!”银子恭敬应下。
“这几年金陵那边的战局没有结束前,官盐这样的生意,我们就不做了,让明州的管事们好好琢磨一下这个金马专送的生意。”金竹说着,抽出书案上乱七八糟的册子下头的一份册子,递给林叔,“就给明达叔,明达叔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里头的门道。”
“是。”林叔说完,恭敬开口,“郎君,今日的时辰到了,您该歇息了。”
金竹翻了翻白眼,“林叔,我现在没事,我再处理一下事情。”
“郎君!”林叔一脸严肃,“您上次也是这般说,结果您差点就昏睡不醒。老神仙和宁族长都说过,您的情况很复杂,您现在必须多休息。”
金竹闷闷的放下手里的册子,无奈开口,“好,我休息两个时辰。”
林叔这才恭敬的做礼,离开。
一般来说,三郎君应承下来的事情就会做到。所以林叔很放心的去交代事情了。
金竹趴在书案上,摸出邸报下头的一份小报——人间有味。
这是在两年前突然出现的一份小报,只在仆从和客栈饭馆,这些不入流的地方流传,一份人间有味三分钱,价钱很低,且有个奇怪的规矩,不卖给读书人,因此,要买,还得让家中仆从去买。
这份人间有味,上头主打是介绍各种美食,然后夹杂着很多趣事八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也有一些小故事连载。
金竹看着,觉得甚是有趣,他当初给佑安和唐琛云提的建议,他们听进去了,这份小报一开始是在漠州流传的,所以是唐琛云做的?嗯?据大姐姐的信里说法,好像不是,是佑安?
那个小古板,规矩得不得了的小孩也开始弄这些了吗?
金竹看着,轻笑一声,真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只是,大概,要等很久很久以后吧。
——如果,他蜕变成功,如果,他还能活下来的话……
第55章
金陵城, 清风殿
身着紫色袍衫,束金玉带的俊美青年慢步从清风殿中走出,他身姿笔挺, 行走如松柏, 风仪无双, 走下台阶的时候,恰好对面走来几人,带头之人同样是紫色袍衫的官服, 但却是衮冕,当今阁议相公之一的赵相公。
青年站定,微微躬身拱手做礼,“拜见赵相公。”
赵相公赵城神色复杂的看着青年, 半晌, 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唐侍郎可是要回去了?”
“兵部之事已经处理完毕, 有几件事可能要劳烦各位相公商议。”青年拱手回答着, 神色疏离淡漠。
赵城微微点头,看着青年, 眉眼间有些复杂,“听闻,圣上已经下了诏令,命你前往明州?”
“是。”青年微微点头。
“明州济州都不是好地方,唐侍郎还需一切小心。”赵城低叹一声, 慢慢的说着。
“多谢赵相公关心。远之明白。”青年——唐远之微微拱手做礼,便抬脚继续朝前走去。
跟随在赵相公身后的几人, 低声开口:
“赵相,唐侍郎虽然文武全才, 可未免有些傲慢了吧。”
“就是就是!”
“……不过唐侍郎自入朝以来,做事简直是无可挑剔啊。这人太厉害了啊。”
“唉,就是啊,可惜啊,姓唐啊!”
……
姓唐?赵城眉眼一片苦涩,错了,本来是该姓赵的啊。本来……该是他们赵家的麒麟儿啊!
****
离开皇城后,唐远之骑马回府。
金陵城中,他有一座府邸,就在金陵三巷之中。府邸不大,五进院落,但这样也刚刚好。
进了府邸后,他便慢步走到前堂,前堂,他的祖父唐敬奉正在和来访的福王下棋,见他回来,便笑着说道,“哟,远之回来啦?”
唐远之躬身拱手做礼,“王爷安好。”
“哈哈哈,好好!听说你要去明州啦?正好,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你也一并带去吧。我已经跟圣上说了!”崔家老太爷哈哈说着。
唐远之微微点头,“圣上有言明。”
说罢,唐远之便坐在一旁,看着棋局,一边在一旁慢慢的斟茶。
福王看着,摸着胡须笑道,“圣上说,远之虽然年轻轻,但却是有大将之风,君子之仪,远之啊,这金陵城的世家贵女可都一个个的惦记着你呢,你心里头可有盘算?”
唐远之微微抬眼,拱手说道,“王爷说笑了,远之才学浅薄,不敢当,眼下功业未成,不敢谈成家之事,且祖父尚在,一切由祖父做主。”
福王一听,便看向了摸着棋子盯着棋局的唐敬奉,半开玩笑说道,“我说唐老头,你不会真的要等远之做了大相公,你才考虑远之的婚事吧?”
唐敬奉掀了掀眼皮,懒懒开口,“你别听他胡说!早年我和他娘都给他定了婚事了,不过是要等几年,放心,你肯定能喝到远之的喜酒!”
福王哦了一声,叹了口气,“唉,我可是真喜欢远之啊,还想做远之的岳父呢,可惜可惜!”
唐远之只是垂眼,斟茶,双手将斟好的茶,呈递给了福王和祖父唐敬奉。
唐敬奉接过,喝了一口,说道,“你也累了。明儿个还是要去明州对吧,那早点回去收拾收拾。”
唐远之便拱手告辞,转身,慢步离开了。
福王目送唐远之远去,看向唐敬奉,开口说着,“进金陵四年了,我就没有见过远之笑过。他……这样可不好啊。”
唐敬奉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摆着棋子,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好!
可是,四年来,没有金家三郎的任何消息,金家人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肯说,他舔着一张老脸,去问金家三郎的爹娘,人家爹娘就是不肯说,他能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座府邸里名为青书苑的院子,还有一模一样的装饰建造,以及……那专门摆着杂书的小厢房里快满了的杂书和乱七八糟的东西……
唐敬奉长长叹气。
“圣上今日还跟我说,说看远之这样很心疼。”福王叹气说着,“问我,该怎么办?宁王还笑着打趣说,要不把赵霖给砍了?唉。”
唐敬奉顿了顿手,低声说着,“就算砍死一百个赵霖也没用!”
没有金家三郎……佑安是不会笑的。
****
送走了福王后,唐敬奉就转身走回了前堂,一边开口说着,“去,请郎君过来陪我用膳。”
“是。”
待唐远之到来,唐敬奉正在倒酒。
唐远之一闻那味道,便知道,是金家酒肆才会酿的雪花酒。
“坐下。喝酒。”唐敬奉指着位置说着。
桌上的菜很简单,一道卤肉片,一道炸小鱼,一道麻婆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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