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九味楼的隐蔽的包间里,赵霖正在慢慢的泡茶。
坐在赵霖对面的瘦削老头,目光阴沉,神色不虞。
“苏老不必心急。”赵霖放下了茶壶,双手端起一杯茶,递给了对面的苏相,苏家如今的掌权者。
“驸马爷倒是沉得住气。”苏相接过茶,冷哼一声。
“如今我儿赵景渝与苏公子一般,于仕途已经无望了,赵家如今靠我撑着,若我还是不能沉得住气,如何应对那唐远之,如何应对那步步相逼的皇城李氏?”赵霖说着。
苏相冷哼一声,转开话题,“皇庄那边准备好了?”
“不错,江州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赵霖说着,端起茶,慢慢的喝着,一边低声开口,“宋相那边不必担心,他虽然野心甚大,但如今的局面,他也清楚得很,唐远之不除,李氏压不下去,那么,我们这些大氏族,就必定会有更大的麻烦!”
没错,苏相眼眸阴冷,虽然恨极了眼前的赵霖!明州一事,他苏家是被算计了,但……眼下他们的仇敌是一样的!
“金家三郎金竹,还没有消息?”苏相低声问道。
“是。只怕在唐远之进入金陵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赵霖皱起眉头,不管他们的人怎么寻找,找到了金家,但是,金家三郎却一点踪迹也没有!
“既然他在意那金家三郎,找不到金家三郎,也可以从金家入手!”苏相盯着赵霖,微微眯起眼,“但为何你们却没有动手?”
赵霖放下茶杯,看向苏相,神色凝重,“此事,也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嗯?”
“我和公主都想对那金家下手,但那金家每每都能从我和公主所设置下的陷阱中逃脱出来,且,从他们的手法中,我找不到任何唐远之动手的地方!似乎,他们金家本身就有抗衡我们的能力!苏老,你见识广博,你对那潍城金家可有听说过什么?”赵霖神色凝重的问道。
——他们一开始似乎就忽略了金家。但这几年来针对金家的动作不断,不管是他还是公主,亦或者是宋家,那金家每每都能逃脱!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运气,但,几年来都是如此。而回过头来细细一想,能够从当年那种毫无破局处的可能中救回唐远之,救回唐敬奉,金家又岂是一个普通的商户?!
赵家族老都未曾知道金家,而他能够再请教的人唯有他的父亲赵城,可父亲赵城已经与他断绝关系,宋家那边也对金家一无所知,如今就指望着苏老了。
却不想,眼前的苏老也是皱紧眉头,一片茫然神色。
“潍城金家从未听说过,若是隐世大族,也不是没有可能。”苏老喃喃说着,看向赵霖,“你去问过你父亲了吗?”
“父亲不肯与我说话。”赵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
苏相微微点头,也是,十年前的事情,赵城就极为盛怒了。
“我会留意,若有消息,我会告知于你。”苏相转开话题说道。
“除了皇庄,江州,还关于魏琛主导的户籍改革一事,”赵霖转开话题,眼睛微微眯起,“魏琛虽然难以对付,但户籍重新造册,却非是魏琛所能完成。”
苏相看向赵霖,户籍改革已经进行了四年,但这四年来,他们这些大氏族并未插手,只是袖手旁观,就是知道,户籍改革一事绝非魏琛一个小小的寒门能够完成!他们在等,也是在看,最后的户籍改革将会怎样的不了了之。
如今赵霖的意思是,除了皇庄,江州,也想同时掀一掀这户籍?动一动那魏琛?
——皇城李氏依仗的重臣之一?
“看来,你是有所计划了。”苏相慢慢的抿着茶。
“不过是顺水推舟,落井下石罢了。”赵霖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千年氏族,难道,还斗不过那区区寒门?”
苏相看着眼前的赵霖,微微眯起眼,他们这些大氏族一直以来与那皇城,都是彼此牵制,不管当年天下大乱时,他们扶植大楚李氏也好,或者,推翻大楚李氏也罢,秉持着的,便是制衡二字!
一直以来,制衡甚好。
但,十年前,眼前的这个人突然对唐氏动手了,千年唐氏就这么的毁于一夜大火!那时候,金陵氏族中,很多人都是匪夷所思,赵家为什么要毁了唐家?
即便唐家亲近大楚李氏,但也是大氏族!
且还是他们中的几个千年氏族之一。
最主要的是,唐氏,就这么的,轻易的没了?
更让他们震惊寒心的是,这人不但毁了唐家,还杀妻毒子!最后居然将嫡妻扔与乱葬岗之中!还是崔家的崔云善和楚家偷偷的去捡了尸首。
那时候,他们私底下想的便是一件事:唐家莫非要取李氏而代之?
可看这十年来的所为,又不太像?而赵城那老匹夫怒不可遏,分府别居了!
但这近四年来,他隐隐约约摸清楚了一件事,就是眼前的赵霖,似乎,是想控制大楚李氏?是想掌控这天下?但却不想取代李氏?
——疯子!
他想,这赵霖就是个疯子!不过,有个唐远之比他更疯!
想想那唐远之在明州对他的儿子和赵景渝,宋青珂所为之事,呵,果然是眼前之人的血脉吗?
“不要小看了魏琛。”苏相看着眼前的赵霖,眯眼说道,“不要忘记了,唐远之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魏琛倒下。”
赵霖端起茶,轻描淡写的开口,“我倒是想看看,他除了在带兵打仗上有点本事外,在政事上,他有什么本事!”
苏相站起身,俯视着赵霖,语调阴冷,“我不管你们这对父子怎么斗,我不会放过唐远之,也不会放过你!”
说罢,苏相转身大步离去。
赵霖慢慢的放下茶杯,垂着眼,心底念着两个字:父子?
——倒是忘了,那唐远之身上的确是有他一半的血脉。
不过,唐远之的面容,为何却是像极了那女人?
第105章
玉龙雪山, 起源之地
前堂,之前被他们的主子书写了牌匾挂上去的书园里。
花无眠捧着书册快步走进,却见书园里已经有几人提前到来, 是那花容, 花若, 还有其他几人,都是灵君。
“无眠?你怎么过来了?”花容和花若立即上前问道,带着关切, “可是主子已经醒了?”
花无眠怔愣了一下,垂眼摇头,沉默的越过花容和花若把手里的书册放到了长桌上。
“今天是第五天了。”花若轻声开口,看向花无眠, “无眠可是有要事要做, 不若交给我们?”
“没有。只是……林叔让我出来把灵族的琐碎事情处理好,林叔说这样子, 等主子醒了, 主子就会轻松好多。”花无眠低声说着。
——没有说出来的话是,现在的他们除了等, 也没有办法再做其他的事情了,而冰窟那里,老爷他们,还有大娘子他们,已经在那里哭了五天了, 林叔说,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把手头上能做的事情赶紧的去做好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花容上前,拿起刚刚翻阅了一半的书册, “我和哥哥已经决意要追随主子了,所以,这里的书册,之前主子说要清理出来,要把有关灵君的事情整理成册,我们这几天都在做,再过两天,在主子醒来前肯定能够做好的。”
花若看着花无眠,声音轻柔,“无眠,如果还有其他事情的话,你吩咐下来,我们会去做。”
花无眠点头,“那花若麻烦你去问其他的灵君们,他们是作何打算,要出去,还是要留下来给主子做事?主子的契约这里有几份,你拿去给他们看看,如果他们要留下的话,就按照契约算月钱……”
“好,我这就去。”花若捧着账册和契约就转身匆匆出去了。
花无眠看着手里的账册,这次,主子的爹娘,金家的老爷夫人来的时候,顺便也带来了好多账本,林叔说,没事做的话,就算账吧。
林叔现在守在冰窟那里,还有银子,虽然是守在那里,但是林叔每天都是不停的,不是算账,就是安排厨房做事,给老爷夫人还有大娘子他们安排饭菜等琐事。林叔不敢停下来,他懂,他也是这样,一旦停下来,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冰窟里,张神医守在里头已经五天了,张神医今天出来有跟苏先生和二娘子的夫君,主子的姐夫提过,说是今天和明天就是关键的时候了,扛过去了,主子就能凤凰涅槃,再次重生!
可如果,不能……
花无眠捏紧了拳头,没有什么能不能的!主子那么坚韧的人,一定,一定可以抗过去的!
*****
入夜后的金陵,唐宅。
唐远之从药园里走出来,神色淡漠平静,可是眉眼间的阴郁神色却是浓烈得很,一身的气息压抑不已,跟随者唐远之阿六和阿七对视一眼,他们的眼底都有非常重的担忧。
这几日的主子情绪实在是起伏太大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和魏琛魏大人谈完事后,就回来了,匆匆处理完事情后,就来了药园,也不知道和老神仙谈了什么,出来后神色就这么得阴郁暴戾。
“主子……该用晚膳了……”回了书房后,阿七鼓起勇气,低声请示。
“下去。”唐远之挥手示意阿七和阿六下去。
阿七和阿六对视一眼,只好退出书房,但不敢走远,就守在了书房的走廊转角处。
书房里,唐远之摊开小画像,静静的凝视着画里的约莫二十左右的俊秀青年,笑容和煦透着几分洒脱,眉眼间灵动透着几分狡诈,那是在四年后再见灿灿时,他亲笔所画。
灿灿说,怕是蜕变后,他会忍不住他,可是,不管他是什么模样,只要一眼,一眼,他定然能够认出。
只是……他能再见他吗?
唐远之的手指轻轻的抚过画里青年的眉眼,不是说要晚上来轻薄他吗?怎的还不出现?
老神仙说,这是好事,如果没有出现,是蜕变已经结束了?
但……如果不是蜕变已经结束,而是——
“哇哦,你这画什么时候画的?哎,天黑了吗?”
突然想起来的活泼好奇的声音差点让唐远之捏碎了画像,定了定神,唐远之的余光瞥向身侧的白雾状的人影,却见那人影似乎有些薄了?为什么?
“佑安,你用了晚膳了吗?”身侧的白雾状的人影又开始了碎碎念,“啊,肯定没有对不对?佑安,你该吃点的!”
唐远之垂下眼,带着几分无奈,看了眼画像,慢慢的仔细的卷起画像,唤了阿七和阿六准备一点晚膳,便慢步走了出去,去了花园的亭子里。
一样的,备着点潍城送来的青梅酒,慢慢的喝着。
“这个时候,应该是喝千日红!”白雾状的人影很是不满的瞥了眼青梅酒,又困惑的嘀咕着,“奇怪了,千日红难道没有送来金陵?我吩咐他们给你送来的啊。”
——自然是有送来的,只是,他现在不想喝,想着等他来到他的身边,来到金陵,再与他一起共饮。
“唉,算了。”白雾状的人影叹了口气,趴在桌上,看着他,目光温柔,可却透着一种眷眷不舍的难过,“佑安……今天是第五天了……张神医说接下来就看我了,他让我一定要撑过去。可是,……好累,好疼啊……”说到最后,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但唐远之的耳力,让他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垂落在桌上的手不由得慢慢的攥紧。
“不过,我一定会撑过去的。”白雾状的人影说着,又笑了起来,笑容有些腼腆,透着一种憨憨的,“我怎么都不能这样死了!太难看了对不对!我还想喝我大姐姐和你大舅舅的喜酒呢!还有灵族的那些事我都还没有处理好,无眠他们刚刚开始跟着我做事,还有起源之地的那棵大树,佑安,我摘了两个福气果,到时候给你寄来……还有你……佑安你活着,我怎么也得活着……”
白雾状的人影趴在那里看着唐远之,低声喃喃的说着,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天知道人死后会怎样啊……那个糟老头把我扔了过来,说是让我寿终正寝就好了……可是,我遇见你,我若是就这样的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佑安……我以前的故乡有这么一句话……”
“……情不知所起,然一往而情深……”
“我心悦你,唐远之……”
白雾状的人影突然喃喃说出的话语,让唐远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才能克制住满心的激荡和忍不住想要拥抱灿灿的冲动!
灿灿说了!灿灿说他心悦于他!
“不过,我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倏忽的,白雾状的人影坐直,带着几分得意顽皮的说着,“哈哈哈!反正你现在都听不见,也看不到我!哈哈哈哈!”
唐远之,“……”
“佑安,金陵现在有夜市吗?”说着说着,白雾状的人影就转开了话题。
唐远之垂下眼,夜市?应该有,灿灿想看夜市?
就在唐远之思索着是否要去一趟夜市的时候,忽然,阿七匆匆到来,恭敬跪地做礼,“主子,小郡王来了,他是……爬墙进来的。”阿七说得有些尴尬,堂堂小郡王翻墙进屋,差点被阿六阿四他们当成了贼子砍杀……
“哎?爬墙?他没有被阿六他们刺成刺猬吗?”白雾状的人影兴奋的说着,这语气明显就是要看热闹了!白雾状的人影飘到唐远之的身后,趴在唐远之的背上,“佑安,这个小郡王就是明州的那个吗?”
“请小郡王去前堂花厅。”唐远之皱眉说着。
——本该专注看着他,与他说话的人,这会儿又被无聊的事情给吸引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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