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要不到了,我在这也待不下去了。”
柏霖淖一惊,好奇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黄秋蓉摇摇头。
“那你就这样放弃了?”柏霖淖叹了口气,“其实吧,我也能看出来。那个人一看就是有钱的公子哥,根本不把我们这些普通人当回事。五百万对我们来说很多,但是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黄秋蓉沉默着。
“他就是没拿我们这些普通人当人才这样耍你,你敢向他要这笔钱,手里面肯定有对方的把柄。”
黄秋蓉面露震惊,柏霖淖笑了笑,“我猜对了吧。”
“我早就想说了,你这么低声下气好言好语只会让对方看轻你,更加不拿你当回事。你得强势起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既然敢这样拒绝你,你就试着豁出去,看看谁的代价更大。”
他说完,黄秋蓉低声喃喃着什么,眼睛却越来越亮。
“你说的对,要是那件事捅出去了,最害怕的人应该是他。”
“但是,我该怎么说?”她又沮丧了起来。
直接报警吗?那这路就真的走死了......
柏霖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认识那个人,是黄泽对吧?他家做医疗行业的。”
“你认识?”
“我不仅认识他,我还认识他的竞争对手。”柏霖淖说着,“黄大姐,你仔细想想,你不能跟他抗衡,但是有人可以。”
黄秋蓉眼中浮现出希冀的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83章 无声的少年
“这是谁?”江锦看着柏霖淖带来的女人故作不解。以一种极为挑剔的眼光将对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看的黄秋蓉浑身不舒服,甚至都不敢抬起头直视面前的人。
“她叫黄秋蓉。”柏霖淖介绍。
“她叫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江锦皱眉,“进来吧。”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但凡晚来一天都找不到我。”江锦说着,眼神依旧停在黄秋蓉身上。
她的衣服依然很朴素,面容苍老,眼神带着怯懦,浑身上下透露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不是巧了吗?”柏霖淖笑着,让黄秋蓉坐下。认真跟江锦介绍起来,“这个大姐,跟黄泽有些关系。”
“哦?”江锦这才来了点兴味,“什么关系?总不能是亲戚吧?”
柏霖淖偏头望着黄秋蓉,面露鼓励,让她自己说出来。
“我、我手上有他的把柄。”黄秋蓉低头说着。
“那你说说。”
“我可以说,但是。”黄秋蓉突然抬起了头,“但是你得答应给我五百万。”
入目的瞬间,就看见江锦出色的容貌。瞬间,她有些失声。
“五百万?”江锦啜了口茶,“那得看你的消息值不值这个价了。”
“黄泽手上的医疗公司跟我们那边的学校合作,给学生非法体检,采集他们的血液,实际上是给别人做器官配型的。”
黄秋蓉的话如同石破天惊一般砸了下来。
江锦跟柏霖淖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惊异的神色。
“你有证据吗?”江锦淡淡问道。
黄秋蓉咬了咬牙,“有!”
“我儿子当年就是这样被盯上的。”黄秋蓉想起记忆中已经模糊了身形面容的大儿子,就忍不住心惊胆战,后背发凉。
“你儿子不是意外死亡吗?”柏霖淖不解。
“是意外死亡,但是在他死之前就被盯上了。”
黄秋蓉回忆。
泛黄的书页在时间的风里慢慢恢复洁白,窗外落下一层的红叶重新挂回树梢,老树枯叶变成新芽,命运的齿轮倒转,一切回归六年前。
黄秋蓉的大儿子叫白康安,他不是黄秋蓉夫妻的亲生儿子,而是在九岁时从福利院收养来的,当然也不叫白康安这个名字,这是后来取得。
白康安被收养的生活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也算平静安乐,直到黄秋蓉的亲生儿子白齐的出生,打破了他所有的幸福。
本来还算小康的生活因为小儿子的到来变得清贫起来,黄秋蓉的丈夫逐渐对这个在自家吃白食的半大少年产生了厌恶,自他十六岁后就断了他的一切生活来源,迫使白康安自食其力的讨生活。
但是白康安并不怨怼他们,甚至不止一次地在黄秋蓉偷偷接济给他送东西吃时,告诉她自己会努力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青春期的男生正值身体迅速发育的阶段,但是白康安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看起来瘦的一阵风就能刮到似的,脱下衣服,身上全身凸起的骨头。
即便这样,他依然会笑着安慰养母,跟她诉说自己的愿望。
但是收养的总是比不上亲生的孩子,黄秋蓉在私下接济他几次后还是被丈夫发现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顿殴打,骂她吃里扒外,不关心自己的亲生孩子,给别人养儿子。
黄秋蓉久而久之就跟白康安减少了往来。
直到一次,她正在家里做家务,突然接到了白康安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对方要求她立刻赶往学校一趟。
黄秋蓉心中一紧,以为白康安出了什么事,忙着急着把小儿子托付给邻居照料,自己就匆忙赶往了学校。
到了学校却没见白康安,而是被他的班主任拉到办公室坐下谈话。
黄秋蓉茫然不知所措,班主任语重心长,淳淳善诱着:“白同学在学校表现十分优异,不仅学习出众,而且也是个热心肠,这次做出一件大好事啊,白妈妈,你的教育可真是不错,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突然被这么夸奖起来,黄秋蓉猛地松了口气,与有荣焉地笑了起来:“这孩子从小就自觉,又聪明又善良,当然老师和学校的培养也是非常重要的。”
“哈哈哈哈哈!”班主任朗声笑了起来,笑毕,他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黄秋蓉面前。
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您还不知道吧?今天白康安同学为了救人捐献了400毫升的血,这是对方家属给的一点答谢,您回去给孩子好好补补。”
黄秋蓉不知道400毫升是什么概念,但是看见这么多钱,她心中生出隐秘的开心。
这能改善不少家里的生活了。
她收了钱,对班主任千恩万谢后又去看了白康安。他正在医务室里面躺着休息,本来就瘦削蜡黄的脸上此时更加毫无血色,嘴唇白的几近透明。
“安安!”黄秋蓉见他这样被吓了一跳,但是白康安听见她的声音却露出一抹笑容,有些开心地说着:“妈妈,你怎么来了。”
“孩子,你现在怎么样了?”黄秋蓉一把握住他的手,触感却冰凉的吓人。
白康安眼睛亮亮的,带着雀跃的语气:“妈,我今天做了件好事。”
“妈知道,你们老师跟我说了,妈妈为你骄傲。”黄秋蓉见他这样虚弱的样子,狠了狠心,从掉了皮的挎包中抽出几张钞票塞进白康安的手中,“拿着,多补补身体,你看看你瘦的样子。”
白康安于是笑得更加开心了,紧紧握住黄秋蓉粗糙却温热的手掌,“妈,我会好好念书的,你放心,我一定会买个大房子,让你享福。”
黄秋蓉回去的路上突然大哭了一场,但是擦干眼泪后,生活还得继续,她依然忙着照顾自己的小家。
白康安自这一次后就经常隔两个月就被叫去抽血,这些,他都没给黄秋蓉说。而是把一笔笔钱攒起来,打算用这些为以后的上大学用。
第84章 无声的少年2
黄秋蓉再次见到他是过年那天,正值高三的寒假,白康安学校只放了五天假期。
他在大年初一那天,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敲开了门。黄秋蓉见他的样子却险些没认出来,白康安这时已经瘦脱了形,但是精神却很好。
碍着过年,黄秋蓉的丈夫再怎么不待见他也没赶人走,黄秋蓉就趁这个机会,一直给他夹肉吃,让他好好补补。
白齐看着这个陌生的哥哥却直接被吓哭了,指着对方一直哭叫着:“怪物,哥哥是怪物,不要他在我们家,快让他走!”
黄秋蓉的丈夫跟着把筷子重重摔在桌子上,冷冷哼了一声。
看了看他的脸色和黄秋蓉心虚的神情,白康安还是放下了筷子,“反正也拜完了年,那我就走了。”
“爸妈,再见。”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了家门,身影单薄又彷徨。黄秋蓉不知哪来的勇气,跟着追了出去,噙着泪水叫停了他:“孩子,你要好好的。”
白康安回头笑笑,“我知道的。妈,外面冷,快回去吧。”
谁也没想到,这就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见面。
半年后,在高考日当天。
黄秋蓉突然被一通电话打过来,要求去警局认尸。
她一路上都在恍惚,认尸,认什么尸,所有人不都是好好的吗?
儿子也马上上大学了,她的幸福日子已经指日可待了。
但是当白色的布一掀开,她顿时瘫倒在地。
床上那个冰凉凉的惨白的没有一丝生气的尸体居然就是她寄托了所有期盼的儿子。
她来不及伤心,就被人带到了一间办公室,那里面坐着一个年轻人和一个黑衣保镖。
他面前的放着一份文件,见她过来就直接让她签上。
黄秋蓉没上过什么学,但是也知道那个文件的意义。
上面印着几个大字:捐赠器官协议。
男人很不耐烦,给了一分钟时间让她选择,只要签上字,给她钱和一套省会的房子。
在昏暗无光的房间里,在两个高大年轻的男人的气势压迫下,黄秋蓉只犹豫了半分钟就签下了名字。
房子和钱跟一具已经冰凉的尸体比起来,这根本不用思考。
笔尖划在纸面上时,她出神的想着,她儿子就算走了也在为这个家付出。
之后就如男人承诺的一样,她拿到一张卡和一个钥匙。
一家人搬进了用白康安心脏换来的大房子里面,黄秋蓉心里还是对眼前的生活无比满意,为了更加心安理得,她努力地刻意去忘记以前的苦日子。
那间破旧的小房子以及年轻的少年被遗忘在旧日的岁月里面,逐渐淡忘。
但是没有两年,黄秋蓉回到老家发现了白康安的日记本。上面写了他献血之后的所有事情,至此黄秋蓉才真正明白了,这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是她不敢去报警也不敢说出去,她担心这样来之不易的生活就会因此消失。所以她只能尽可能的多给白康安烧点值钱,祈求他能在地下过的好点。
生活却没她想的那么一帆风顺,丈夫染上赌博的坏习惯,他们一家把所有存款赔了进去,最后房子也卖了,又欠了高达数百万的债务。
现在黄秋蓉闲暇时还是会想起起白康安,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白康安恨他们,在下面诅咒他们,这才让生活完全变了样子。
......
“就是这样,我才来到京市找上黄泽。”黄秋蓉说着,已经埋头哭泣起来,“我对不起安安,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都怪我。”
江锦沉默着,突然起身,拿着桌子上的抽纸放在她面前。“你是有错,但是最大错误的人是你的丈夫,你为什么不怨他?”
“我、我......”黄秋蓉讷讷,似乎在她的潜意识中,从来就没有想过一切都是因为她丈夫的自私导致的。
如果不是想要个男孩,他们不会去领养一个;如果不是因为虚伪,他丈夫不会完全偏爱亲生儿子;如果不是因为懦弱,不会让她一个人来到京市,直面这些人的威胁和殴打。
见她说不出话来,江锦转移了话题,“所以逼迫你签下器官捐赠书的人就是黄泽?你还记得他?”
“我、我没有。”黄秋蓉擦干了眼泪,努力回忆着,“那天太黑了,我没看清他的样子。但是我听别人叫他黄泽先生。”
江锦了然,“你手上有他非法移植器官的证据吗?”
黄秋蓉整个人懵了,“我说的不行吗?还有那个日记本,我都有好好保留着。”
江锦叹了口气,跟柏霖淖对视了一眼,“所以那些事情都是你的推论,献血不犯法,让你签下器官移植书也不犯法,并且你没有证据说明对方是逼着你签的字。”
“你这些事情威胁不到他。”
难怪黄泽会这么有恃无恐。
听完他这番话,黄秋蓉震惊的难以言喻,白着一张脸,讷讷问道:“难道,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江锦话锋一转,“你觉得你儿子的死是意外吗?”
“不是吗?”黄秋蓉说着,也反应了过来,浑身一软,从沙发上滑坐在了地板上。
“安安、安安他是被害死的?”
“都怪我,我怎么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从没察觉到。”她疯了一般地捶着自己的头,头发凌乱散落开来。
“黄大姐。”柏霖淖一惊,连忙扣住她的手,迫使她冷静下来。
“现在重要的是要找到证据,把这些坏人送进监狱,你再自责也没用。”
江锦却冷眼旁观着,见她怔愣地坐在地上,跟着肯定道:“没错。”
“你还知道其他的事情吗?就在你儿子出车祸后,你见过肇事司机吗?”他问道。
“肇事司机?”黄秋蓉放空了眼神,陷入回忆中。
“我记得,他叫邵峰。出事之后,他跪在我的面前磕了好几个头,他说他只是想多赚点钱养家,熬了几个夜开车拉货,没想到就那天出了事。”
“我见过他的家人,他老婆卧病在床,家里还有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要赡养,还有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
当时她刚签下协议,一出门就看见对方一家子人都来到警局,那个男人唰一下就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地给她磕头,不停说着“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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