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姚星云骑马走了。
两人潇洒的背影慢慢没入人群之中。
江鸢直到看不见她们人影,才转身一路走回净慈殿,刚进去,原本之前正在打扫院落的侍女,此时此刻却严肃的守在大堂门口,而大堂的木门和窗户皆是紧闭。
江鸢多心想了想,今早太后起床特意打开了窗户,说今日天气好,透透风,如今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怎么却关了窗?
猜测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江鸢去香积厨拿回了自己早上刚磨了一遍的佩剑,她出来后直奔大堂,不过刚上了个台阶,两位侍女往中间一站,说道:“江大人,太后正在里面见人,您若有事现在门口等着。”
江鸢停下步子,问道:“谁来了?”
侍女冷漠道:“这是太后的事情,我们不方便多说,江大人先等着。”
虽然刚来的时候为了处关系,她和两位侍女认识了一番,不算那么生疏了,可遇到正事,她们又疏离了起来,江鸢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是怕出什么事情。
“那我先在一旁等着。”
江鸢转身退出殿门几步外,两名侍女分开站在两侧,面色严肃。
啪。
没过多久,大堂内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巴掌声,三人站在门口听的一清二楚,两名侍女看着彼此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毕竟这巴掌应该不是太后打的。
在她们两人还在犹豫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白色的身影,下一刻,大堂的木门被踹开,一把锋利的长剑出鞘,落在了萧莫辛对面那人的脖颈上。
长剑挨着他的肌肤,擦出一道血印。
“住手!”萧莫辛跌坐在地上,左手捂着半边脸呵止她。
她肌肤本就白如雪,这一掌下去,哪怕萧莫辛用手挡着,可江鸢还是看到她的半边脸被打的红肿,还有明显的几根手指印,像是一个瓷白的娃娃被人刻意弄脏了一般。
江鸢心中涌来一股怒意,她握紧手中的剑柄,随时可以挥下。
两名侍女紧随其后进来,看到这一幕却不知该作何。
江鸢收回落在萧莫辛身上的视线,抬头看向背对那人,厉声道:“你是何人,竟然敢打太后,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人冷笑一声,目光深沉的看着地上的萧莫辛,说道:“本以为你到了这般若寺后,会成为孤家寡人,没想到竟还有人愿意护着你,你也算是没白来这里。”
这声音……江鸢听起来有些熟悉。
萧焕,她想起来了。
萧莫辛的父亲,当朝太师,几乎和江郑平平起平坐,难怪他敢动手打她。
江鸢把长剑收了起来,拱手笑道:“原来是萧太师啊,在下失礼了,既然是萧太师在和太后聊事,那我便不打扰了。”
说罢,江鸢一眼未再看地上的萧莫辛转身离开,还顺带拉着两位侍女出去说:“萧太师想和太后说些事情,我们就不打扰了,先走,先走,走走。”
江鸢退出去,还贴心的把门带上了。
等她们全部离开,萧焕抬手摸向自己刚才被长剑抵着的地方,手拿下来,指腹上有浅浅的血迹,竟还真的被划破了。
萧焕没太在意这个,双手背在身后,冷眼望着地上的萧莫辛,斥责道:“长公主不过掌了个兵权而已,你便这么怕的躲到了般若寺,将我之前所有心血付之一炬。如今长公主和江郑平掌朝中大权,江郑平更是肆意插手朝中政务,对我各种打压,这全部都是因为你的一时举动!”
萧莫辛放下手,慢慢从地上站起身,颔首道:“父亲,对不起。”
她不解释。
萧焕被她气的脸色铁青,回头瞪萧莫辛一眼,恶狠狠道:“早知你如此废物窝囊,当初就应该将你废了,另寻一人去做这皇后之位。萧莫辛,你不仅废物,还没有脑子,竟让江郑平的女儿跟在你身侧左右,让她明着监视你。你,你,你做的可真是好啊。”
萧莫辛再次颔首,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衣袖中的拳头却是狠狠紧握。
自己的命,要自己掌握,她萧莫辛不会为了任何一人死。
尤其是萧家。
萧焕在大堂之上将萧莫辛骂了一顿后,出去离开了,江鸢嬉皮笑脸的相送:“萧太师要走了啊,您路上注意安全,回见。”
萧焕看也不看她,迈着大步径直离开了净慈殿,心中的怒意比来时更盛。
一旁的两名侍女齐齐瞪向江鸢,眼带恨意。
就算此人是太后的亲生父亲,可也没有资格动手打太后,她们身为太后的侍女,就应该向着太后,但江鸢却向着萧太师。
江鸢送完萧焕回来,看到她两带着怒意的眼神,走着的步子猛然一停,怂兮兮的说道:“两位姐姐怎么这么看着我?”
“叛徒!”
“恶心。”两人一人骂她一句。
江鸢这才明白两人为什么看自己的眼神怨气满满,她嘿嘿一笑,指着大堂里边单纯无邪道:“两位姐姐别气,多大点事,我去看看咱们太后怎么样了,别气啊。”
江鸢边说边学螃蟹走路横走绕开两人,等走到台阶上,她立刻收起笑意,一溜烟转身小跑着进屋把门关上,生怕她两追了过来,把自己按在地上爆揍一顿。
门关上,江鸢脸色也变的严肃,她转身走到坐在桌案旁的萧莫辛跟前,歪着脑袋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阴阳怪气道:“没想到你还有被打巴掌的时候。”
萧莫辛转头躲开她的视线,说正事:“方才你脑子转的挺快,没让萧焕误会江大人和我有什么,那会儿你进来,我还真怕你胡言乱语一通,把我牵扯进去。”
“我没那么笨,再说了,本来也不是真的向你。”江鸢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木小盒,这是治伤口的药。
那日在长平王府受伤,醒来后她便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会给这位太后用上。
萧莫辛看了会儿才抬手去接,江鸢无意躲闪了下,她愣了愣,转身走到萧莫辛脸受伤的那一侧,说道:“我帮你。”
“不用。”萧莫辛起身打算离开。
江鸢却强硬的按住萧莫辛的肩膀,蛮横的重复道:“我帮你。”
不等萧莫辛再拒绝,江鸢打开红木盒盖子,右手食指抿出一点,弯腰轻轻涂抹在有红色指印的地方,动作很轻很温柔。
药膏很凉,挨在肌肤上,缓解了伤口不少的炙热和疼痛。
萧莫辛慢慢的不再反抗。
江鸢一边擦拭药膏,余光一边不自觉的往萧莫辛脸上看。
上次这样仔细看她,还是在初见的马车上,那会儿只是觉得这美人真好看,好看的让人找不出半点俗气,就连高傲清冷的气质也是人间一绝,根本想不到别的。
后来知道她是当朝太后,江鸢虽然怕自己小命不保,可也有过失落。
失落她若是寻常百姓女子,两人身份对等,自己便能将她娶回家,或是好好存钱,买下一所宅院,一生一世只宠爱她一人,不纳妾、不外遇、不浪荡、不玩物丧志,从今后做一个正常人。
但世事难料,她不仅身份高不可攀,还是当朝太后。
若一切都是刚刚好,那该多好。
江鸢想着,药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擦完,她回过神,拿起盖子拧上交付给萧莫辛:“一天一次,好了后再用些祛疤膏便可。”
“嗯。”萧莫辛伸手去拿,掌心却意外覆在了她的手背,温热缓缓传递。
两人一抬头、一仰头,同时看向彼此。
第31章
肌肤不经意间的触碰, 带了一丝微热和暧昧,江鸢睫毛轻颤,觉得这瞬间的自己仿佛要热开了, 灼人的温度从手背蔓延全身, 烧的她拿不住木盒, 连忙脱手松开。
木盒稳稳落在萧莫辛的掌心。
江鸢目光闪烁着躲开不敢对视,退后一步绕过萧莫辛,提着长剑出去了。
萧莫辛看着红木盒, 失神轻笑。
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 原来还会害羞。
门外的两名侍女继续守着, 看到江鸢低头脸红着出来,一致默契认为她被太后打了, 顿时心里畅快了许多, 骂她活该。
江鸢想消消热,便出了净慈殿去后山,一路上她满脑子都是萧莫辛的模样, 怎么挥也挥不去,她暗骂了自己几句, 结果一个没注意, 在转角处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双方同时后退一步,江鸢自知没看路,双手抱拳愧疚道:“不好意思。”
对方神色显得很慌张, 见自己不小心撞到人,连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江鸢道完歉抬头, 刚想再和对方说几句道歉话, 竟意外发现来人是平日里给萧莫辛送膳食的和尚,净真。
她顿时眉开眼笑道:“原来是净真大师。”
净真看见是江鸢, 心里更是直接打了个咯噔,精神紧绷到极点:“原来是江大人,不知江大人这般急匆匆是为何?”
被净真大师一提,江鸢的思绪不经意间又跑到了净慈殿那么太后身上,不过擦个药而已,怎么便如此想入非非,说不定那动作也是她早已想好,故意而为的。
江鸳,莫不要再次被骗了。
“江大人,江大人?”
净真和尚在她耳边喊道。
江鸳被叫回神,她摇摇头,将那人全部抛之脑后,温声说道:“太后在祈福,我闲着无聊,想自己一人去后山转转。”
净真和尚低头,“江大人随意。”
两人道别,江鸢沿着小路往后山走去,净真和尚偷偷回头看向江鸢的背影,心里煞然松了一口气,幸好出来的早,没有被江大人撞见,不然岂不是就被抓到了。
净真用衣袖擦了擦额头,连忙走了。
江鸢在后山清泉旁待到了傍晚才回来,经过几个时辰的打坐,心情舒服了许多,已经没有杂七乱八的缠绕心扉。
进到院落里关门,江鸢踩着台阶下来,刚走了两步,却见那人一袭干净素衣,乌黑的长发用玉簪整齐利落盘起,脸上戴了层薄薄的面纱,手持扫把正在扫地。
她堂堂一国之后,竟然还会扫地?
不过就连扫地也是如此温柔。
江鸢又想起了手背的灼热,她握紧拳头,摇了摇头,朝萧莫辛走过去,轻声问道:“这个时辰,怎么出来扫地了?”
萧莫辛将地上的落叶扫在一起,堆在桃花树下,回她道:“本想出去转转的,但你不在,我不敢贸然出去,只能扫扫地了。”
这话说的似是很委屈,可也很是信任,江鸢心中开心,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柔声道:“你乃一国之后,身份特殊,是不能轻易出去,下次可提前和我说明。”
“江大人说的是。”萧莫辛附和。
江鸢被她搞怪的语气逗的忍俊不禁,为了不笑出来,她轻咳一声,双手放在背后,用力拧着胳膊,以痛代笑。
不严肃的太后,确实稀奇。
萧莫辛将她可爱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江鸢收起笑意,转头看了看院落,见只有她一人,便问道:“小玉小山呢?”
“她们两人守了一天,应当是累了,所以吃过饭,我就让她们去休息了。”萧莫辛将扫把放回原处,又洗了洗手。
江鸢如影随形跟着,体贴取了拭巾过来给她,萧莫辛接过轻轻擦拭手上水渍。
“你下午去哪了?”萧莫辛问她。
“在后山清泉边打坐。”江鸢回道,临了,又补充说:“那里很是清幽安谧,若你想去,明日我带你去看看。”
萧莫辛想了想,朝她点头,“好。”
擦完手,萧莫辛将用过的拭巾折叠成四方块握在手中,她转身刚想去将拭巾挂起来,江鸢先一步拿走说:“我来就好。”
萧莫辛手中猛然一空,她抬头看过去,那人白色修身长袍,腰系玉带,很衬背影纤长,她伸出长臂挥动着将拭巾伸展开来,搭在绳子上,摇晃的高马尾更衬英姿飒爽。
朦胧夜色中,或许是被此刻温馨的气氛熏染,萧莫辛竟觉得此人若不是身处朝堂,一定是个潇洒肆意、快意恩仇的侠客,这阴暗的朝堂只会让她渐渐失去自我,可若放她自此离开朝堂,萧莫辛又不舍得。
其中原因也并非是萧莫辛对她有什么爱恋,而是没有人可以让她用的这般顺手,也不会有人对自己这般真挚。
江鸢搭完拭巾折身回来,走至萧莫辛身前时,她仰头看着屋檐外已经日落西山的太阳,说道:“这会儿般若寺的寺门已经关上,你要不要出转转,散散心?”
“可以。”萧莫辛应着。
见她答应,江鸢回屋子里拿了件单薄的披风,挂在臂弯出来,离开之前,她还特意给小玉和小山留下了一封信纸,说她和太后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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