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巨型佛像与慈眉善目的玄生宝相不同, 他怒目威严,专斩妖魔鬼怪, 克外道魔障, 是佛修口中不灭的象征。
龙头对雨花寺佛修虎视眈眈,围绕着佛像吐出滚烫炙热的龙息, 旋即便朝着山崖之巅的佛修们张开巨口!
与此同时,九头相柳的另一颗蛇头对身穿天仙洞衣的钟山道修发起了攻击!
那颗成人高的蛇头顺着石柱山盘旋而上,将钟山道修所立的石柱山用粗/壮身躯包裹住,蛇头从道修后方悄然出现, 鲜红的叉形蛇信猛地卷住一位瘦小的道修腰身,将人卷入口中!
可怜的小道修还未发出求救, 便被整个人生吞进九头相柳腹中。
“孽畜!还我徒儿!”
小道修的师父也在队伍中,居然因一时不察失去幼徒, 当即目眦欲裂,拽下紫金宝葫芦, 痛饮一口葫芦中的巴楚河清水,随后手握拂尘柄,将拂尘的雪白马鬃挥得虎虎生风,一股脑将口中的巴楚清水喷洒在拂尘鬃毛上。
只见那些细软的鬃毛在巴楚清水的洗涤过后,变得晶莹剔透,紧接着柔顺的鬃毛根根悬浮,变成一柄柄细长的剑!
拂尘鬃毛数以万计,登时,钟山道修手中多出万道剑刃,剑刃乱舞,在道修一声中气十足的“起”字中绽放出刺目的青金色光芒!如同天门飞流直下的湍急瀑布冲向蛇头!
小徒弟的道修师父牙关紧咬,浑身灵力不要命地涌向手中拂尘:“还我弟子命来!”
同为钟山剑宗,楼不央却只是朝道修望了一眼,冷漠地打量诸位道士施展本领。众人注意力都被上古妖兽吸引,他趁机问宴行雪:“你还需要多少名器法宝?”
宴行雪说:“多多益善。”
楼不央双眼微眯:“那我助你一臂之力!”
藏龙百瀑匣中的数十把名剑飞出,在楼不央头顶呈现逆时针环形飞行。楼不央单身掐了一个诀文,口中念了一声八荒归元,一个近似太极八卦阵的小型阵法出现在他掌心,他横向迈出一步,旋身将掌中阵法打在环形飞行的剑阵中。
刹那间,阵法覆盖在钟山剑宗头顶,形成一个宽约十米的天地归元阵!
叶长岐原本正想再引一次天地巨剑——九头相柳的鳞甲太过坚硬,只是寻常劈砍并不能对它造成伤害——但是忽然间他神思一恍,持将倾剑的手逐渐透明,隔着白金的手套居然能瞧见将倾剑的剑柄!
叶长岐摇了摇头,扶了一下额梢,一面还要分心躲避九头相柳的攻击。
许无涯第一时间发现了叶长岐状态不对,叶长岐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身影却逐渐淡薄!
他大喊:“大师兄!”
叶长岐清醒了一瞬,稳住心神去寻找令他产生变化的古怪之处。
九头相柳硕大无朋,遮天压地,九颗头颅如同蛮横生长的深林树根,上面覆盖着紧密的鳞片,在黑夜中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视线越过九头相柳与混乱的修士们,叶长岐发现了钟山剑宗打出的天地归元阵。天地归元阵下,那位戴着青面獠牙的陌生阵修宴行雪正面朝他所处的方向,叶长岐凝眉,只觉对方的视线似乎一直在自己身上,那狰狞的妖怪面具让人心生不安。
这位凭空冒出来的阵修实在太像燕似虞了。
天地归元阵缓缓启动,叶长岐瞬间失去心思思考对方是不是燕似虞,只因他头痛欲裂,手中将倾剑摇摆不止,剑尖兀地转向天地归元阵方向!
不光他一人手中剑突然变化,就连许无涯与路和风手中的佩剑也有隐隐有挣脱剑主的迹象!
可率先被天地归元阵吸走的,却是距离钟山剑宗最远的终南紫府修士们的各项名器法宝。随后便是天宫院阵修们
绘制阵法的众多名器,天宫院阵修素来以财力雄厚闻名九州,所以被天地归元吸走的名器法宝少说有百余件,其中不乏几件《杂闻名器谱》名列前茅的名器。
司空远也被吸走了做阵眼的名器,察觉到是钟山剑宗使坏,怒骂楼不央:“楼不央!你竟敢明目张胆抢走各派修士的名器法宝!你到底想做什么!”
楼不央却嗤笑一声:“司空远,你自诩名门世家,却迟迟不肯交出作阵眼的名器法宝,阻碍宴行雪封印九头相柳,威胁在场修士性命,我不过看不下去,好心帮宴行雪集齐名器法宝,你冲我大吼大叫做什么?你们天宫院就是要你这般为人处世的?”
司空远气得面红耳赤:“楼不央,你少装腔作势!你若真心系九州,想伏诛九头相柳,为何不把你钟山剑宗的名器法宝先贡献出来!凭什么用天地归元阵吸走别宗的名器!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正在一侧欣赏闹剧的宴行雪忽然开口,一腔能震碎耳膜的难听声音,说出的话极其狂妄:“凭什么?就凭我能封印妖兽,而你们做不到,既然没那个实力,就不要在这狺狺狂吠,叫人看了可笑。”
“你!”
十八个瓦钵分别自十八罗汉的怀中掠出,正在诵经的玄生缓缓睁开双目。
夜暮中似有祥瑞的云彩聚集在雨花寺上方,金光大佛双手合十,遥遥望去,似有一片如玉片般晶莹剔透的薄月落在大佛的十指之尖。
玄生说:“施主,瓦钵乃各位师兄弟化缘器皿,多为师父相赠,佛家讲究授我佛法如师,生我慧命如父,师父所赠器皿,不宜供出,我愿用这枚天珠供施主作阵眼。”
他单掌一翻,掌中忽而多出一串九眼石天珠吊坠。
天珠为大荒之外的天降石,承载日月精华,记载生命轮回,上面有自然形成的眼状纹路,古老而具有灵性,被佛修奉为供佛圣物与护身法器。
玄生竟然用自己的供奉法器换取雨花寺其他僧人的化缘瓦钵,叠成山型的罗汉也焦急阻止他:“玄生师兄!我们的瓦钵没了就没了,怎么能用你的供奉法器换!”
“不过身外之物。诸位师弟的化缘瓦钵是名器,我的供奉法器也不过区区名器,并无名贵之分。《不空真论》言,欲言其有,有非真生;欲言其无,事既象形。象形不即无,非真非实有。世人所见名器法宝,皆为幻相。”玄生道。
宴行雪对佛修化缘的饭碗并不太感兴趣,倒对那串天珠吊坠生了点兴趣,手掌一挥,毫不客气地开了移山填海阵,隔空取走了那串散发着温润光芒的天珠。
那天珠入手时,宴行雪似乎跌入了玄之又玄的玄妙之门,眼前竟然出现绵延的山峰、茂密的草场,大鹏金翅鸟口衔杜鹃花穿越流淌的云峰,溪水随着诵经之声轻轻颤动,震出细密的涟漪。
宴行雪掌上的手套五色石闪烁着光芒,他猛地将天珠捏紧,说:“大师,好名器!”
玄生轻轻敛眸:“施主,请结阵法封印妖兽,我等也好协助你降伏九头相柳。”
天地归元阵还在吸纳修士的名器法宝,太极八卦阵中的灵力滔天,如同有洪水猛兽困在其中,各种名器法宝顺着阴阳两极的方向旋转,宛如夸张的名器旋风。
按理来说,天地归元阵中的名器法宝数量惊人,肯定是足够宴行雪绘阵,可他仍然不为所动,朝着正在奋战的罗浮山宗三人道:“罗浮山宗,其余宗门均已贡献出名器法宝,你们难道想置身事外?”
许无涯的龙庭剑劈到九头相柳的眼睛上,闻言转头骂他:“怎么会有你这个逼逼叨叨的阵修!”
许无涯从袖里乾坤中摸到柳元白送他的玉笛。其实他本想吹奏传统的笛乐给路和风听,而不是灭声那惊世骇俗的濯龙吟,现在看来已是无缘。
“拿去!”他握着晶莹剔透的玉笛,狠狠地掷向宴行雪,惶惶的破空声响起,“绘你的阵法,别来一直烦人!”
路和风刚被龙头扫入山涧,这时脚踏石柱山的陡峭崖壁,一手扯着倒悬的垂蔓,一手负着流光剑飞速从崖底跃上山巅。他自然也听见了宴行雪扰人心烦的声音,沉着脸干脆地抛出一把剑器!
那剑器带着猎猎罡风,快如闪电,刺到宴行雪脚边,深深插入山石中!
路和风头也不回,脚踏流光剑朝九头相柳冲去。
宴行雪对他的行事并不意外,往身侧迈了一步,伸手拔出剑器,随后转过头,朝着百米之外叶长岐,声色低哑地说:“那边的剑灵,你贡献什么名器?”
叶长岐没有料到他直接挑明自己是剑灵之体,手中剑一滞,便听对方说。
“或者,贡献出你自己做阵眼,封印妖兽必定事半功倍,还能省去大量法器不用,九州修士定会对你感激涕零。”
第三十七章 九头相柳(三)
“开什么玩笑!”
许无涯怒不可遏, 扭头扫过四周,发现居然真有人将目光聚焦到叶长岐身上,其中几人还是他刚刚救下的修士!
罗浮山宗最先加入战局, 许无涯与路和风也贡献了名器,就算叶长岐不再提供名器也说得过去, 宴行雪怎么能将主意打到叶长岐那?
还要他贡献自己作阵眼?
痴心妄想!
许无涯也不想提起那些被罗浮山宗救下的修士, 直言不讳:“你为何知晓我大师兄是剑灵!”他目露寒光,“藏头露尾,不安好心,你到底是谁!”
宴行雪不答反问:“认剑灵为师兄, 奉心魔为师长, 你们罗浮山宗剑修当真违世异俗。”
玄生问:“阿弥陀佛, 施主所言,罗浮山宗奉心魔为师长, 可有依据?”
叶长岐极快从战场中抽身而出, 落到钟山剑宗停留的石柱山巅。
身处天地归元阵的下方,耳畔全是剑宗钟鼎齐鸣之声, 叶长岐牢牢握住将倾剑剑柄,风云在他身侧分流,气流掀起他的衣袍下摆,上面耀眼的金色图纹宛如浩荡盛开的高山金莲, 整个人仿佛一片流霞停落人间。
宴行雪眸光一闪,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剑灵, 你来此,是打算贡献自己作阵眼?”
叶长岐手持将倾剑, 剑身一偏,澄澈的月光流淌过剑锋, 他沉默着朝前走了两步,停在钟山剑宗十步开外。
叶长岐问:“宴行雪,你所言用我作阵眼,封印九头相柳可以事半功倍,是不是真话?”
倒是楼不央回他:“行雪所言,绝无虚言!”
叶长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们剑宗修士倒是友善,与他宗阵修推诚相待,同门道友遭遇妖兽重创却不闻不问。”
楼不央极力护着玉江门的散修宴行雪,却与同宗道修形如陌人,任凭谁见了都会觉得两人之间有点不明不白的关系。
楼不央却怒道:“你小子,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助行雪封印妖兽,是替天行道的正义之举!他们道修实力不济,敌不过九头相柳,干我们何事!”
他的反应如此激烈,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叶长岐便不再同他废话,忽然朝着宴行雪喊了一声:“燕师弟。”
宴行雪过了几息才回答:“剑灵莫不是认错了人,我虽姓宴,却不是你的师弟。”
“那大抵是我认错了,”叶长岐朝着他走过去,这两人气场惊人,却谁也不落下风,“宴道友,我虽是剑灵,却并无肉身实体,无法作阵眼。好在我同为阵修,大可协助你封印九头相柳,我的灵力比天宫院子弟充裕,至于实力……实不相瞒,那九头相柳的有一头便是我击昏的。”
他背后有金色的巨剑闪烁,散发着不可抵挡的威压。
宴行雪没有拒绝:“哦?却之不恭。”
叶长岐在他面前站定,手握着将倾剑,剑锋朝着地面,宴行雪手中握着玄生贡献的九眼石天珠,两人相对而立。
下一刻,叶长岐手中的剑却动了!
他正手一抛将倾剑,改为反手握剑柄,手臂迅疾一抬,竟然在一息间,用
剑柄猛地叩向宴行雪的那张青面獠牙面具!
只听咔嚓一声响,那张狰狞的面具从上至下碎裂成两半,一半掉落在地上,一半被宴行雪伸手接住!
叶长岐对于力道拿捏十分精准,只击碎了面具,并没有伤害到宴行雪本人。他方才一面同宴行雪说话,一面靠近对方,就是为了打消宴行雪的戒心,好目睹他藏在面具下的真容。
可他看见了什么?
宴行雪的面容上横贯着三道刀痕,最严重的那道刀痕约有一指宽,破坏了整张脸原本的美感,与燕似虞那张俊美的脸大相径庭。
叶长岐一本正经地解释:“抱歉,手滑。”
听上去就是胡说八道,他分明是故意为之。
宴行雪阴沉沉地看着他,嘴角微挑,这个笑容若是放到燕似虞的脸上只会让人觉得邪魅狂狷,可由其貌不扬的宴行雪来做,无端让人心生恐惧,脊背生寒,仿佛被地域爬出来的恶鬼盯上。
出人意料,宴行雪没有趁机发作,只是提议同叶长岐布阵。
叶长岐端详着他,不错过对方每一个古怪的眼神:“用什么阵?”
宴行雪说:“移山填海阵。”
移山填海术,可以称得上一道万能阵法,十分便捷实用。阵修能通过移山填海术跨越时空,日行千里;也能凭借该阵法将敌人攻击化解,移去别处。
但叶长岐万万没想到该阵法可以封印九头相柳,毕竟就连冻结天地的万象回春术都无法控制上古妖兽!
总不能将九头相柳移去别处吧?
宴行雪不打算再同他解惑,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抬起,上面细碎的五色石熠熠生辉,天地归元阵中的名器法宝依次落到他掌中,随后消失不见。
他的目光扫过叶长岐的面容,如同冷血的蛇信舔过:“剑灵,可要跟上我的速度,不然被困在阵中,可就怪不得我了!”
宴行雪面前开启一个移山填海阵,下一瞬他跨入阵中,而在天门峡谷百米的悬空之上,移山填海阵开启,宴行雪从阵中走出,脚下踏着御风之法!万象归元中的名器法宝罗列成行穿过移山填海阵,出现在宴行雪手中。
叶长岐毫不犹豫,御剑而上!
他刚至宴行雪附近,便见一个更为巨大的移山填海阵初具雏形!
那阵法直径少说有百米,甚至还在往外生长扩大,宴行雪将得来的各种法宝掷入阵中,每丢入一顶名器,阵法的灵力便充裕几分,向四周溢散出令人神魂动荡的威压!
叶长岐御剑往更高处去,自上而下俯视这个巨大移山填海阵。他发现宴行雪抛掷名器并不是漫无目的,随意乱丢,那些珍贵的名器在阵中依次归位,逐渐组成两个巨型星宿的模样。
鬼金羊与井木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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