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隽那些表现也不是完全刻意为之,他本就不是会虚与委蛇的性格,此时无所求就更懒得装。
礼贤下士虚怀若谷收揽人心
这些还是交给对储君乃至皇位有图谋的人表现吧。
目前看来,二皇子没让他失望。
若是一点险都不冒,怎么能有收获呢
二皇子能做出那些安排,可见是个有魄力的,也有手段。
现在众人对于二皇子的评价,不到十天就会反转。
到时,在二皇子的对比下,贺明隽这个固执己见、刚愎自用、不近人情实在不是个宽和的明君之象的太子,只怕就更不被看好了。
如今前三个皇子都不过十四五岁,争权还有些为时过早,除了那些早就被绑在东宫这艘船上的人,其余大臣们都还没有明显的站队。
但再过时日,尤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选定皇子妃甚至是封王出宫建府之后,恐怕朝堂上就要热闹了。
现在三皇子可不比剧情中有优势,他被皇后打压警告了几次,变得更加隐忍。
贺明隽想,若是三皇子就这么隐忍下去或者及时止损,或将来还能当个闲散王爷。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也好,就当是给二皇子上一场实践课。
他可不希望三皇子因为太过顺遂变成个庸才。
四月二十八日,渝阳等地开始下雨。
嘉乐帝就开始茹素祈求神灵庇护。
若雨及时停了,那就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好歹能降低点二皇子妄为带来的不利影响。
日后再免除那几个村子今年的农税,应该就能安抚住。
结果,那场雨一连下了七八天。
不提嘉乐帝心情如何复杂
,现在他倒是真心实意地祈求雨尽快停。
好在又过了两日,那几地的雨渐渐停了。
很快,嘉乐帝派去监督修堤疏通河道的牛御史就上了道折子,除了讲述见闻、受灾情况等,还告了二皇子一状,说二皇子在一个月前就将他扣押住、不让他与外界通信。
折子上能写的内容有限,没有详细描述,但已经让嘉乐帝有些心惊了。
户部卢侍郎是主事的钦差,可拿主意的人变成了二皇子。
而二皇子竟然从去年冬天就开始为这场灾做准备。
胆子倒是不小,处处都犯了他这个君主的忌讳。
嘉乐帝只想现在就召二皇子回来,可临阵不换将,后续赈灾还是由二皇子这个经手过的人继续负责比较好。
只从结果看,二皇子这差事做得不错。
虽然很多庄子还是被淹了、田地毁了,但死伤人数和牲畜却比预计的少很多。
若尸体得到妥善处置,就不易引起瘟疫。
终究算是善事。
随后,一份份折子送上嘉乐帝的龙案,有卢侍郎和二皇子的请罪折子,有御史的汇报折子,还有朝中官员给二皇子请功的折子
嘉乐帝看了,挑出几份扔到贺明隽面前。
“瞧瞧,现在大臣只知二皇子可不知你这个太子了。”
贺明隽冷哼一声,道“挑拨离间而已。”
“你倒是自信”嘉乐帝被气得差点拿折子砸在他脸上,“看看他办的差事,你就没有点别的想法”
贺明隽“他这差事办得不错,当赏”
嘉乐帝赏他不狠狠罚二皇子一顿灭一下他的风头就是仁慈了。
“太子,你知道朕的意思,勿要养虎为患。”
贺明隽笑道“儿臣养了两只虎崽,有经验的。”
嘉乐帝“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太子又体弱,别说被老虎咬上一口,便是挨上一爪子,只怕你都受不住。”
贺明隽“正是因为儿臣体弱,才需要养虎壮势。”
嘉乐帝听得直摇头,难怪有大臣说太子刚愎自用,他此时有些后悔当初一心软,真如太子所愿遣散了太子伴读,太子如今的性子有些太独了,连他这个父皇的话都不听。
他待太子太过宽容,摆不起父皇的谱,在太子面前毫无威严可言。
而太子又很理直气壮
嘉乐帝虎着脸道“你若是跌了跟头,可别指望朕为你做主。”
贺明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折子,不小心被封皮的角划了下,指肚就冒出血珠来。
“莫不成父皇指望儿臣去赈灾”
嘉乐帝站起身,冲外面喊道“潘德全传太医”
潘德全被门槛绊了下,差点滚着进来,听清楚后忙“哎”了一声,转身后又回过头来问“陛下,传哪个”
陛下这么着急,万一传错了人可就误事了。
贺
明隽拦道“不必了,拿金疮药来即可。”
很快潘德全端着金疮药、干净的帕子小跑着过来,身后还领着紫苏。
贺明隽移开按着伤处的帕子,指腹已经染红了。
“殿下”紫苏的声音已经带了颤音。
殿下这两年已经极少受伤了,尤其是这种见血的,可在陛下面前竟见了血,尤其陛下还一脸严肃,看着就骇人得很。
紫苏洗了手,又拿帕子蘸了凉开水仔细给殿下擦干净,然后再洒上金疮药、用帕子包上。
贺明隽“二弟今年在外面,生辰只怕连碗长寿面都吃不上,别的苦就不说了。可儿臣呢,能做什么”
嘉乐帝斜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朕但凡能对你严苛些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见贺明隽包扎好了手,嘉乐帝干脆让他告退,眼不见心不烦。
等贺明隽离开后,嘉乐帝和潘德全抱怨道“这儿女都是债啊。”
潘德全心说也只有太子是债,别人,就连明面上最受宠的怀宁公主,恐怕都比不上太子的一根小指头。
只是,他可不敢顺着陛下的话说下去。
“陛下是慈父,太子这是亲近陛下”
等到了八月,潘德全见了赈灾回来的二皇子,心想这人和人真是没法比,二皇子那一双手粗得像老农似的,也未必会得陛下一声关心。陛下还想着申饬二皇子一番,免得二皇子太得势
贺峻察觉到潘德全的眼神别有深意,就开口问道“潘公公有何指教”
潘德全躬了躬腰,道“指教老奴可不敢当,就是觉得二皇子殿下赈灾可真是辛苦。”
贺峻眼珠子一转,他听出潘德全这是在指点自己可以说说辛苦之处适当卖惨。
可是,他算计陛下那点的关怀和心软做什么
这次差事他的做法肯定会让陛下不满,可那又如何他既然敢做,自然有全身而退的法子,再说,还有兄长呢
他之前学的水利、看账等本事,这次用上了。
可他从十岁就开始学武,后来又开始学兵法,总不能纸上谈兵吧
第73章 古穿文(20)
贺峻压下眼底的一抹自嘲,走进了勤政殿,没等人拿来蒲团,他就跪下,先请安再请罪。
嘉乐帝本来是想先施威再施恩,免得二皇子一时太过得志,可一看见下跪之人那张脸,他竟愣了一下,迟疑地叫了声“二皇子”
贺峻稍微直起身子,抬头却垂着眸道“父皇有何吩咐”
嘉乐帝更仔细地打量着贺峻的五官,才确认这真是他的二儿子,他忽然就想到太子曾说过二皇子在外面过生辰可能连碗长寿面都吃不上,不由得有一瞬的心虚和心软。
他实在没想到二皇子真过得那般苦,这孩子也太不会躲懒了,要是能将这份实在分给太子两三分就好了
嘉乐帝掩饰性地清咳一声,然后道“起来回话吧。”
“谢父皇。”
嘉乐帝又道“你离宫将近一年,这些日子在外面受苦了。”
贺峻抬头,瞄了嘉乐帝一眼,木讷地回答道“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嘉乐帝闻言,唇角都抽了下,他有些好奇二皇子这般笨嘴拙舌的,到底是怎么让卢知渊听命的。
只是瞧着二皇子一副风尘仆仆、像是没吃饱饭的样子,嘉乐帝就觉得此时不是长谈的好时机。
再说,卢侍郎和牛御史应该很快就来回禀了。
嘉乐帝道“你这一路奔波,先回去歇歇再来回话。”
虽然贺峻觉得嘉乐帝的态度有些异常,但他现在只想尽快把渝阳之行交代清楚,把该受的训斥挨了。
他还准备今日去东宫一趟呢。
“多想父皇体谅,儿臣不累。这次是儿臣第一次当差,行事有些冒失,特来请罪。”
既然他不领情,嘉乐帝就没有多劝,淡淡道“那你详细说说。”
该说的、能说的,贺峻早已经反复想过并打好了腹稿,此时回起话来自然流畅又言简意赅。
哪怕嘉乐帝有心对二皇子苛责一点,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二皇子经了事之后成长许多。
若是二皇子老实当一个贤王、好好辅佐太子,或者当块磨刀石,让太子上进些,这便罢了,可若是
嘉乐帝道“虽然这结果是好的,可若最后什么都没发生,你该如何收场”
贺峻自然不会愣愣地说“若没有水患,那是好事”这样的话,在嘉乐帝面前,他可没有随心的资格。
他只是老实认错“是儿臣思虑不周,行事太过冒失了。”
嘉乐帝“行事冒失就不说了,御史行驶的是代朕巡狩之责,可你连御史都敢扣押,真是胆大妄为”
“儿臣知错。”贺峻利索地跪下。
嘉乐帝又问“朕还听说连卢侍郎都听你差遣”
贺峻心道卢侍郎不是听他的话,而是兄长的交代。
他口中却说“是父皇英明,选了卢侍郎这样体恤百姓的官员当钦差大臣,百姓也感念父皇仁德,不仅给父皇立了长生碑,还
制了万民伞。”
等水患真正发生,那些名声、功劳自然要给一国之君,而不能让他一个皇子得了。
嘉乐帝对这一点还算满意。
作为明君,他也是想要听夸奖的。
当然,要是能名垂青史那就更好了。
嘉乐帝端起茶杯遮住上翘的唇角,抿了一口茶后,道“此行你有不少僭越欺君之举”
“儿臣知罪。”
嘉乐帝继续道“但也有功,还吃了不少苦,朕一向是赏罚分明的,等卢侍郎等人回来,再一并论功行赏吧。”
这下贺峻更加意外了,陛下竟然这么轻飘飘揭过了甚至还要赏他
他可不信他的父皇对他有什么慈父心肠,那就只能是兄长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嘉乐帝道“本来四月份的时候,朕一收到牛御史的折子就想将你召回的,可太子为了替你求情都使上苦肉计了,这才给了你将功赎罪的机会。”
一旁的潘德全忍不住嘴角抽抽,腹诽道那也叫苦肉计啊若他真去请太医,没准儿太医还没到那伤口就要愈合了不过啊,苦肉计不在于伤口大小,而在于有用与否。
反正陛下是在意的。
嗯,对二皇子殿下也很有用。潘德全看见二皇子那瞬间皱起的眉和绷紧的身子,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贺峻可不知道所谓的苦肉计只是指腹被折子划了一下,还以为贺明隽是磕头磕破了脑袋之类的,顿时就紧张起来。
“多谢父皇,儿臣随后就去东宫拜望。”
“嗯。”嘉乐帝挥了挥手。
在二皇子离开后,嘉乐帝又命潘德全从库房拿些燕窝等补品给二皇子送去。
贺峻出了勤政殿,却没有立即去东宫,而是打算回自己的宫中洗漱一番,然后去给皇后和温昭仪请安,之后再去东宫。
结果,令人有点意外细想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的是,温昭仪先来看他了。
温昭仪抹着泪心疼地说“黑了,也瘦了在外面很苦吧回来了可要好好补补。”
贺峻见她没完没了,心里有些不耐烦,就道“多谢娘娘挂念,只是儿臣还要沐浴,过会儿给皇后娘娘请安。”
温昭仪脸僵了一瞬,随后又强笑道“是母妃思虑不周,咱们过后再叙。来,这是母妃亲手给你做的衣服,只是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贺峻从托盘上直接将衣服拿起,抖开后在身前比了下。
“好像有点小,这等琐事都不需要娘娘动手了,有尚衣局呢。”
贺峻不想和温昭仪演母子情深的戏码。
如今她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只是想沾光。
可是已经有人给他雪中送炭了,他又怎么会被这点小恩小惠收买
哪怕送炭那人也不是单纯的好心,只不过是想把锻造成一把好用的刀。
人的或者说他的想法有些复杂,如果当初太子表现得对他关怀备至、嘘
寒问暖,他大概会对太子心怀戒备,即便太子是真的心善同情他,他也不会领情,只会嫉妒,觉得太子是因为出身好、因为有父皇母后才能对他施恩。
反倒太子对他堪称冷淡,他却慢慢把他当成亲人,一声“兄长”叫得真心实意。
若是平时,他还有闲情应付一番温昭仪,可现在他想尽快去东宫见兄长,自然懒得理会她。
他的态度让温昭仪有些不悦,她收了几分关怀的神情,道本宫是你的母亲,你一口一个aaaasquo娘娘aaaarsquo是存心要我难堪是不是来”
贺峻“娘娘说笑了,这后宫所有的皇子公主只有皇后娘娘这一个正经母亲。”
“你”
温昭仪的话还没说完,就有宫女来报说是尚衣局的公公来了。
“奴婢是奉皇后娘娘的命来给殿下送衣服的,这几件是估量这殿下的体型做的,大小略有差别,殿下试试哪一件稍微合身些,细节处还能改。另外,还要给殿下量尺寸,好制秋衣和冬衣。”
温昭仪听得脸色铁青,她不觉得自己考虑不周,也不反思自己的关心太流于表面,只觉得自己被皇后打了脸。
贺峻却诚心道谢“劳母后记挂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没有母亲关心,在路过成衣店时已经买了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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