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膳食显然比基地要用心,从食材到餐点用的均是星际上千金难求,经过精心培育,人工栽种出来的天然食物,不仅营养价值丰富,更难得的是色香味俱全。即便摆脱了一日三餐的营养剂,对付乘凛而言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再到另一个更高级点的牢笼,一举一动被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再怎么美味的食物也味同嚼蜡。
负责膳食的侍女极有耐心地介绍着餐桌上的每一道菜,连菜的品种和历史由来都一字不落,虽语速极快,胜在吐字清晰。
付乘凛却听得昏昏欲睡,状态心不在焉,心思仍然停留在那位皇帝陛下神奇的头发上,或许他得再重新验证一下心中的猜想,没准还能有其他收获。
侍女越讲越投入,直至介绍完桌上的最后一道美食,才慢半拍地察觉到气氛安静得有点诡异,视线一转,不想看到正半托着腮,头颅一点一点的付乘凛。
显然听她念了大半天对方听得都睡着了!
“阁下,快醒醒。”念及付乘凛有孕在身,芾米诺特意压低了声线,小声唤醒付乘凛。
“讲完了?”付乘凛捏了捏眉心,有点懊恼刚刚思考过头,竟然又被肚子的孩子影响,直接睡过去了。
“讲完了。”芾米诺心口一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忐忑不安地看着付乘凛,似乎在担心被他责难。
意外的是,眼前这位未来皇子的生父,只是伸了个懒腰,便将她晾在一边,自顾自地开吃了起来,甚至没有说重话责难于她。侍女见状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陛下的配偶比预想的更好说话。
第五章 试探
自从摸了一把那位皇帝陛下的头发后,这段时间,付乘凛的睡眠质量得到了质的提升,不论前一天晚上,他为了制定一个可行的逃跑计划耗费多少心思,不可抗力的睡意都会在某个时间点达到巅峰,让他一觉睡到天亮。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能顺利睡到自然醒,途中便被阿文驱走了睡意。
“什么事?”
付乘凛神色不耐地看向立在一旁的阿文,在阿文身后还跟着十几名身姿板正的侍从,手上端着梳洗工具。从衣着上,看这些侍从的职位比阿文显然要低几阶。
“长老有请,请阁下跟我们走一趟。”阿文一板一眼地传达塞纳星长老的命令,随后对身后的侍从拍了拍手,不等付乘凛有所反应,他们便合力将他从床上架起,训练有素地替他更换着装。
一路上,阿文充分演绎了什么叫“苦口婆心”,在他耳边不停地科普皇家专用礼仪,见到长老后应该怎么做,不能怎么做云云,话里话外对塞纳星长老的敬意不言而喻。
付乘凛听得头皮发麻,左耳进右耳出,内心腹诽,帝国礼仪真是繁琐的不同凡响。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身居高位的长老会亲自找他,恐怕没什么好事,试探性地调侃:“你们帝国的长老都这么……迂腐?”
“长老是帝国最德高望重的人,在长老面前礼仪得当是应该的!”阿文一听,险些被付乘凛大逆不道的话崴了脚,急忙开口辩解。
从阿文透露的信息里,付乘凛得知那位长老身世尊贵,是先皇的叔叔,论辈份还是现任皇帝的祖父。
非但如此,他还是所有塞纳星人中最年长的长辈,以塞纳星人均500年的寿命来看,至少也活了一千多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算得上是塞纳星最“德高望重”的塞纳星人。
但即便阿文将塞纳星长老奉为塞纳星皇帝之外的伟大存在,也无法让他对这位长老的印象有所改观,更提不起分毫的兴致。
两人前脚刚踏入塞纳星长老府邸,一道厚重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付乘眉头紧蹙,只觉得像是置身海底,被强烈的气压四面裹挟,沉闷的窒息感使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付乘凛晃了晃神,下意识地护住微微显怀的腹部,换来幼崽一阵雀跃。
感受到腹部传来一阵毫无频率的跳动,付乘凛吓得连忙撒手,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力度太重,将里面的小东西惹毛了。
下一秒仄人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十多年的行军本能被再度唤醒,让他下意识地对素未谋面的塞纳星长老提高几分警惕。
“阁下,这位便是长老。”阿文眼神暗示付乘凛给长老行礼,付乘凛静立不动,目光沉沉地盯着塞纳星长老。
与他在战场上遇到的塞纳星人有极大的出入,眼前的老者身穿暗纹连襟长袍,因着年纪的关系身形比寻常人更加瘦小,眼窝不自然的凹陷着,眼眶更是被墨绿色的瞳仁尽数填满,几乎没有眼白。布满横纹的额头微微前凸,瘦而尖的脸上爬满了老褶。
直到阿文再次提醒,付乘凛才压下眼底的复杂情绪,用星际通用的见面礼仪向加帕丁鞠了一躬,姿态不卑不亢,当然与阿文耳提面命的皇家专用术语也半点不沾边。
“初次见面,付先生”加帕丁借着阿文的搀扶,缓缓起身,神态自若地付乘凛回了一礼,由内而外散发着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仪。
不等加帕丁继续发话,付乘凛便先给自己随便找了个工艺精湛的浮雕黑椅落座,姿势散漫又慵懒,显然对这个改造自己身体的罪魁祸首之一,丝毫没有替对方留情面的打算。
第六章 挑衅
阿文俯身跪在塞纳星长老脚边,行使了一个在付乘凛眼里看来眼花缭乱的繁琐仪式。
紧接着,一种与古语极为相似的塞纳星语从少年唇齿间倾吐而出。
他似乎在向塞纳星长老汇报付乘凛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状况,态度谦卑恭敬,与平日里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毛头小子简直判若两人。
“付先生,在皇宫住得可还习惯?”
听完阿文的汇报,加帕丁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一双绿瞳直直地注视着付乘凛,高深莫测的目光里,掺杂了几分审视。
付乘凛却并不买账,漫不经心地回讽:“还行,怎么也比被二十四小时被锁在实验台上要强。”
“没想到付先生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在此老夫替塞纳星子民们的无礼向你道歉……今后,你想做什么尽管跟阿文提,算是弥补你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付出。”
加帕丁的意思很明显,话里话外无非是让他放下过去的纠葛,尽责尽职地履行好作为一个孕子工具的义务。
“放我离开,你们也肯同意?”
若不是看在对方是个快入土的老人,实在不好下手的份上,付乘凛险些忘了自己的目的,冲到加帕丁的面前将对方打到鼻青脸肿。
“付先生,塞纳星的继承人因你重伤,如今你是塞纳星皇室的一份子,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腹中的孩子关系到整个塞纳星的未来,容不得半点闪失……至于限制了你的人身自由,我们也是不得已,还请见谅。”
加帕丁苍老的视线在男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稍作停留,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不禁流露出几分激动,扶着拐杖的手竟开始小幅度地颤抖。
闻言,付乘凛心神一颤,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经营多年的信念顷刻间摇摇欲坠,但嘴上仍旧不甘示弱:“不早说……还以为长老是打算借我肚子里的种实现统治自由,才整出这么大阵仗……”
的确,他的母星放弃了他。
昔日的战神将军如今不过是帝国的阶下囚。
皇帝一天不醒,他就要为此担负罪责,即便他们曾经立场对立,即便征战杀敌是家常便饭,被剥夺自由身的他……只要塞纳星皇族愿意,甚至随时可以将他斩首示众。
静立在加帕丁身后的阿文目露惊恐,仿佛天塌了一般,脑海中疯狂闪过一段段“大逆不道”的词条。
他从未见过有人这么不把塞纳星长老放在眼里,眼前的付乘凛无疑是在挑战塞纳星人的信仰,在忤逆他们的神明!
“你怎么能对长老不敬!”阿文忍无可忍,挺身斥责付乘凛出言不逊。
他从小便被长老带在身边,从牙牙学语到成为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塞纳星皇室总管,都离不来长老的提携认可。
长老的存在对他而言,不只限于使徒般的崇敬之情,还有更多源于家人般的孺慕之意,自然也无法容忍别人对长老稍有忤逆。
“不好意思,随心所欲惯了。”
付乘凛没有将阿文的威吓放在眼里,冷着一张脸,理直气壮地看向加帕丁,俊朗的脸上不见半分忏悔之意。
“无妨。”
加帕丁语气平和,没有因付乘凛言辞挑衅而生气。此刻,他对付乘凛腹中的幼崽倒更感兴趣。
“付先生,你可否走近些?”
加帕丁盯着付乘凛的腹部,语气里隐隐带了几分迫切。
付乘凛不动声色地顺着加帕丁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
触及对方眼里的热意,暗暗吃了一惊。
一时有些分不清对方真正的意图所在。
“抱歉,今天身体不舒服,等我哪天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
打心底里抗拒直面某个真相,他没有迈开脚步走到加帕丁跟前,只是神情敷衍地留下一句身体不适,便离开了加帕丁的府邸。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长老说话,这也太过分了!这真的太过分了!”
回去的路上,阿文神色激动,不停地数落他不识好歹,付乘凛轻抚了两下自己的腹部,若有所思。
怀里的幼崽已经有五个多月。
按照塞纳星人幼崽的发育周期,还有两个月就是分娩期。
稍一想到届时会生下一只小触手,一股莫名的心悸占据心头,付乘凛立马打住了对未来幼崽一发不可收拾的奇怪联想。
第七章 异样
自从面见塞纳星长老之后,付乘凛愈发坚定逃离这里的决心。
内心同样有个缥缈的声音在若有若无地催促他。让他回母星一趟,至少查清自己被暗算的真相,而后带走并肩作战多年的机甲“普罗米修斯”。
距离上次见到昏迷不醒的皇帝,已经有十多天。
主打着“增进父子交流”的旗号,付乘凛再次获得士兵的放行,顺利进到皇帝的寝宫。
寝宫里的一切,与他上一次进来时的印象几乎没有变化。
只是,在观察皇帝的过程中,他意外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皇帝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原本仅仅够到腰部,现在却多出一跟手指的长度,几乎接近跨部。
看着之前被他整得乱七八糟的被褥床垫,已然恢复成初见时的干净整洁,付乘凛不禁好奇,那些侍从帮皇帝打理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稀奇的景象?说不定,还得两三个人一块搬,才能搬动这重磅级的身体……像是被脑海中突然冒出的画面逗乐,付乘凛一下子没绷住,猝然笑出声来。
刚准备踏入卧室的阿文,不禁看呆了。
眼前那人本就俊逸非常的脸上,眉眼被笑意浸染,一双黑眸熠熠生辉,无端生出冰雪初融般可望不可即的暖意。连同潜进室内,在他身上驻足的几道细碎金光,都为这冷寂的寝殿平添了几分盎然的生机。
遗憾的是,好景不长。付乘凛注意到门口的阿文,脸上出现了片刻的不自然。
眨眼间,一贯的冷峻便取代了消失匿迹的笑容。
一个小时后——
看着尽职尽责地杵在皇帝卧室里的阿文,付乘凛面带不解:“所以……你今天的任务就是监视我?”
“这是长老的旨意!何况陛下现在是伤患,还不能……咳咳……不能做剧烈运动。同时也是在监督你,防止你忘了分寸,对陛下做出一些伤身的行为,以免再伤到陛下!”
说着说着,阿文自我感觉底气更加充足。于是,正义凛然地靠近皇帝的床尾站定,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浑身散发出防狼似的戒备气息。
“什么?!”付乘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无奈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属实没想到当时投出去的回旋刀,还能反过来把自己刀飞。
“等等,你想干嘛?”
眼看付乘凛将手伸到皇帝被褥上方,阿文顿时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
因着阿文的监视,即便是简单的触碰也要解释个中缘由,接近埃蒙布莱奥托的难度,比之前又加大不少。
“帮他梳个头发,这有没有梳子?”
付乘凛只好找来其他借口,将接近皇帝的目的合理化。
“给你,记得把控好力道,动作一定要能有多轻柔多轻柔,不然陛下会生气的。”
将梳子递给付乘凛,阿文絮絮叨叨地罗列了一堆梳头时的注意事项,神情格外认真。
“这不是没醒么,生气是怎么回事?”
付乘凛没有因阿文的告诫感到惶恐不安,反倒被对方话里的关键点,勾起了更多的好奇心。
阿文支支吾吾地解释:“因为……现在的陛下只有最强烈的一部分本能在主导,即便没有真正苏醒,也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一旦被激怒,精神力就会自我防卫发起攻击,不论对方是敌是友……总之绝不能弄疼陛下。”
心里也在暗戳戳地打着小九九,想再有意无意地多透露些信息,最好能吓到付乘凛,让他知难而退!
但很显然他的计划才刚落地,就扑了空……
另一边,付乘凛早已“胆大包天”地把椅子拖曳到皇帝的床头旁边,并随机捞起一把头发梳了起来。更可怕的是他分明手法生疏,本人却没有半点自觉,不是一般的坦然。
再次感受到那汩汩流动而沁入心脾的精神力,付乘凛身心舒畅,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惬意。
说实话,他更期待埃蒙布莱奥托“疼醒”,又或者被他激怒突然发动攻击,没准哪天他还能以皇帝也同样伤了他作为筹码,跟塞纳星长老进行对等交易。
于是,继头脑简单的阿文“期待”落空后。同一个时段的同一个塞纳星皇宫深处,又一个未来皇子的生父迎来“期待”落空。
“怎么没反应?”付乘凛不满地小声嘀咕,简直怀疑阿文刚刚其实只是在糊弄他。
为了激怒埃蒙布莱奥托,他还特地在对方异常柔顺的发丝上,“耙”个了好几个来回。当然,最后连同发根下的皮肤组织也不放过,手法可以说,要多粗鲁多粗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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