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跟身体相接的地方露出一截短短的弹簧,再也无法继续发出那个动听的合成音。
“真遗憾,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埃蒙爱怜地抚摸着小狗的双眼,像是要透过那双乌黑的眼睛,凝视着另外一个同样拥有着一双墨瞳的人。
“是这次的目标了吧?”
“我看像,那人跟咱们领主说的特征都能对得上。”
“可别再给我整错人了,上次送上去的那个歪瓜裂枣,害得我差点也跟着被丢进海里喂鱼。”
“要不咱先去试试口风?”
六七个身形各异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暗巷入口探出头来,对着雕塑上的侧影小声议论着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干瘦、头发邋遢的男子被另外几人踹出巷口,干柴似的身躯暴露在路灯地下,再也无处躲藏。
那男子蹑手蹑脚地挨近雕塑下方,开始搭讪:“小伙子,大晚上的坐在上面干哈呢?不如下来跟叔聊会儿天?”
埃蒙朝那男子投去一眼,没有回答,依旧恍若未觉地琢磨着如何能修好手中的机械狗。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那男子脸色僵了僵,偷偷转过身准备折回巷子,目光猝然撞上远处几人的手势。
无声中透露着威胁。
男子刚伸出一半的脚,又重新扭回了原来的位置。
“小伙子,叔是过来人,在你这个年纪,经历过的事不比你少。像那什么情情爱爱的,叔再清楚不过了……有什么事别什么都憋在心里,你跟叔说说,保不准叔还能为你解解心谜……”
男子边说着,边抓了把自个的毛发,却不想那几根手指头竟卡进了打结成块的发团里,废了好些劲才总算捋顺了点。
埃蒙拨弄机械尾巴的动作静止一瞬,语气随意地问起:“那你说……如果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了,要怎么做?”
终于等来目标的回应,男子头皮一麻,用手指将头发反复梳到脑后,待心中的紧张有所缓解,哑着嗓子答:“这个嘛……要我说,就得再加把火,把生米煮成了熟饭,不服也得服……”
自小生活在皇宫的皇帝陛下,对那男子口中新鲜的俗语略感惊奇:“生米煮成熟饭是指什么?”
“还能是什么意思,当然是先把人给睡喽。”
“睡了……不管用呢?”
尽管那次没有做到最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应该算是亲密接触了?
可是,那天之后乘凛对他的接近却十分抵触……
思及“兵荒马乱”的那一晚,埃蒙脸上一热。
缕缕色泽清浅的发丝飘出帷帽,在夜风中浮沉摇曳。
“嘿嘿,那肯定是你没用上技巧,一次不行就试个两次,两次不行就试个三四次,再个不行,那绝壁就是你身体有毛病,也别怪别人看不上你……”
那男子听了,却更加来劲,双目浮起一层精光,信心十足分享起自己的经验之谈。
“你说的……或许值得一试……”
埃蒙将机械小狗收进怀里,往男子的方向抛出一张星卡,紧接着纵身一跃,稳稳地站到了地面上。
“星卡!!!”
男子握着从天而降的黑金卡片,难以置信地瞪直了双眼。
没等他捂热来之不易的星卡,下一秒躲在暗处的同伙纷纷出动,一把夺去了他的“劳动成果”。
“诶诶诶,那是我的!”
男子顿时急眼,手脚并用地扑向其他男子,试着把星卡抢回来。
“哼,就你这点嘴皮子功夫还想独吞,见者有份懂不懂?!”
一名竖瞳兽耳、具有明显兽族特征的男子,一脚踢开扑上来的瘦削的男子,边将星卡一把插进兜里,边快步追到埃蒙跟前。
“阁下,请等一等!”
刚一看到对方那张挂彩的脸,半兽族男子目光稍顿,一时有些迟疑。
而在感受到对方那周身与众不同的气场后,他很快便否定了上一秒的推论,甚至禁不住在心里头大呼,这个人就是他们领主要找的“新棋子”!
“你也想要星卡?”
埃蒙停下脚步,目光落向挡路的半兽族男子。
“不,不是,是我们领主想邀请您聚一聚。”
半兽族男子瞬间领会那人指的是刚刚他们抢走同伙星卡的那一幕,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继而想起领主的嘱托,急忙解释道。
埃蒙眼中眸光一闪,难掩期待地问:“你们领主是乘凛?”
半兽族男子暗自捏了把汗:“阁下误会了,我们所说的领主是三区第二任领主——费尔克。”
提及费尔克的名字时,他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似是担心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们并非二区区民,这几天潜进二区也是奉了三区领主的命令,要把一个金发金瞳的人引到三区。眼下目标已经出现,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在二区的眼皮子地下把人“哄”进三区阵营。
这种关键时刻,要是一个不慎把动静闹大,引来其他二区区民,他们这些违反规则进来的人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不认识,不去。”
对方说的领主不是乘凛,埃蒙顿时没了兴趣。
“阁下要是到了我们三区,我们领主一定会好好招待您,您想要什么都能实现,只要您为我们领主所用……”
“你们口中的好处,未必是我想要的,不想死……就滚。”
埃蒙眉头微拧,遥遥望向付乘凛住所的方向。
这些人不是二区的人,是死是活乘凛应该不会怪他。
埃蒙此话一出,那几名男子非但没有退让,反而争相围上来,意图用武力手段将他制服。
“抱歉,阁下。虽然把动静闹大不是我们的本意。但既然你执意拒绝三区的招揽,我们也只好用其他方式说服你了。”
无法完成任务,对他们来说同样是死路一条。
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半兽族男子两掌合拢,以掌为刃,攻向埃蒙的要害。
其他人见状,陆续拿出备好的锁链,将埃蒙困在包围圈里,疾速穿梭着,身形快到只能看到一个个时而交织、时而分裂的残影。
随着圈子不断收缩,一根根堪比手腕大小的金属链,哗啦啦地套在了埃蒙身上,一层又一层,将他的身躯勒得越来越紧。
“愚蠢。”
埃蒙眸底溢出丝丝冷气,不待那几名男子完成和混淆视听的目的,硕大,有力的触手倏地从衣袍底下探出,将其中一名男子甩到半空,那几名男子身影一个接着一个化为齑粉,消失在夜幕之下。
“哗啦哗啦——”
捆缚在衣袍上的锁链一寸寸地溶解开来,接连砸落在由硬石材质修砌而成路面上,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落地声。
“你……你……”
因着胆小而事先躲在雕塑下方的男子,吓得上下牙关不停地打颤,浑身力气早在目睹头目死亡的一瞬间散了个一干二净,两条干细的腿跟烂泥似的提不上劲,连逃跑都做不到。
“你的报酬——”
一张黑色星卡,顺着长长的抛物线,轻飘飘地落在那名男子身前。
“……”
那男子僵着身躯,眼珠向下转动了一下。
意识到眼前的星卡正是十几分钟前被头目收缴的那张,仅存的意识被恐惧彻底掏空,软塌塌地晕了过去。
埃蒙不再管身后那名男子的状况,接着往付乘凛的住所走去。
“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费尔克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天空,浓眉不展,似是在为四区的事而感到烦恼。
“大人,我们按照您说的特征找到了那个人,的确身手了得。他似乎只愿意留在二区,我们派去的那几个人用了点手段,还是失败了。之后我们将他的照片长传到情报网,立即遭到了那些组织的拦截,以至于最后搜索出来的结果都是查无此人……”
身后负责情报的下属神情一怔,一五一十地汇报道。
“查不到的人……不是身份不可猜的人物,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无名之辈。”
费尔克坐回座椅,指尖撑着太阳穴,凝眉思索。
下属将手里的信息递到费尔克跟前:“大人,虽然您说的那个人没查到蛛丝马迹,但我们却从星际最新发布的通缉令上看到了一个人。”
“实验体A10125号……挟持帝国皇子之罪?”看着桌上的通缉令,费尔克大感惊讶,“还以为他会是三年前的某个人,没想到竟然只是个实验体……真是不可思议。”
既然是他得不到的人,五区也别想得到。
第五十七章 更疯了
付乘凛看着办公桌上一沓又一沓待办文件,轻声叹了口气,正思索着如何进一步牢固二区的势力,左边的裤管募地一沉,垂眸一看,一双柔软有力的小手正抓着他的裤子,吭叽吭叽地往上爬。
“臭小子,大晚上的不睡觉做什么?”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哭起来了?
付乘凛放下手里的钢笔,将扒在小腿上的付旬舟一把拎起来。
“呜~呜~”
付旬舟被放到腿上之后,睁着一双眼左看右看,两只小手揪着付乘凛的衣服来回摸索,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确认没有想要的东西,浓密的睫毛频频眨动两三下,晶莹的泪珠接连从眼眶里冒出,扑簌簌地往下掉。
“你在找那只小狗?”
付乘凛伸手抹掉付旬舟脸上的眼泪,随即想起昨天跟埃蒙发生争执后,那只机械小狗似乎也被落在了现场。
最近,付旬舟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它,听着童谣才能入睡,现在一下子找不着,也难怪感到失落。
一时间,脸上闪过一抹心虚,有些歉意地摸了摸付旬舟毛茸茸的头发。
只是他没想到,那只用来转移注意力的机械小狗,竟能让付旬舟这么在意。
付旬舟揉了揉眼,仍旧哭得得很伤心。
付乘凛苦恼地皱起眉,轻声安慰:“哭什么,明天爸给你弄个新的。”
付旬舟没有被他的一番承诺给安慰到,肉乎乎的身体依旧一抽一抽的,似乎还要哭上十来分钟才肯罢休。
“啧,服了你了,要不直接给你哼?!”
付乘凛属实拿付旬舟这个爱哭鬼没办法,清了下嗓子,随即低声哼起童谣。
婉转回旋的曲调携着一股安抚助眠的力量,在卧室里的每一角久久回荡着,细听之下,便会发现那歌声跟机械小狗身体里发出的音色全然吻合。
付旬舟抽泣的动静越来越小,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空一张一翕的嘴唇,没有再哭着寻找那只机械小狗。
觉察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付乘凛拍背的动作稍缓,尽量减轻走路的声音,把熟睡的付旬舟重新放回摇篮里。
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后,付乘凛疲惫地按压了下肩颈,强撑着最后一丝精力,回到办公桌前。
随着夜色渐深,睡意更浓。
没过多久,付乘凛手中拿着的材料忽的从指间滑落,最后竟直接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不一会儿,宽敞的卧室里便响起第二道均匀的呼吸声。
听着室内的动静,窗外伺机许久的身影动了动,一只骨节匀称的手从外往内挑起半掩着的窗扇,身形一闪,募地出现在材料堆积如山的办公桌前。
那双狭长的双目里烈焰燎燎,并以心中的渴望为引,灼灼燃烧着他的理智,反复鞭笞着他离那人的熟睡着的侧脸近一些,更近一些。
“还是你哼的更好听……”
埃蒙微微俯下身躯,贴靠在付乘凛身侧几厘米的地方,禁不住为对方刚才哼出的童谣,献上自己作为在场听众的满意评价。
他单手撑着桌子边缘,另一只手滞留在那俊朗的五官上方,指节弯曲,轻轻勾起一缕挡住眉骨的黑发。
这两天,他一直徘徊在住所附近,只远远地观望着对方的生一举一动,直到脸上青肿的地方不那么影响面貌后,才选在这个时候进到室内。
目光触及对方那颜色稍淡的几处吻痕,静立在桌旁的身躯募地一顿,灼热的气息不可避免地落向那裸露在衣领之外的皮肤上,引来一阵无意识的轻颤。
为了不那么快中止这场心魂交织的旅程,思量半晌,他艰难地撇开驻足在对方后颈上的视线,指腹沿着衣料下的脊背一路漫行,裹挟着点点滴滴的甜凉浸入节节凸起的脊骨。
时间悄然流逝,室外的云雾更沉,更底地压迫着岛上的一景一物。
像是终于玩够一人的独角戏,那些早已不甘寂寞的触手,纷纷破体而出,在半空中愉悦地摆动,而后缠上青年的腰侧跟腿侧,无声无息地把人从座椅上分离开来,送到柔软的床榻间。
此时的付乘凛,正处在一片深海中间,无孔不入的海水挤压着他的身体,甚至以一种能够用触觉感知的变化,逐渐凝结成一条条壮硕的固体。
它们把他的骨头从身体里剔出,将他的血肉摆成怪异的形状,而后又将他的灵魂吸进漩涡中心,开始将他密封在这片空寂的深海里,试图把他提炼为它们身体的一部分。
于是,他拼命向上游动,疯狂寻找一根足以支撑他逃离的浮木。
就在他的手快要够到水面时,那海面竟徒然远去,越升越高。
无法呼吸……
付乘凛刚从梦魇中脱身,双眼一睁,猝然撞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瞳,以及那摇摇晃晃的天花BaN板。
直到一声低低的沉吟落入耳畔,一会轻一会重的啄吮紧随其后,袭上落在他的耳尖,他的肩颈,还有他的胸前。
“你他妈的在搞什么?!”
而他开口之后,那动静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愈演愈烈。
付乘凛本能地哆嗦了一下,脸色顿时阴沉,咬牙切齿地推开胸前的头颅。
26/47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