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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封摆手：“不让。”
“但哥哥放我进去的哦。”唐晚一直默默听着，这时候又忍不住添了一句。
这话惹得众人又笑了。有人逗他：“既然这样，小唐晚带我们去参观参观？”
“那不行，哥哥会生气的。”唐晚瘪嘴，“不过在外面看看外观应该没问题。因为那个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单独一栋小楼，就在这个拐角——”
几个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果然一过拐角就能看到莫期的小楼。但如今充斥着视线范围的，除了小楼以外，还有冲天的火光，以及扑面而来的炽热空气。
门前用来休息的室外椅上，莫期有些散漫地坐着，手上还玩着一个打火机，一旁是几个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桶。
里面曾经放的事物，可以轻而易举地联想到。
是汽油。
听见其他人的声音，他也没有要闪避的意思，就这么直直地对上了众人的视线。
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竟没人先开口呵斥莫期。只唐晚反应过来，三两步跑到莫期面前，抢过莫期手上的打火机，语速急促：“哥！你在干什么！”
莫期定定地看了被抢走的打火机几秒，将视线上移，落到此时还稚嫩的唐晚脸上：“烧点东西。”
他淡定的态度让唐晚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干巴巴地说道：“很危险的。”
“嗯。”莫期轻声应了一句，又把他手上的打火机拿了过来，搁在一旁。
两只手都有了空闲，他手臂一伸，绕过唐晚的腰，把人抱到了怀里。
温暖的触感。就像今早醒来的床一样，有着让人心神宁静的力量。
上一世唐晚死了，他根本没有真实感。毕竟只是在电视上看到了新闻。
或许唐晚没死，只是发了个假新闻在吓唬他。
也许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只是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笑场，等拍完了新闻就要躺地上捧腹笑个几小时。
也许前世根本只是个无聊却清晰漫长的梦。
也许都是假的。
但还是要有真真切切的触感，来作为实在的证据。比如萦绕在鼻尖的玫瑰香气，怀中柔软的人，震惊却带着信任的眼神，还有逐渐放松，纵容自己的动作。
直到这一刻才觉得心安定了下来。
纷杂的思绪最终如同飘零的落叶，尽数堆叠在了心里。耳畔如潮水一般，迎来了外界的声音。
细碎的讨论声，其中有一个人的嗓音格外熟悉。
袁封走到莫期面前，声音略带颤抖：“莫期……？”
“父亲。”莫期放开唐晚。十三岁的少年被这么大咧咧地抱着，还被一群长辈围观，唐晚整张脸都红扑扑的，但也没有跑走，就乖乖坐在莫期旁边听两人讲话。
这下关系瞬间反了过来。别人家的乖孩子变成了唐晚的代名词，而从不惹事的莫期即将面对家长的制裁。
莫期很清楚袁封踌躇的原因。袁封是很典型的“温柔”omega，人生的宗旨就是听从伴侣的意见，以及和稀泥。
袁封基本不怎么管他和莫亦，人生中心只有他们的母亲莫海枫。但他和莫亦也不太需要两人担心，所以一直以来没什么矛盾。
现在要来教训自己，袁封可以说是新手上阵，全无半点经验。
“是你……”袁封想要开口质问，气势却弱得可怜。
莫期帮他把话接下去：“是我烧的。”
袁封瞪大眼：“为什么？”
“不想学这些东西了。所以我想断个干净。”莫期低头，扫过脚边的桶。
是他亲手将那些汽油撒在书房的各个角落，点燃起毁灭性的大火。
那些曾经陪伴他，告诉他人类源远流长的历史与文化的书籍，全都付之一炬了。
但他不后悔。
“那也不至于……”
“决心总是要下得狠一点。”莫期不急不缓地说道。“父亲，我不打算继续学这些东西了。”
袁封还无法接受他的说法，皱起眉头：“那你要学什么？”
“我要学医。”莫期说。
他转过头，唐晚与他对上视线。
我要解放你。
莫期看着他尚且还无知困惑的双眼，在心里默默地宣誓。
如果不成功也没关系。到时候，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第18章 相伴而生的月亮（二）
“哥，你好厉害啊。”唐晚跟在莫期后面进了房间。他在莫家甚至有属于自己的拖鞋，拖鞋上的两个白兔子耳朵晃啊晃的，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跳跃着。
莫期等他进了房，把房门关上：“怎么？”
“就不说那天叔叔阿姨的表情了。你知道吗？连我妈她那么喜欢你，那天回去之后，也叫我离你远点。”
想到这里，唐晚开始乐呵呵地模仿梁清：“莫期是不是学傻了啊？连烧房子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实在是太极端，太极端了。”
他一边学着梁清说话，一边偷瞄莫期。见莫期没有注意他，就往莫期床上扑了过去。
等莫期回头，就看见某人裹着自己的被子滚成了一个小包。
莫期无语：“出来。”
“啊？”唐晚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他没听清莫期的话，但也不是很在意，“哥哥你被子好香，有你的味道。”
莫期朝着床头走过去，问：“我的味道？”
唐晚又嗅了嗅：“青草的味道。”
随即就被莫期从被子里捞了出来：“闻够了？下来。”
被揪着领子拽出来的唐晚还有些恋恋不舍地抓着被角。莫期眼神扫过，他便如同被烫到了似的缩回了手。但嘴上还不放弃，依然碎碎念着：“我很干净的！刚才都换了家居服了。让我再窝一会儿嘛，哥哥，莫期哥哥……”
“因为书房不能用，我才让你来我房间。如果你不学习，那就出去。”
“怎么不学！必须学习！学！”唐晚瞬间从棉花软糖变成了长条硬糖，立刻站得笔直，就差对莫期敬一个礼。
不过这种僵硬的站姿还没坚持过两秒，唐晚就又恢复了随意的样子：“那以后书房是都不能用了吗？我们是不是都在哥哥你房间里学习了？会一直在房间里吗？”
莫期无视掉他满脸的精打细算：“只是暂时，书房正在改装，改装了之后就回去。”
“啊……”失望的语气刚从唐晚嘴角泄出，就被他迅速收了回去，“要把烧毁的地方修好？”
“要改成实验室。” 莫期拿过一把椅子放在书桌旁，让唐晚坐下，又往房间的小水吧走去。“喝什么？牛奶？”
“不喝！”听到牛奶，十三岁的唐晚像触到电似的瞬间炸了毛，“我才不喝那么幼稚的东西！”
莫期伸向牛奶的手指一顿：“那？”
“嗯……”唐晚盘腿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用自己稀少的咖啡知识判断哪种会让自己看起来更酷一点，“冷萃咖啡？可以吗？”
“可以。”莫期给他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端了过来。
刚刚放下，唐晚便迫不及待地抢过咖啡。为了表示出熟练和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半点都不像第一次看到冷萃咖啡，而是仿佛行家一般夸赞道：“泡得不错。”
“嗯。”
莫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喝下一大口，一边欣赏他脸蛋皱成一团的模样，一边问：“好喝吗？”
总不能把喝进去的吐出来，唐晚努力地将嘴里的咖啡咽进了肚子里，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好苦……”
“还喝吗？”
“哥……”一口咖啡像是拿掉了他半条命似的，唐晚连声音都开始往上飘。
莫期把自己的牛奶给他，把他的咖啡拿过来：“喝我的。”
“牛奶？”唐晚震惊。
“怎么，很幼稚？”
“哪里会！”事关莫期的声誉，唐晚连连反驳，“喝饮料与性格成熟与否完全无关！有刻板印象才是最幼稚的行为！”
说完，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唐晚立刻就吨吨吨喝起了牛奶。
莫期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在他身旁坐下，拿过书桌上的书，指了指角落说道：“你的书我在烧之前都帮你拿出来了，放在那里。”
唐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里堆叠着各式机械类的书籍：“我还以为它们都没了……”
“你觉得我把你的书也一起烧了？”莫期问。
唐晚沉默两秒，心虚地小声答道：“嗯。”
“那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就算你要烧了，我也没办法……”
如今已不是六七岁的时候，随着长大，唐晚也渐渐明白了世界对omega的苛刻程度。
不仅仅是像梁清曾经那样用口头阻止，更是在现实生活中，断掉了一切omega可以学习工科类专业的可能性。能看过那些书，就已经很幸福了。
他说话软绵绵地，不像是在抱怨，反而像是在卖乖：“书都是哥哥你帮我买的。你烧了，我也不能说什么……”
“怎么不能？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
“好哦。”唐晚小小地应了一声，眼睛笑成两弯月牙，跑去拿自己的书。回来时，见着莫期看资料的样子，忽然又忧心忡忡起来：“哥……”
“怎么了？”
唐晚忐忑不安地问道：“我听他们说，你要退学，不是真的吧？”
莫期划笔记的手指一顿，随即将线流畅地划完了：“是真的。”
“……为什么？”唐晚皱紧眉头。
比起唐晚如临大敌的模样，莫期的语气相当平淡：“没有时间。”
距离唐晚成年还有五年。听起来很长，但若和他需要做的事情比对一下，只能用少来形容。莫期不是天赋异禀的奇才，也没有记忆面包之类的金手指，唯一的优势在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这远远不够。
烧了书房后，莫期和莫海枫聊了聊将来的计划。莫期并不打算继续读书，对他来说，他只需要能钻研出解决信息素的方法就可以了，上普通的通识课只是浪费他的时间。
但莫家不会接受一个不上学的孩子。两人在讨论之后，达成了共识。莫家不阻止莫期做任何事，但同时，他们也不会给莫期提供任何经济上的援助，一旦莫期研究失败，走投无路，更不要指望莫家救他。
如今莫家还允许他拥有的，就只有这一间房间，和曾经的书房，如今的实验室了。
好在莫期并不是一个乱花钱的人，而且莫家一直以来也很大方，所以他的积蓄暂时还足以支撑他的生活，以及研究的基本经费。
他兀自思索，唐晚却不能理解他的那句简单的回答。
“为什么没有时间呢？”唐晚已经走回了桌前，他把课本往桌上一放，手撑在椅背上，“学医又不需要在短时间内完成……”
“但我的事需要。”
他这样含糊的回答，让唐晚愈发好奇：“什么事？”
莫期没有明言：“暂时不能说。”
——
它的确是不能说的研究。
消除信息素的药物在几十年前曾经一度成为热门话题，后来在无数骂声中逐渐封禁，如今帝国已经以“伦理”为由，禁止了相关的研究。一旦被发现，甚至有入狱的风险。
很荒谬，明明是与omega相关的药物研究，却因为alpha们的反对成为了禁区。
也正因为如此，莫期唯一的选择就是自己单干。好在当年的资料还未全部失传，莫期想尽办法从黑市上得到了一部分，使得他不至于两眼抓瞎，完全找不到解决的思路。
但研究的过程依然是痛苦而磨人的。莫期没有能够询问的师长，所有的问题都要靠自己一点一点摸索出来。就算再怎么小心仔细，也总是迎来一次次失败。而长期独自待在实验室的日常，也逐渐变成了一块持久不化的石块，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让人透不过气来。
迷茫，挫败，孤独，压抑。这是一条黑暗而又漫长的路，莫期一无所有，独自前行，心中只有对远方那点遥不可及的光芒的渴盼和向往。
但他不是会被轻易打倒的人。更何况，他也不是真的独自一个人。
“锵锵锵锵！”唐晚刚走进实验室就高高举起了双手，给莫期示意自己身后的巨型机器，“唐晚大师最新研制的宇宙无敌自动养鼠机！只要事先设定好，喂食饮水清理，一键自动，还有24小时隔音恒温保湿，给你的小白鼠提供最舒适的环境！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办不到！厉害吧！”
莫期将视线从眼前的实验挪开，望向这台养鼠机。机器容量很大，足以放下他实验室所有小白鼠。
“之前不是有过一个了？”
“这个不一样！”唐晚快步走到他身边，兴冲冲地回答道，“这是上次那个的升级版，保证能养出更好的鼠鼠！它还有监控功能哦，每只鼠的情况都会经过全方面扫描，通过人工智能实时处理，最后汇总到终端上……”
等他叨叨完新型养鼠机的各类优点，莫期才问道：“说吧，这次想要什么？”
过去的四年里，唐晚提供了莫期实验室的所有仪器设备，甚至赞助了一部分经费。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无偿，但很快，利欲熏心的小omega唐晚就开始为自己谋划好处了。
这是双手交叉在身后扭扭捏捏的唐晚：“哥哥，没有一个超温暖超持久的抱抱的话，我很难把这个仪器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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