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是为什么不好?是因为对他来说,唐晚这个“玩具”,最好是原装无损的吗?
代西想不透答案,但他也没时间想了。
因为莫期又笑了一下。
“好在,不会留下物理伤害的方法,也有很多。”
——
魔鬼。
彻头彻尾的,可怕的魔鬼。
无尽刺耳的噪音,令人胆寒的影像。
接下来的日子里,代西偶尔也会见到莫期。
那扇玻璃墙外被粉刷成了纯白色。边角的桌子被移到了正中心。
就像是监狱的探视房一般。
时不时会有身着白色大褂的陌生人进来,戴着口罩,看不清容貌,和莫期说些什么。
音响被关了,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代西也不懂唇语。
但代西很清楚他们在聊什么。
他们想要让“唐晚”出来。
代西喊了一声:“莫期。”
白大褂朝这里瞟了一眼,莫期示意他先离开。
门随着白大褂的离开被合上,音响再度打开,这间屋子里只剩下了代西和莫期两人。
代西缓缓开了口,声音远比之前要沙哑:“逼疯我,唐晚也不会好过。”
“是吗?”莫期一如往常,仿佛并不为此感到意外。
“我知道,你想摧毁我,让唐晚出来。”代西冷笑,他没有精力再去伪装出甜蜜的样子,将自己的恨意与厌恶全然展示了出来,“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从一开始就打错了。”
“我如果疯了,唐晚也只会跟着我一起疯掉!”
“你想要的那个唐晚,在我穿越的那一刻,就已经永远、永远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了。”
莫期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许久之后,才又说道:“是吗?”
莫期的平静让代西有些崩溃,他两三步走上前:“你听不见我说的话吗?我说,你永远!也找不到唐晚了!”
“永远、永远!”
“你现在所做的这一切,根本就是无用功!就算你再怎么努力,付出再多,也只是白费力气,你不可能成功,你只会这样孤独地死去,永生都不能与他相见的,你不明白吗?”
“你根本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只会永远地淹没在失败、痛苦、与绝望里!”
他要疯了。代西想。
他受不了了。
他早已分不清时间的流逝。在这间什么都没有的屋子里。
他只能被动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折磨。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即使曾经的快穿世界也有过类似的事,但究其根本,是不一样的。
在莫期眼底的他,不是爱恨交织的情人,而是罪人。
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手段,也远与调情差之甚远。
它们只会彻底毁了他。
而莫期并不在意这一点。
他不知道莫期在执着什么,因为莫期看起来什么也不在乎。但从莫期的行为,他又分明对找到唐晚这件事,有着无穷的执念。
代西很难动用脑子思考怎么样才能逃出去,才能让莫期放过自己。
维持住此刻的状态已然是极限。如今的他只想毁了莫期,让他和自己一般,陷入绝望的深渊。
但他失败了。
“很可怕吗?”
“什么?”代西呆住。
“你说的这些,很可怕吗?”莫期问,“事实上,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白费力气,希望渺茫,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功。”
“过去我常常这么想。不过,想是一方面,做是另外一方面。”
莫期走上前。
“希望渺茫,意味着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成功。不去做,成功的可能只会是零。”
“而我总是选择可能性高的那个。”
代西审视着他的脸:“即使唐晚可能因此疯掉?”
“即使唐晚可能因此疯掉。”莫期肯定道。
“我真的,”代西从未有一次感觉自己说话如此艰涩,“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很难理解吗?”莫期问。
“一次次千方百计找到唐晚,再一次次毁了他。这难道是能让人理解的行为?”代西嘲讽。
莫期不接他的嘲讽:“或许你应该换个想法。”
“什么想法?”
“从你知道的地方去想。而不是你认为我知道的地方。”
“我不懂你的意思。”
莫期转回身,走到中间的椅子上坐下,似是闲聊:“我从之前就有个猜测。”
代西静静等他说下去。
“唐晚很不同,不是吗?”莫期说,“他有着百分之九十九的匹配对象。很高的数值。”
“那又如何?”代西冷淡地反问。
“离开我的第三世,他进入了军校,好巧不巧,和这个对象分配在了一间宿舍里。”莫期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你选择了取代他。”
代西心中有隐隐不安,但他很难说清楚具体来由:“我不理解你罗列这些毫不相干的信息,有什么意义。”
“或许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不介意提醒你一下。”莫期稍稍往后靠了些,“我第一世的专业,是古地球文学。”
他双手交叉,摆在桌上:“璀璨而辉煌的古地球文明中,所记载下来的幻想故事,一直到现在也令人惊叹。”
“如果把这些故事与现实相互投射,或许我们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莫期说,“这个人是炮灰,那个人是路人,而唐晚——是主角。”
代西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
莫期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将一世世的重生想象成修正。”
“第一世,主角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重来一次看看情况。”
“第二世,主角又死了。这次知道原因了,是那个碍事的竹马。”
“第三世,不能让竹马出现了,最好将这两人分隔开来。可惜两人又遇见,主角又死了。”
“最大的问题是竹马,隔开也没有用,想要走到结局,唯一的方法,就是消灭他。”
“所以第四世,你来了。你的目标,是我。”
代西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只话音还算冷静:“想不到这样的鬼话,你也相信。”
莫期并不反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可是要怎么消灭我?杀死我是不行的。我死了三次,但我依然,活着。”
“要杀死我,”莫期摊开手,“大概只能摧毁我的灵魂。而这,就是你接近我,却暂时没有做出任何威胁举动的原因。”
【先刷够好感值一百,再刷够绝望值一百,可以触发渣攻自毁事件。】
【在我们局设置的剧情里面,莫期就是一个路人角色。】
【我不明白你所谓重启的意思。】
作为一名资深的快穿者,不管系统跟他打多少哑谜,代西也知道快穿局究竟在做什么。
打脸,虐渣,全都是幌子。他们要的是,将故事线掰回一开始所设定的结局。
但这是他穿越了无数次,完成了无数次任务,才了解到的东西。
他眼神复杂,许久才开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到底想做什么?”
莫期淡淡道:“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不。
代西不清楚。
莫期爱唐晚吗?
或许只是占有欲,或许他只是“不懂爱”。
那是代西曾经觉得的。
但现在代西又一次怀疑了。占有是高对低的行为,但一个意识到自己是“路人”,对方是“主角”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他既然意识到了这一切背后的真相,那么他所做的所有行为,真的只有停留在表面的那些意义吗?
莫期可以面不改色地送唐晚回去结婚,也可以以占有欲为名要求唐晚与自己一同进入虫洞。
可以突如其来地告白,与唐晚迅速热恋,也可以在唐晚死后,平静地过着原来的日子,以至于第二世的“原书”中,没有任何足够“爽”或者“虐”,值得记录下来的番外剧情。
到底哪些是真实的,哪些又是虚假的?唐晚感受到的“爱”是虚伪的话,那么代西所看到的,那些浮于表面的“在乎”,难道就是真实的吗?
如果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莫期为了达成自己目的而做出的伪装的话,那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有着辉煌未来的主角,与默默无闻的路人角色。”代西嗫嚅着。
莫期赞扬:“很合适的形容。”
“而你毁了他,每一世。”
“虽然不想承认,但结局是这样。”
“你恨他?”
“你认为我会恨他?”
“我不知道。”
“或许,我只是做一些尝试。”
“尝试?毁了他的人生?你能从这样的尝试里获得什么?”
“是啊,我能获得什么呢?”莫期冷冷地注视着他。
代西只觉如堕冰窟:“你什么都获得不了的。就算你毁了他,他的‘运’,也绝对不会落到你头上!”
“我说了,就算不一定成功,有希望就可以去尝试。”莫期不紧不慢地说着,“更何况,这一切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死的人是唐晚,失去一切的也是唐晚。
“而且,我的实验很有成效不是吗?”莫期身体略微前倾,“每一局开局,唐晚的人生都比之前更悲惨了一点。”
他顿了顿,轻笑道:“也许这就是你所说的,唐晚的‘运’,减少了。”
“不是,根本不是这样的!”代西无法想象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你自己不是也很清楚吗?那只是快穿局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而造成的巧合!”
多天的精神折磨早已让他原本混沌的神经脆弱得可怜。如今曾经对莫期的猜想被一朝全然推翻,眼前的人远比想象中更加无情与残忍。
被折磨的痛苦,系统消失的无助,与任务注定失败的绝望重叠起来,让代西忍不住失声:
“只是为了分开你们,唐晚才会流落到管辖区外……就算这一世唐晚……”
“宿主。”消失了很多天的系统突然发出了声音,“你说得太多了。”
代西愣住。
莫期还在等着他发挥,看见他愣神的样子,突然笑了。
他低下头,看了看终端,又将它收了起来,站起了身。
“不继续说了?”他的语气很温和,“我知道为什么。”
莫期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有东西……提醒了你。”
代西瞪大了眼睛。
“一直藏得很好,倒是让我有些苦恼了。精神刺激也不奏效。”
“好在精神刺激对他没用,却还是能影响你的。”莫期扫视着屋子,“否则,我安装在这整间屋里的屏蔽与监测系统,就要白白浪费掉了。”
“找到了测出来的第二个脑电波,”莫期叹了一口气,“现在终于可以上正餐了。”
“你……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莫期反问。
“那……那个是唐晚啊!”代西突然找到了希望,全然忘了之前莫期早说过,他根本不在乎唐晚的死活这样的话,只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我不是说了吗?唐晚也在我身体里,那个和我说话的声音,就是唐晚!”
“确实,如果是唐晚的话,就要考虑精神刺激对他可能造成的伤害……”
代西慌乱地点头。
“但是他不会是唐晚。”
代西的动作停在原地。
莫期注视着他,缓缓说道:“还不明白吗?他提醒了你,而你是我的敌人。所以他不会是唐晚。”
他双目阴阴沉沉,看不见一丝光,有如无底的黑洞:“因为唐晚,永远不会背叛我。”
——
“啪嗒。啪嗒。”
雨水沿着铁皮滑落,敲打在废弃的箱子上。
这是一颗垃圾星,堆满了来自帝国内外各星球的排放的废料。
相貌猥琐的中年男性高声怒吼着,左右张望,像是在找些什么。
不远处,被堆叠起来的长长水泥管中,一个瘦弱的少年轻巧地钻了出来。
他怀里抱着一个坏了半边的苹果,小心翼翼地拿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擦了擦,又警惕地朝后望去。
听到男人还在怒吼的声音,他稍稍松下一口气来,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身形,借力跳上了废土堆,又顺着粗糙的麻布袋滑了下去。
这两天下雨,各方面都变得麻烦起来,好在他早有准备,找了个没人发现的休息地。
等吃完这颗苹果,就可以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再来想明天的事情。
不错不错。
少年坐在麻布袋的低端,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苹果。
安全落地!乘客没有伤亡!
他心满意足地打算站起身,却先看见了一双黑色的鞋子。
光滑的,崭新的黑色鞋子。在这个垃圾星上,基本没有出现过的类型。
少年缓缓抬头,入眼的是笔直的西装裤,一丝不苟的衬衫,线条优美的脖颈,精致而清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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