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个时候,就听见许烟杪的心声,那叫一个高兴:【不过老天有眼,白使君你没想到吧,这次科举上来的学子,有个人是范焘的学生,来为他老师报仇吧。】
听到范焘这个名字,白通政使明显慌了。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还会再听到这个昔日政敌的姓名!
这人不是……
【嘶——】
【官场好恐怖!我要不还是想个办法急流勇退吧……】
许郎圆瞪双目,这个心声一出,好多人差点没稳住。
——别看他们之前特别害怕被阎王点名,但是,风险大,机遇也大啊!
没看到比如那位刚通过科举的小官高贺,就因为被许郎表明其能为皇帝省钱,直接一步登天,被皇帝记在心上了吗!
许烟杪跑了,他们去哪里搏机遇!
到底是什么!
许烟杪到底看到了什么,才又想到跑路?!
京官们那鼻子一呼一吸的,用力得两侧出现浅坑,愤怒和着急都好像要从那坑里喷出来了。
还有一些人双眼红红地盯着白通政使,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下一刻就要表演一个蛮牛冲撞。
——别管白通政使是不是正三品大员了,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断人青云路,比杀父母还更让人痛恨。
【白使君这人真的好睚眦必报啊……范焘是他政敌,都被他斗倒了,流放到琼崖海岛这种蛮荒之地,还不够,还要派人去暗示对方自杀。对方不愿意自杀,他还派人动手,伪装成对方自杀。】
【得亏范焘还有个学生,当官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暗地里收集白使君的罪证,估计过段时间就能告发他谋害流放官员的人命了。】
御史们:“!!!”
喜从天降啊!
又可以给自己增加业绩了!
暗地里杀害流放官员这事,他们御史不出面弹劾,还有谁出面!
你看,跟紧小白泽,机遇不就来了吗!攒厚业绩,就能升官啦!
白通政使只觉一阵寒风拂面,牙齿格格地颤响起来。
【诶?】许烟杪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有老鼠吗?】
——是的,白通政使刚好和他一桌。
连沆怜悯地看了一眼白通政使那被噎住的表情,和停止的打颤声,从壶里给明显有些口渴的好基友倒了一杯水,得到好基友感谢的笑容。
连沆也笑了,小声道:“不要喝太多,不然一会儿想去茅厕就麻烦了。”
并且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真是善良,还帮白通政使转移一下许烟杪的心声,免得他在赔范焘一条命之前,先被噎个半死。
——毕竟,人死为大()
*
许烟杪小小抿了一口水,又去盯致仕官员那边了。
京官们:呜呜呜呜呜呜——
喜极而泣.jpg
注意到这边情况的致仕官员们:“……”
是我们要丢命,你们笑什么?假惺惺哭什么?
有些不礼貌了啊!
“陛下!!!”突然有人嚎一嗓子:“臣敢私吞公田,自然是因为朝中有人为臣大开方便之门啊!”
京官们腿脚发软,差点又跪下去。
谁!
谁想害他们!
小白泽都放过他们了,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谋害朝廷命官!
认真一看,发现出声的是一位致仕官员——就是被小白泽吐槽说穿得比锦鸡还鲜艳的那个。
再一看,对方也正愤愤地看着他们,明显心理活动是:既然你们幸灾乐祸,别怪我玉石俱焚。
京官们一片无语,只想举个牌子,上面大写一个“冤”。
老皇帝满脸高兴:“那你说说,有谁?”
锦鸡兄张口就是:“苏镇,他曾是陕西都督佥事,如今官任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错了错了!就在一年前,因为跟着永昌侯征倭有功,升成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了!从一品呢!】
老皇帝瞥那锦鸡兄一眼:“错啦。”
锦鸡兄愣住:“什么?”
老皇帝耐心纠正他:“现在苏卿已经是都督同知了,升职有一年了。”
锦鸡兄不慌不忙地说:“陛下恕罪,臣之前为了避免有人发现苏同知任陕西都督佥事时,对臣在陕西拿取公田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刻意许久不曾关注苏同知的消息,才闹此笑话。但的的确确是苏同知包庇了臣……”
【诶?没有这回事啊。】许烟杪一琢磨,恍然大悟:【我懂了,这就是拖人下水,随便攀咬吧?】
老皇帝满脸平静,甚至对锦鸡兄的反应有些欣赏。
——当然,欣赏不妨碍他下刀子。
虽然这人不知道朝堂上谁干净谁不干净,但此刻栽赃嫁祸,把水搞混,说不定可以借助涉及的人多,反过来让他这个皇帝有所顾忌。
倒是有几分急智。
可惜他不知道许烟杪的存在。
苏同知感激地看了一眼许烟杪。
虽然他没做这事,但是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冤案,万一陛下杀上头了,或者满心满眼只想着用此事威慑其他人,未必会仔细去查他有没有干这事。
还好还好,还好有小白泽!
【攀咬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应该没效果吧?感觉老皇帝是铁了心要整顿官场,应该会把每件事都查清楚?】
【攀咬这个事,还不如去攻击苏同知作风奢靡到死人都不放过,自己家族墓地,四代人九座墓,什么时候缺钱了就刨一座。好多金子呢!】
“……”
苏同知哀怨地看了许烟杪一眼。
许郎,你就不能让人多高兴一会儿吗?
同僚们惊讶地看着苏同知。
难道是放了很多黄金陪葬?他家先辈这么有钱的吗?
【哇!】
【因为他爷爷那一代有些富贵,爷爷本人又很喜欢黄金,就把家里的坟翻修一遍,还把尸体挖出来,哪里缺了烂了就给哪里用黄金装器官,上到给自己爹装了两只黄金眼,一条黄金胳膊,下到给自己夭折的六岁的女儿,死之前掉的门牙的那块缺口,搞了一颗黄金牙。】
【所以别人缺钱了是跪求祖宗保佑,他缺钱了是随机熔个祖宗?】
【这,怎么说呢,求人不如求己……?】
同僚们: (⊙o⊙)
还有这种操作?!
作者有话说:
杀流放官员,参考:
惇与蔡卞将必置之死,因使者入海岛诛陈衍,讽使者过安世,胁使自裁。又擢一土豪为转运判官,使杀之。
——《宋史》
【翻译:章惇想杀已经被流放了的刘安世,让使者去暗示刘安世自杀。又擢升一土豪为转运判官,让对方去杀掉刘安世。】
(纯私人翻译,不全面。原文已贴出在翻译上方。)
*
黄金眼参考:
太皇太后临愔丧,哭曰:“杨郎忠而获罪。”以御金为之一眼,亲内之
——《资治通鉴》
【翻译:太皇太后亲自祭悼杨愔,哭说:“杨郎忠心耿耿,却被认为有罪!”用御库房黄金做成一只眼,亲自安到杨愔眼眶里】
(翻译来自网络,原文已贴出在翻译上方。)
*
第157章 天统消消乐(七)
【说起来,挖坟掘墓这个罪名可是和故意杀人在律法上等同,哪怕大赦天下的时候都不会赦免恶意毁坏别人坟墓的人。】
【那,如果挖的是自己家祖坟的呢?】
许郎困惑。
然而在场不少熟悉律法的人已经下意识默念了:诸为人子孙,或因贫困,或信巫觋说诱,发掘祖宗坟墓,盗其财物,卖其茔地者,验轻重断罪。
也就是说,你就算是挖自己家的坟,那也是“大恶”之罪。
不过好消息是,挖自己祖坟是享受大赦天下的减刑待遇的,能从杀头减成刺字后迁到远方屯种。
坐在苏同知身边的官员诚恳地安慰他:“你要不要好好吃点?陛下应该也不介意你现在旁若无人的开饭了。”
——毕竟可能是最后一餐好饭了。大牢里的饭菜可不好吃。
然后就看见苏同知好似一副困惑模样:“什么好好吃点?”
官员看了他两眼,摸了摸下巴,语气笃定:“你早就想好暴露后怎么脱身了。”又好奇:“你能怎么做?”
这事高低也能被抨击个不孝——在官场上,不孝这个戳一盖上,想翻身就难了。
我大夏自有国情,以孝治天下!
“怎么我祖宗就没有如此远见呢?”老皇帝在主位小声嘀咕。
他绝对不会恶意对待祖宗的尸体,先拿了金子,等以后富了再给他们打一个装回去嘛!
苏同知对着好心的官员笑了笑,低声请旁边站立的锦衣卫带来纸笔,东西到位了就埋首在桌上写字。
好心官员心里嘀咕起来:嗯?难道是打算自首?这倒确实也算一个处理方式了,只是不太精妙。
然后探头一看:“……”
表情逐渐从呆愣到瞪大眼睛到微微张开嘴。
只见纸张上写了一个故事,主人公当然是苏同知本人。
详细描写了当年战乱,苏同知为了供养年迈老母,决定埋儿奉母,祖宗深感其孝道,夜半托梦,叮嘱这大孝子去开自己坟墓。苏同知开坟开棺,发现祖宗的尸骨变成了金身,苏同知作为大孝子,当然不会动祖宗的尸骨。又立刻埋了回去。于是,当晚祖宗又来了,在梦里表达了自己对苏同知的欣慰,同时又训斥苏同知,不拿祖宗金身,是想饿死母亲,活埋儿子吗?苏大孝子不得已,含泪融了祖宗尸体——这么一个孝感动天,可歌可泣的故事。
好心官员:“……”
离谱吗?
离谱。
假吗?
一眼假。
但是大夏这样的孝行故事比比皆是。比它更夸张的都有——比如某某孝顺父母但缺钱,神仙踏云而来,奖励给孝子黄金,让他能够好好侍奉父母。
还比如某某父亲溺水身亡,某某在江边号哭三天,痛不欲生,投水而死。然后水里龙王感动其孝行,送对方还魂。
什么闻雷泣墓、什么哭竹生笋、什么卧冰求鲤、什么扼虎救父……反正只要你敢编,并且能够成功扩散,你就能以孝悌闻名天下,朝廷也会对你进行嘉奖。
——忠臣孝子,忠和孝通常是捆绑式出现,朝廷宣扬和鼓励孝行,其实就是在侧面鼓励人民对朝廷的忠心,好巩固自己的统治。
总之,只要陛下不是非要办了苏同知,埋儿奉母的故事出来后,陛下就能有个台阶,合理地不去追究其侮辱先人尸体这个事了。
好心官员目瞪口呆了一会儿,真心实意地表示:“阁下真是孝子贤孙。”
苏同知继续奋笔疾书,铆足劲儿将苏大孝子的故事写得绘声绘色,等着出去后就将其宣扬天下。
——顺带着,把祖坟偷偷迁走,免得被别的盗墓贼摸进去。
*
而锦鸡兄并不知道自己没能攀咬苏同知成功。
他开始去咬第二个:“除此之外,臣囤积那么多粮食,总要有个销口,苏同知为臣的售粮车队发了路引,大开方便之门,当时陕西的各州知府皆有参与!”
“有当初的青州知府宣瑄!”
【假的,他没干。】
锦衣卫记下来,在名字后头打了个圈圈。
“有平凉知府高居静。”
【假的,这个也没干。】
锦衣卫记下来,继续在名字后头打了个圈圈。
“还有凤翔知府宋炤。”
【这个!这个是真的!】
锦衣卫迅速记下来,高兴地在自己的业绩人头后面打了个红勾勾。
“还有监察御史吴真恕。”
【真的!这个也是真的!】
监察御史那是锦鸡兄没致仕那会儿了,现在已经官任京兆尹兼太子宾客的吴真恕,此刻像被雷劈了。
顶着同僚古怪的目光,疯狂转动脑子,试图给自己开脱。
‘只是默许对方侵占公田而已,问题不大,好好运作一番,顶多就是渎职……’
【啧,真是个人渣,和妻子吵架,直接把怀孕八个月的妻子踹流产了。这种人渣真该死。】
【还好还好,虽说七活八不活,但是运气好,人没事。】
同僚们的目光更古怪了。
吴真恕把手臂一抱,面色自然。
——不就是打妻子吗?当官又不讲究私德,大不了被当三五个月的谈资。
就是可惜了,听大夫说,那似乎是个男胎。
【不过,老皇帝居然还放心让他当太子宾客?让他来教导太子礼仪,规诲太子过失?教导什么?教太子一脚把太子妃踹流产吗?】
吴真恕脸色一下子就阴郁起来。
他下意识看向老皇帝,果真见陛下皱眉望着他,似乎在打量和思索什么。
实际上,老皇帝只是在想:就太子那玩意儿,还会被影响礼仪?他有礼仪吗?
但吴真恕不知道,他只是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别啊!
老皇帝瞅了他一眼,也懒得再磨叽下去了,顺势打断锦鸡兄:“吴真恕?你说的是真的?”
锦鸡兄眼睛一亮,直接说:“陛下!臣所言皆是真相!”
老皇帝用嗓子哼了一声,也没有拆穿他,只是借这个机会快刀斩乱麻:“传旨——剥去吴真恕京兆尹兼太子宾客之位!”
吴真恕:“陛下!!!”随着他条件反射地大叫,肚子上那三层岁月痕迹就抖了三抖。
然而这位曾经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此刻接触到老皇帝平静的目光后,怎么也不敢说出接下来的话,颤巍巍地跪下去,膝盖骨头咔咔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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