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是七国争霸时出现的美人,而土坷垃是山东方言,就是土块的意思。
“土坷垃西施?”
“他们家那个闺女哦,爱美!自从他们家种地挣了钱,给闺女买了丝绸衣服,败家娘们好几次都穿着丝绸衣服去地里翻土坷垃,他们家人还高兴呢!还经常夸他们闺女美!”
许烟杪看了一眼这老农眼里的艳羡,笑了笑,没有接这话,只是很有礼貌地问:“那这位西施家里在哪啊。老伯方便指个路么?”
老农很热情,不仅指路,还直接把许烟杪带到人家门口。
许烟杪看着那小院子和那房子,确实相信对方靠一手种田技术起家了。农村的房子都有闲心带厦架了,必然是有闲钱才弄的。
院子里有黑汉子在洗脸,也不用什么洗脸巾,直接用手捧了脸盆里的水,往脸上随意抹两把,再从腰带上取下粗布汗巾擦干。
老农冲那人喊:“老齐啊!有小郎君找你,可俊俏的小郎君了!”
“啊?”黑汉子转头,看到许烟杪时,心头登时一紧。
像这种唇红齿白,衣衫柔软而昂贵的人,必然不是富家公子就是官家子弟,怎么会来找他。
他努力露出笑容,让自己显得憨厚而和气:“你……你有什么事儿吗?”
许烟杪点了点头:“我听说你很会种地?你发现种菜浇灌时用井水比用雨水好,种庄稼灌溉时用雨水比用井水好?”
黑汉子愣了一下:“是的……我确实告诉过乡人应该这般浇水。”
许烟杪又问:“这村子,如何选种、用肥,何时除草、何时栽秧,其他人都是听你的?”
说到这个,黑汉子可就自豪起来了:“我有本事!别人一亩只能出一百斤麦,我种,就能多出二十斤!整整二十斤麦呢!”
许烟杪当机立断:“我有一笔大生意想跟你谈。是关于种田方面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再过来一趟。”
黑汉子眼睛一亮。
像这样的大人物,他说出来的大生意,一定特别赚钱。
当即一口答应下来,甚至约好时间,黄昏时再见。
待许烟杪走后,黑汉子和那老农寒暄几句,便回到家中:“婆娘!婆娘!快炖个骨头汤,晚上有大人物要来和我们谈生意!”
厨房里炖起了骨头汤,待黄昏到来时,乳白的骨头汤便汩汩往砂锅外面冒了。
而这时候,穿上自己最干净最漂亮衣服的黑汉子,黑汉子婆娘,还有十六岁的土坷垃西施,十岁的齐家长子,七岁的齐家幼子都站在了门口,焦急等着许烟杪的到来。
那么大一笔生意呢!
黑汉子婆娘又是惊喜,又是担忧:“你怎么不问得更清楚一点呢!万一那大人物回去想想,觉得这笔生意不能跟你做,又不来了怎么办!”
黑汉子一拍大腿,也很懊恼。
土坷垃西施突然听到动静,着急出口:“那边有声音!很响的声音!”
一家子急急忙忙地走出老远,便见一大队衙役往这边走过来,本县县令在衙役前面,但县令正点头哈腰地对着白天那位“大人物”,似乎是在说什么。
黑汉子一家子:“!!!”
果然是很大的人物啊!连县令都那么恭敬!
作者有话说:
关于罪犯女性家眷当奴婢:
明初,以罪抄没人口多分给功臣家为奴婢
——《钦定续文献通考》
*
以及,历史上,确实有十六岁以下男性施加宫刑这事(很多个朝代都有),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理论上来说,皇帝不怕对方报仇吗Orz
*
官奴婢用于宫廷、官府服役,用于苑囿养狗马禽兽,也用于官府手工业、挽河漕、筑城等劳作
——《中国史纲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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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币这事,参考:
或驰骋衢路,散掷钱物,恣人拾取,争竞喧哗,方以为喜。
——《北史》
*
参考二:
己卯,宴王公百僚于承天门,令左右于楼下撒金钱,许中书门下五品已上官及诸司三品已上官争拾之,仍赐物有差。
——《旧唐书》
*
参考三:
起居毕,自殿陛下撒包子,及成束金钗金银钱,俾众婢争夺。或共得彩端,即裂为二。俯拾次,多遗钗珥之属,殿上观之为笑乐。
——《清波杂志》宋·周煇
*
参考四:
宣德五年修《成祖实录》成,迁侍读学士。帝幸史馆,撒金钱赐诸学士。皆俯取,时勉独正立。帝乃出余钱赐之
——《明史》
*
顺便,我(吧啦吧啦跟闺蜜说):老板直接撒钱真的好羡慕啊!而且,果然古往今来,人都是爱钱的,就算是当官的都不管会不会丢脸,去争拾地上的钱。
她:说不定是因为皇帝撒的,他们不好表现得无动于衷()
我(愣住):也、也是……不过其实也有表现得无动于衷的,比如明朝有个……
话没说完,她:哦!明朝啊,我相信明朝的官员是真心在抢的。
我:笑死。
【她在内涵明朝官员工资哈哈哈嗝】
*
第161章 一天不听八卦就不舒服。
黑汉子惊喜地迎上去:“明府怎么也来了,身边这位……”
县令眯缝着他那对三角眼儿,对黑汉子笑:“齐大石,你这可是祖坟冒青烟了!这位许郎可是京师来的,官居侍中!朝廷听说你种地厉害,要特意接你去种一种新农作物嘞!”
“朝廷?”
黑汉子那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满脸懵逼重复:“接……我?”
县令哈哈大笑:“是啊!不只是你,你们一家都要去京师享福喽!本县令的话你们不相信吗!”
县令是个好县令,谁家有需要翻山越岭的时候,他会把自己家里那头老黄牛借给对方拉车,免得百姓去走几十里山路。偶尔他有时间,还会帮百姓搬搬重物。
但与此同时,政令却没有出彩的地方。只能说,是个平庸但好心的县令。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黑汉子才全然信任他,许烟杪也特意找对方来,避免黑汉子听说要被征召去京师,过于恐慌。
而黑汉子怔了几个呼吸,颤抖的手慢慢恢复原状,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来:“信的,我们当然相信明府。”
许烟杪侧头吩咐:“罗千户,劳烦你遣一队锦衣卫护送他们一家子上京了。”
锦衣卫千户罗瑾,同样也是这次的武举状元,此刻面对许烟杪的吩咐,激动的颤栗微微涌起,连身上的衣料都能窥见抖索。
他担着其他千户羡慕的目光,上前一步,笑着说道:“下官定然叮嘱底下兄弟好生照看齐家人,一路上好酒好菜招待着!必不怠慢!”
许郎认真道:“辛苦了。”
罗瑾只想说:不辛苦不辛苦,阁下如果能劳动一下那珍贵的脑子,在拥挤的记忆里,为他开辟黄豆点的空间就行了。
高贺不是翰林出身的,现在可是因为许郎的一句心声,被派去管理宫殿修筑,只要等宫殿修好,必能升官。
他也想乘一乘这东风!
*
黑汉子一家人迅速收拾了细软,又请许烟杪和县令,外加锦衣卫及衙役等人各吃了几碗骨头汤,兴奋地上了骡车。
这可是去为皇帝老爷做事啊!
没想到他种田还能光宗耀祖嘞!
黑汉子兴奋地在车厢空间里打了个转,这摸摸那碰碰。
这车帘子居然是用亮纱做的!好透!好亮!好薄!
这坐垫,铺的是缎哦!好浪费,他们家里只有一两条缎裙,给闺女穿的!买下来的时候,那钱币递给布庄,心都在滴血!这里居然用来给他们坐!
骡车一开,他直接用力撞车厢上,急得家里人连忙问他情况。他退后两步,小心坐下,扶着额头憨厚地咧嘴笑:“没事没事!”
七岁的小儿子兴奋地跑过去,拽着他的袖子:“爷,他们说什么好酒好菜,会不会用镇江香醋啊,我听云哥儿说,他和他娘每年回那个叫镇江的地方看他爷爷奶奶,吃菜就吃这个,可香了,还往里面挤姜汁!”
云哥儿是县令七岁的儿子。是在任上生的,在县令迁官之前,暂时不必送走。因为是县令的儿子,生得又高大,还总是拿家里的鸡肉鸭肉鱼肉。偶尔还有小牛腿,分给县里的小孩子吃,是孩子王那样的存在。
黑汉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但是他拍拍小儿子脑袋:“没事,以后爷给你买!爷给皇爷好好种地!咱们吃饭都吃镇江香醋!”
小儿子欢呼一声。
十岁的大儿子兴奋地说:“爷!我以后也想要这种骡车!他们居然在车前支布篷子,连骡子也不给晒着!”
黑汉子一口包揽:“买!都买!”
大女儿——土坷垃西施把腰一叉:“我想以后不用耕田刨地!”
大儿子:“不刨地那我们做什么啊!”
土坷垃西施发挥自己最大的想象力,大声说:“爷当老爷,娘当夫人,我要当小姐!话本里的小姐,走路累了,有小丫鬟隔着被子给我按腿!”
黑汉子也笑着说:“好好!一定让你当小姐!”
骡车行驶,车轮轰轰前进,像是愉悦的鼓点在敲起。车帘子也在快乐地摇晃。
土坷垃西施扭头:“娘呢!娘你想要什么!”
黑汉子的婆娘也用畅想中回神,笑道:“以后那汤不用我熬就可以啦!”
她还有些遗憾,早知道会坐这么好的车,她咬咬牙也花钱请人来熬骨头汤。现在一身骨头汤味儿,坐在这车里,浑身都别扭极了。
土坷垃西施:“肯定不会!你以后可是夫人呢!爷呢!你想要什么!”
黑汉子扯了扯被汗浸湿的衣领,压下惶恐的心思,笑着说:“那当然是天天能吃肉了!”
*
等他们到了京师,才发现,原来朝廷征召的人不止他们。
各地老农都汇集在一起,去讨论那个叫土豆的东西要怎么种。毕竟,虽然有土著,但是各地土质不同,水质不同,气候不同,不可能照搬。
——他们基本也不会官话,旁边都站着一个舌人负责翻译。
一开始,大家还好好讨论:
“那肯定是要挖坑,下种,再放粪肥嘛!吃的都是这么种儿!”
“地得耙疏松喽!”
“这东西不是说在土里会烂会生病嘛,裹硝灰试试!”
“我看这东西有芽儿,应该把有芽儿那一头朝上,不然就憋坏了。”
很快,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我看,应该铺鸡粪土!”
“铺什么鸡粪土!鸡粪会生刺草虫你们不知道?回头把这玩意儿咬得大洞小洞,还怎么种!应该铺马粪!”
“马粪引蝼蛄!”
另一边——
“应该拌草木灰!”
“应该拌硝灰!”
“俺跟你说不通,不跟你种!俺自己种!”
“俺也是!”
还有——
“芽朝上?芽朝下才对,这芽看着就是土豆的根,根咋会倒着放!先生根后出苗!”
“啥!我种了一辈子的地,都没听说过什么先生根后出苗,先出苗后生根才对!不先出苗,苗怎么长得齐整!”
“你会不会种地!”
“你才不会种地!按你这么种土豆,土豆肯定种死了!!!”
……
都是有种田经验的农民,再加上又是各地种田好手,各有各的固执,怎么都说不拢。
到最后,老皇帝大手一挥,让他们一人领一亩地回去种土豆,谁种出来的亩产最多,谁就被奖励京师的一套房子。是住还是卖,都可以。
简直肉眼可见的,这些农民盯着属于自己的土豆,仿佛一辆辆被一脚踩下油门,速度加到最大的车。
会种地,真的能光宗耀祖!
*
“嘿嘿嘿嘿,你说我儿子大名叫耀祖怎么样!”
连沆抱着自己还是周岁幼儿的长子,发出傻爸爸的笑声。
许烟杪想了想,认真地说:“以后就字光宗?”
连沆一乐:“不错啊,连我儿子的字都想好了。”
将周岁的小孩往许烟杪那边一递:“来!要不要抱抱他。”
许烟杪闭住嘴唇,小心翼翼地抱着这个小孩,在连沆指导他怎么动作的情况下,感觉自己呼吸都不敢重了。
【好小!】
【好软!】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感觉好容易让它受伤!】
连沆差一点就直接笑出声了,连忙转移注意力:“也不用那么小心,我跟你说,这小家伙儿皮实,夜里蹬床蹬到床头那块硬木上也不哭,就是‘哇’地叫一声,再哼哼两句。也不需要奶娘哄。”
许烟杪:“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敢大动作啊!”
连沆又把自己儿子抱回来,许郎才停下他心声里的鬼哭狼嚎。
然后,刚平静的心声又被连沆一句话激起来了:“许郎,耀祖作为名字是我开玩笑的——你来给他起个大名,如何?”
许烟杪如遭重击:“你说什么?我?我来给你第一个孩子取名?!”
连沆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许郎你有福气,想让我这孩子沾一沾,不过如果你不愿意……”
“也没有不愿意……”许烟杪连忙否认,而后又纠结:“但是我怕我起得不好听,起得太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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