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向宽和的老所长脸色都忍不住说道:“孩子,你是不是忘记带你的汇报材料,这样,你先回去拿,我让其他人先汇报。”
宁牵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我已经准备好了。”
老所长和周泽南对视了一眼,脸色都不大好看,科研界的怪人很多,像这样临场放飞自我的他们也见过,但今天不同往日,投资人就在台下坐着,他们是想给这些实习生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但不是为了斩断财源啊!
老所长觑着路桓则的神色,却发现路桓则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对宁牵这副“盲目自大”的样子很是欣赏。
察觉到老所长在打量自己,路桓则侧过头说道:“让他开始吧,我也很期待他的汇报内容。”
既然连投资人都发话了,老所长也没什么好说,点头示意宁牵开始,心里却默默祈祷这个实习生随便扯几个专用名词把投资人糊弄过去,就算他仿照着前面那个实习生的再说一遍也行,反正他也不指望这个实习生能说出什么花来。
宁牵扫了台下的人一眼,目光最后定在最后一排的樊敬身上,一字一句说道:“根据周组长提供的前期数据以及我个人的研究,我认为神经细胞无法通过体外培育进行移植!”
老所长:“……”非要这么放飞吗,直接把前一个组员的方案完全推翻?
就在宁牵话说出口的那刻,樊敬心脏停了一拍,愣了几秒,樊敬脑内疯狂播放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他自己准备要拿来汇报的方案吗,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推翻自己,他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樊敬这么安慰这自己,但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
“周所周知,神经类手术是最复杂的手术之一,对临床医生的技术有着极高的要求,樊师兄的构想听着是很不错,但如果后期投入人体实验,对操刀医师的要求太高,简而言之就是很难普及开来。”见台下有人想要发表意见,宁牵淡淡一笑,似乎对方的想法已经在他的掌握之内。
他又继续说:“当然,我知道有人会认为手术操作难度这并不能作为直接推翻这个研究可行性的论据,科技会进步,医生技术水平也会前进,但这个方案最大的缺陷不在于此,而是这种体外培育的细胞根本无法做到修复受损坏死细胞。”
为了照顾到路桓则这样的外行人士,宁牵给大家做了个简单比喻,就比如樊敬提出的体外培育细胞是个一次性消耗品,植入体内只会在短期内支撑受损处恢复正常功能,但随着细胞正常衰老死亡代谢出体外,受损部位又恢复原样,但很明显人体是不可能承受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手术。
听到这话,台下又再次出现了相互议论的声音,只不过这次没人把质疑的目光放在台上,而是又重新讨论起了刚刚那个方案的缺陷。
樊敬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宁牵说的一定是对的,他在看过宁牵的方案后只顾着对“可以恢复人体机能”这个方面进行论证研究,完全没有想到这是“一次性消耗品”。
宁牵在做出这份方案时一定已经知道了这个致命的缺陷,所以才能这么自信地把这个方案推翻,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做出一份有着致命缺陷的方案,就这么随意地扔在办公室抽屉里,人也消失不见,仿佛就是故意等着人去翻一样。
对,一定是他故意的,他故意做出这么一份“错误答案”,就等着他们上钩,然后在这场至关重要的汇报会上让他们狠狠丢脸,只可惜上钩的只有他!
真是歹毒又阴险!樊敬气血翻涌,脸色狰狞,猛地站起身瞪向台上的人。
樊敬的动作幅度过大,连椅子都被他带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前排人纷纷扭头看向他。
大家对于他这种被当场下面子的郁闷心情能够理解,但他的反应实在太大,尤其是对于坐在最前排的那几个大佬来说,区区一个优化方案被推翻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能有今天的成就,是站在无数失败的基石上,就这种程度的失败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觉得幸好才开始就能有人指出错误,不至于投入大量精力时间研究后才发现走上了死路。
至于樊敬,他们只会觉得这个学生太沉不住气,他们带学生也是会有一定的挑选要求,除了天赋,心性也是重要的考量依据,像樊敬这样的表现直接已经被他们排除在考虑范围外了,倒是台上这个长得过分好看的小男生有点意思,空手上台却敢直接推翻前一个组员的汇报方案。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十分大胆的,通常来说就算对其他组员的想法存在疑问,也不至于直接当场全盘否定,要是前一个汇报者对他的疑问早有准备,那反过来难堪的就是这个小男生了,可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毫不遮掩的自信,仿佛对自己提出的质疑意见的准确性早有把握,如此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小男生也做过同样的构想,只不过他提前发现了缺陷,所以才能说得这么肯定。
虽然这俩人想到了一处,但两相对比下,能够提前发现问题的宁牵无疑是技高一筹。
一个大佬问道:“既然你说这个方案不行,那你有什么其他解决方法呢?”
宁牵不徐不缓地在空白文档上写下一行字,安静了一瞬的会场又再次沸腾起来。
“坏死神经细胞体内渐进式修复技术”,神经细胞修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科研技术,而这个还没毕业的实习生竟然就敢如此张狂地写下这个标题当作汇报方案。
一个大佬提醒他道:“所有论点都是得有论据的。”
“那是自然。”宁牵就这么就着一个只写下了标题的空白文档,写写画画起来。
宁牵的字很清秀隽永,大约是字如主人,多多少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但看上去却很舒服。
他边写边对一些不易理解的地方进行解释,他说得简洁凝练,能保证在座的大佬们都能快速理解到他的意思,当他看向台下的人,目光所及路桓则时,他又补充了几句通俗易懂的解释。
随着空白文档上的字越来越多,台下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凝吸屏气,目光聚焦在台上那个少年身上,一个从未被人攻克过的领域地图,仿佛徐徐在他们面前铺开。
宁牵的动作停下,沉默了许久的听众们才如梦初醒。
最先清醒过来的是坐在最前排的大佬们,他们目光灼灼,仿佛是盯着一块发掘出的宝藏。
“怎么确保从再生轴突初期到成熟体细胞的成长过程不中断?”
“这就需要人工介入搭建环境,ATH基因对刺激轴突和损伤修复有着关键性作用,但这个基因会因为坏死部分产生的X-Y3物质被抑制,必须得靠外界清理抑制物,激活ATH基因。”
“你所说的这个‘再生转录’的过程最短时间要多久?”
宁牵思索了片刻在空白的地方上写下了一个数字:“这是基于目前的科研技术和医疗水平来说,如果能搭建更适合的再生环境,这个时间可以再次缩短。”
“再生转录技术对死亡多久的细胞有用?”
宁牵顿了一下,还是决定保守一点:“五年以内,时间太久的话体内负责修复损伤的enzyme酶大量丧失活性,再生转录速度会非常慢,不能够保障完全恢复。”
听到这话台下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五年以内”是什么概念,那就意味着像脑中风、后天瘫痪、重度烧伤等等病症有了治愈的希望,而且听宁牵话里的意思,即使是长期性损伤的病患,也有恢复的几率,只不过可能因为身体衰弱等限制不能够恢复如初,但即使这样也足够令人震惊了。
如果台上这个少年的构想能够实现,那带来的将是医疗界一场天翻地覆的技术革新。
老所长看了一眼周泽南,他眼神还有些恍惚,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布置了个“优化方案”的任务,直接就把他这么久以来攻而不破的瓶颈给解决了,而且还有了新的突破。
其实老所长此时表面平静之下也隐藏着一颗激动的心,原本他还担心这名叫宁牵的少年是来砸场子的,没想到对方直接就把世界性难题给攻克了。
他又看向路桓则,想听听对方的想法,此时他其实已经不担心这个项目的投资问题,有了宁牵今天的这次汇报,今后想要来投资的人绝对会把他们研究所的门槛踏破,不过他还是想看看路桓则识不识货。
“路先生,这个汇报方案你怎么看?”老所长眼中是满满的骄傲。
路桓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变大:“他做到了。”
“什么?”老所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路桓则的意思。
“他说他会证明自己,他做到了。”路桓则噙着笑意对老所长说道,“这个项目我初步计划投资两百亿,具体投资细节,会后我会派我的团队跟你们进行沟通。”
老所长想过路桓则会愿意投资,但听到这个投资数字时还是怔了一下,即使对于一个大企业来说,两百亿也算得上一笔巨款,这么说投就投,连董事会都不带通知一下,真不愧是路桓则。
坐在他俩身后的周泽南才从宁牵的构想中缓过劲来,又被这“两百亿”的投资砸懵了,想到一周前,他还为着几百万的投资跑遍了大大小小的集团企业,受尽了冷眼和嘲讽,一转眼就有了……两百亿???
台下的人心情各有各的不同,台上的宁牵此时却汇报完毕一身轻松,反正构想和研究思路他放这了,他们想要继续研究就研究,“优化”的任务他完成了,至于具体实验推进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宁牵把手中唯一的电子笔放回原位,又空着手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而这次他两手空空而回,大家看他的目光却都变了。
宁牵看了一眼路桓则,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见宁牵回来,也只不过说了一句“不错”。
宁牵放心地坐下,松了一口气,还好大佬没有追着问他是怎么想出来的,不亏是反派大佬,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
“两百亿,两百亿,两百亿……”
宁牵坐下后就听到后面的周泽南在喃喃着什么。
他有些狐疑地看向双目有些失神的周泽南,推了推他:“组长,怎么了?”
周泽南在看清宁牵脸的瞬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两百亿!路总说要投资我们这个项目两百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组的组长了,我负责给你当助手,咱们的这个研究一定能成为人类生命健康金钥匙!”
宁牵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第33章
“坐好。”路桓则说着把宁牵的身子掰正,顺带把宁牵的手从周振南那里拯救出来。
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宁牵现在脸上满是惊悚的表情。
他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用手肘戳了戳路桓则,微微靠近他耳边小声问:“路总,你怎么说投资就投资了?”
那可是两百亿啊!围起来可以养活成千上万条混吃等死的咸鱼了。
“你觉得我投资得不值?”
“那倒也不是。”宁牵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还是很有信心的,要是能够研究成功,那能带回来的收益足够让路桓则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研究方向没错也不代表就能研究成功,这项技术的研究远远没有他说的那么轻巧,还有很多技术难关要攻克,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反派大佬这直接投资了两百亿,那他自己的公司资金还周转得过来吗?别等研究项目都还没开始盈利,他自己就因资金链断裂先破产了。
“你现在真的能拿得出两百亿吗?要不咱少投一点?”宁牵试探地问道。
哦,忘了自己在宁牵眼里是个需要他赚钱养家的“破产总裁”了,路桓则忍住想要揉揉他脑袋的手,嘴角噙着笑意道:“钱的事你不用操心,你专心做好你的研究就行。”
听到这话,宁牵心脏都要骤停了,一个周泽南发疯他还应付得过来,现在连反派大佬都要逼着他做研究狗了吗?
他不要回到以前那种不分白天黑夜的实验室生活,呜呜呜,谁来救救他!
看到宁牵眼眶都红了,路桓则心里微动,他想的果然没错,宁牵果然是热爱搞科研的,看看,听到自己坚持要给他们的研究项目砸钱,把孩子感动得都快哭了。
路总更加坚定了投资的想法,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但难得宁牵这么热爱一项事业,他不支持还有谁支持。
“你放心,要是钱不够我还可以再追加,我会跟进到你们研究成果出来的那天。”路桓则鼓励道。
宁牵:“……”这是什么恐怖宣言,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自己像一头疲于拉磨的驴,被路总挥舞着小皮鞭在后来追赶进度的画面。
他痛苦地捂住了脸。
接下来宋书白和江北安按照顺序上去进行了汇报,可能是因为有了宁牵的珠玉在前,宋书白更加紧张,汇报得磕磕巴巴。
他做出来的优化方案其实按照原先周泽南的要求来看已经算及格线以上了,但谁让前一个人答出了“超纲答卷”,这就显得他的汇报平平无奇。
台下的大佬们还沉浸在宁牵所说的构想中,对他的汇报一点兴趣都提不起,他汇报结束就直接让他下来了。
江北安的汇报过程也差不多,不过对于台下大佬们没有进行过多提问的行为,他心中还暗暗松了一口气,天知道社恐的他最害怕的就是面对导师提问环节。
汇报结束,老所长上台进行了简短的总结,正当他要宣布汇报会结束时,突然听到台下人说道:“等等——”
无视所有人疑惑的目光,路桓则眼中闪烁着一些寒意:“请问一下,贵研究所对于学术抄袭的行为怎么处理?”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垂头丧气打算离场的樊敬浑身一抖,眼中难掩慌张地看向宁牵的背影,他一直坐在路桓则身边,是不是他对路桓则说了什么?
老所长不明所以,如实说道:“自然是调查清楚事件真相,还受害人一个公道,然后把抄袭者辞退。”
听到这话,路桓则冷然一笑:“那你们现在可以按照程序着手处理了。”
处理谁?发生什么了?大家议论纷纷。
不过路桓则没让他们疑惑多久,路桓则话音刚落,一个跟随路桓则来的助理就走上了台。
“借用一下你们的投影仪。”助理礼貌地说完,就把手中一个U盘插入了投影设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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