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安亦忍住翻涌到口腔里的恶心，排在队伍最后面
还是看到不知道经过多少年的大体老师，肌肉已经被泡成了酱油色，皮肤已经没有了，浑身肌肉筋络分明，额头上有个圆形的窟窿，被翻过来时，后脑勺也有一个
这边老师还在讲解这具大体老师的来历，是很多年前被处过极刑的，家属也不来认领的尸体，是他的同事背回来，他进行防腐处理的
陪伴了很多届学生，所以需要他们好好记住，出去也不枉说自己是学医的
快到王安亦时，她实在忍不住，举了举手，指指自己跑了出去，已经站在右边的凌玉，一脸担心
“老师，我去看看她”她跟老师打招呼
“好，快去快回”似乎专业学得好的学生格外受老师喜欢，凌玉认真仔细，回答问题准确无误，胆子也大，所以老教授也喜欢她
王安亦跑到教学楼外面，吐了起来，早晨吃的饭吐得干干净净，吐出胆汁那种
“给”凌玉摸了摸她的后背，递给她一瓶水，没想到一向胆大的她怕这个
“你出来干啥？”她漱了漱口，抬起头，眼泪汪汪的，要命了这是
“透透气”她递给她纸巾
“我没事，你回去吧”她接过纸巾，坐在台阶上喘气，这让她有些面子上抹不开。她能不能不学这门课，挂科行吗？
“好了吗？走吧”她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十分钟，她看着纹丝不动的王安亦有些无奈
“我不要进去了，我缓缓”她喝了口水，脑海里都是酱肉色的尸体，让她吐得没有东西可吐的胃，一阵一阵抽痛
“好吧，也不是非看不可”她拍了拍王安亦的肩膀，表示理解
“一会就下课了，等我”她返回教室，留下王安亦自己坐在阶梯上愣神
第3章 回家过年
王安亦从此真的不去地下室，凌玉有些明白为什么她想找个人陪着自己
医院楼一共五层，一楼到三楼都是实验室和标本室，一楼下面就是地下室不用说
三楼是实验室，晚上是黑色的，诡异的是二楼，标本室，到了晚上会从标本室的窗户上发出蓝色的光，照在二楼走廊，让人毛骨悚然
剩下的两层才是教室，白天除了公开课基本没人，人们要不在实验室，要不在图书馆，只有晚上才会有喧闹声，因为要晚自习
而学生会就在二楼的最里面，王安亦每次无论白天夜晚，都是提心吊胆地跑过去。
短短几十米的走廊，次次让她心惊肉跳，她又好面，不愿意让同学们看到她的狼狈，所以每次都是抓着凌玉的胳膊，让她把她送到学生会的门口
“下次带你进去看看，里面就是一些人体组织器官标本和畸形标本”她对她这么大反应有些不解
“我不去，我看那个干嘛？课程又没要求”她放开凌玉胳膊，颠怒着，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
“那你怕什么？”她笑着逗她
“恐怖片里不就是这种氛围？”怪她看太多恐怖片，虽然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谁让你看恐怖片的”凌玉摇头，又菜又爱看，还嘴硬，真有意思
“高三时嘛，压力大就看这个”她以为她在嘲笑她，有些生气
“那你学什么口腔啊你”
“好奇，不要再说了”她赶紧捂住凌玉的嘴，觉得她再说就要笑话她了，这是她不能忍受的
“嗯嗯”她被她捂着嘴，点了点头
汇演那天，统一服装，女生白色裙子，男生蓝色演出服，白色裤子。凌玉看着洁白的裙子，她从小到大穿裙子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得过来，她想了想还是跟老师要求换男装
“可是这样就要你那一排都是男装”
“可是老师，我真的不想穿”她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老师，要不是真为难她不会出现这种表情的，有些吓人
“好吧，那我跟同学们商量下”
“谢谢老师”她赶紧鞠躬道歉，拿着男装就跑了
于是在汇演当天，王安亦当起了摄影师，她举着摄像机记录时，才发现根本找不到凌玉，前三排是女生啊，没有啊
后三排是男生，她看个毛线，转了好几圈，终于在第三排的中间，看到了独自穿男装的凌玉，她被包围在白色裙子里，表情严肃认真
不怪她没发现，谁知道她会穿男装，真是，别树一格，又有原则，一点不妥协
汇演圆满结束，等他们激情澎湃地唱完黄河大合唱，礼堂都是雷鸣般的掌声，凌玉看到老师优雅地转身，谢幕，心里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你真行啊，我都压根没从男装里找你”王安亦搂着凌玉的肩膀
“阿玉你可以哦，你穿男装帅出花了”于彤冲她点头
“对啊对啊”左美之眼里冒星星，挽着她另一个胳膊
凌玉身高175，身材挺拔高挑，加上她不苟言笑的脸，穿上男装很是英气
“我不喜欢穿裙子”她看着被左美之挽着的胳膊，不动声息地抽出来
“你怎么说服老师的？我听说一排都要统一服装呢”王安亦歪着头问她
“我说为什么女生就非要穿裙子，我穿男装这么帅，我就要穿”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厉害，让我们系里最严厉的教导主任都妥协，阿玉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她不吝夸赞，虽然有些调侃
“一边去”她拍掉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转眼到了寒假，一个宿舍的人们已经亲密无间，不用半年的时间，
“阿玉，你回家的票买了吗？现在春运没有票的”左美之扒拉着手机问她
“没有，不着急”她抬头回答她，心里有些难过
以前每年都是她跟外婆，还要去所谓的父亲家拜年，她不怎么愿意回去
等到于彤和左美之走后，王安亦整理内务，看到还不着急回家凌玉，犹豫了片刻还是边打扫卫生，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要不要去我家？我妈最喜欢热闹了”
“可是，过年是不是会打扰？”凌玉有些担心，她看到她问完后又面无表情地整理书桌，好像只是随口说说
“不会，他们会去南方老家拜年，我不用去，走吧”凌玉还在犹豫时，她已经抓着她的书包走在前面，让凌玉心里一阵温暖
王安亦家就在风回，家境殷实，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什么事都宠着她，上学也在家门口上
听说她同学来玩，提前收拾了房间，兴高采烈地迎接她们
“阿玉家是哪里的呀？”王爸爸问道
“我家在岗亭，偏北的一座小城”她毕恭毕敬回答
“那离风回很远呢，我知道那个地方”
“你真是大明白，你还知道北方的小城”王安亦笑着怼她爹，凌玉羡慕地看着她父亲看她慈爱的眼神
“当然了，我们家早期做生意不是要四处跑嘛，我能不知道”王爸爸笑着看着女儿，对她的拆台只有宠溺
“岗亭的风景不错，就是冬天太冷了，好在现在都有暖气”王爸爸还在自顾自说着
王妈妈则招呼她们吃饭：“不知道阿玉吃不吃的惯我们这里的饭菜”
“可以的阿姨，我吃什么都可以，打扰你们了”是真心的，她总觉得去别人家是非常好的朋友才有的待遇
“这是哪里的话呀，安安说她最喜欢你，你是她大学最好的朋友，这段时间帮助她不少，我和她爸爸从小什么都顺着她，这孩子无法无天的”
她宠溺地看着女儿，好像看着一件珍宝
这让凌玉很羡慕，她没有母亲，母亲生完她，大出血不在了，记忆里都是父亲酗酒成性，对她不闻不顾，她是外婆带大的，不理解无法无天是什么样子，可能就是王安亦现在这个样子
“我明天要带阿玉出去玩，带她看看我们大风回的风景”她一遍扒着饭，一遍说
“好好，多穿点衣服”王妈妈再三叮嘱
风回的冬天很冷，虽然离岗亭七个小时的路程，气候却是一样的，都是干冷，只是它没有下雪，她们走在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一片过年的味道
“来这半年了，喜不喜欢风回？”她有时觉得凌玉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破碎感，让她忍不住想呵护她
“还好”她紧了紧外套，侧头看着她回答，眼里含着笑，来她家做客，她真的很开心，像心底里开出一朵花
“你准备以后做个牙医吗？”
“是，给像外婆那样没有牙的人，做牙”她想起年迈的外婆漏风的几颗牙
“就因为这个学的口腔？”她有些吃惊，理由很单纯
“是”她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王安亦好像明白为何凌玉沉默不语
第4章 过往
凌玉过年还是回了趟家，因为不能让外婆一个人过年，父亲难得没有出去，看到她回来，对着她一阵讽刺，她已经习惯，没有生气
“还知道回来？扫把星，你回来干什么？要钱？没有，赶紧给我滚，别站在这碍我的眼”
“我来拿点属于我的东西，以后不会再回来了，放心”
她回到卧室，开始找记忆里存放母亲的照片的地方，她唯一那张搬家时丢了，才不得已回来，没想到会遇到父亲
“行，你就这样有骨气，有本事别认我这个爹，扫把星”父亲依然骂骂咧咧
她停在原地，转身看着面前这个叫父亲的人，心里终于升起了一丝悲伤，她走到这个男人面前，跪了下来，朝他磕了个头
“从今天起，我们断绝父女关系，感谢你这点骨血，下辈子，别再见了”她站起来，忍着不争气的眼泪，转身就走
“你走了最好，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无人回应他，他似乎不解气，把桌子上的杯子也摔在地上，破碎的玻璃，像碎了的心
她只记得父亲终日酗酒，从不管她，外婆一开始还跟他们住在一起，照顾她，如果不是外婆她可能现在已经不在了
等她大点了，能听懂话了，就开始听到他的咒骂，整个屋里都是他咆哮的声音，像受伤的野狼，她甚至害怕他会掐死自己
外婆看到这种情况，生怕给她留下什么阴影，带着她离开了父亲，独自抚养她
等再大时，每次见面都是恶语相向，无非就是诅咒她怎么不替她的妈妈去死，恶毒的不像亲生父亲说的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捡来的，自己去做亲子鉴定，明晃晃的亲子关系概率为99.99999%告诉她，她确实是亲生的
所以她到底犯了什么罪？因为她的出生让他心爱的女人辞世？那他不应该加倍对她好吗？为什么他就这么厌恶自己？厌恶他目前世间唯一的骨肉？让她背负着内疚活一辈子吗？
她不明白，为什么别的父亲都是把自己女儿捧在手心，呵护备至， 她就成了被父亲追着骂得，厌恶至极的扫把星？
好在外婆待她很好，总是叫她玉仔，含辛茹苦将她养大，才不至于让她自卑到见不了人
小时候，离岗亭几百里地的山上产名贵的药材，外婆就跟着人们进山采药，有时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拜托邻居照看她
她自己坐在门槛等外婆，看着一群鸡鸭，还有一只叫来福的小白狗陪着她，天黑她就把鸡鸭赶回笼子里，锁门。
她也会害怕地掉眼泪，可于事无补，她明白外婆的不容易，那时她就知道，眼泪什么用都没有，只会浪费体力，想着快点长大
外婆回来就会夸她一番，说她的玉仔长大了，会帮着干活了。
然后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拿出回来时给她带的糖果，摸着她的头，问她甜不甜，她让外婆也尝尝，外婆咧着没几颗牙的嘴说再吃糖，牙就都没有了
那时凌玉就想长大了，给外婆安一口假牙，让她也可以随心所欲的吃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凌玉不喜欢吃甜食，好像自己吃甜食有些罪恶感
后来岗亭搞旅游开发，让山上的人搬下山，给她们提供了统一的社区房屋，安排进工厂生产加工岗亭的特产，她才不用跟外婆分离。
只是外婆年纪已经大了，工作没有年轻人麻利，村里也体谅她，知道她自己养外孙女不容易，给她申请低保，给她安排工厂的一些杂活
一生要强的外婆为了她还是接受了，她早年丧夫，自己一人拉扯大女儿，结果晚年丧女，她就是天高的心气也没了，岁月不饶人
她有时觉得自己真的拖累的外婆，她应该有个不用这么辛苦的晚年
凌玉从小沉默寡言，是外婆推着她长大，让她最起码现在还是个正常人，没有什么心理阴影
王安亦只知道凌玉跟外婆一起生活，她不愿意刺探别人隐私，尤其凌玉这种有些敏感的人，她不想看到她眼里的悲伤
初春的风回，空气都是甜的，凌玉结束了寒假的家教工作，跟外婆告别就回校了
她已经挣到了学费，加上奖学金，平时再去学校食堂勤工俭学，这个学期就不需要外婆再给她汇款了。
上大学之前外婆不准她出去工作，说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她上学，她只要专心学习就行
现在她上了大学，高考还不错，很多家长找她来补课，所以暑假她就挣到了第一学期的学费
外婆夸她好能干，说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她只是希望外婆别太累
“周末有个相馆宣传工作，大家要不要去？”她摆弄着电脑，问舍友
“什么”左美之和于彤异口同声
“就是发传单，拉客户，在他们那拍写真，给提成那种”
“行，我报名”凌玉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找的？”她想起她的职务
“对啊，我还有人头费呢，到时请你们吃饭”她笑着允诺
“舍长万岁”
第5章 舍长大人
周末，王安亦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风回最热闹的市区中央，那里已经架起了展台，登完记就开始沿路分发
2/72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