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月碰了个钉子,一想到此人还觊觎她的天心诀,就懒得再理他,骑着马去和小茹说话了。
天黑的时候,他们到了一个小镇,小茹掀开帘子问楚不归,“公子,不如就在这里歇息一晚?”
楚不归点点头,小茹便赶着马车到了一家客栈门口,自有伙计上前为他们牵马,小茹扶着楚不归坐上轮椅,下车的时候,楚不归抬手拔掉了叶星河颈后的银针。
“这一路总算安静许多。”楚不归道。
叶星河摸了摸一直僵硬的脖颈,轻咳一声,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就冲着楚不归嚷起来,“好你个楚一!我好心救你性命,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小心我今夜取你狗命。”
“你若喜欢,拿去便是。”楚不归坐在轮椅上,抬眼看他,眼中似乎带着浅浅的笑意。
叶星河不自觉就想起了他方才贴在自己耳边说话的样子,哼了一声,甩手走进了客栈里面。
“掌柜的,要三间上房。”温如月将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十足的大小姐做派。
掌柜的忙笑着迎过来,点头哈腰,“好嘞,三间上房,上楼右转。”说着注意到楚不归是坐轮椅的,立马补充道,“吃食和热水一会儿送到房间。”
店小二甩着巾子在前面引路,温如月转身对其他人说:“小茹不会武功,和我住一间,你们一人一间,楚公子,这样安排可还方便?”
楚不归笑道:“很好。”
几人说着到了房间,楚不归和叶星河的房间相邻,距离温如月和小茹的隔着一个走廊,楚不归见两位姑娘已经关上了门,便在进房间前叫住了叶星河。
“你要道歉我不接受,除非你让我也扎一针。”叶星河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
“温小姐手里的东西,是假的。”楚不归道。
叶星河愣了一瞬,忽而笑了,“哟,为了不让我惦记,连这种瞎话都能编出来。”
楚不归言语淡淡,“信不信由你。”
叶星河打量了一下楚不归的神色,问:“你如何知道她手里的东西是假的,你连看都没看过。”
“不需要看。”楚不归垂下眼眸,推着自己的轮椅预备进屋,叶星河却不依不饶,伸出脚拦住他的轮椅,“既然是假的,你为何不告诉她,干脆丢了,也省的她被几路人马追杀。”
“她性子要强任性,若知道自己抢来的东西是假的,必定不肯善罢甘休,非要拿到真的不可,我只需将她安全送回踏雪城,交给她的父亲,此事便了了。”
“啧啧啧。”叶星河绕到楚不归身前,附身看他,笑得不怀好意,“对人家这么上心,你这是看上她了?”
楚不归抬眼,冷道:“你若再胡说,下次就不是扎哑这么简单了。”
“你们现在都是由我保护的,说话不要这么嚣张!”叶星河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
房门在身后关上,楚不归还定在原地没有动,房间的烛台早已有店小二点燃,跳跃的烛火中,楚不归轻叹了一声。
他推着轮椅来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外面是小镇的街景,天色已晚,街上空空荡荡,只有几个酒肆的幡旗还在随风飘动,之后,他看到叶星河从旁边房间的窗户跃下,踏着月色进了其中一家酒肆。
楚不归从窗户边捡过一片掉落的树叶,放在唇边,吹了一首曲子,曲子悠然,如鸟鸣凤啼,一曲终了,已有人不知不觉从窗口跳入,单膝跪在了楚不归面前,“聂楠见过谷主。”
来人一身黑衣劲装,长头发高高束在脑后,长相并不出挑,眉宇间带着冷冷的英气,是个作男装打扮的女人。
“聂楠,最近可有戚门主的消息?”楚不归问。
聂楠摇头,“没有。”
楚不归料想也不会有,聂楠身为不归谷的二门主,是只受楚不归管辖的,甚至连戚飞英都不知道如何同她联系,她长年在外,是个隐形人的存在,所以这次不归谷的覆灭,才没有波及到她。
“我怀疑戚飞英已经背叛,你让你的人随时留意,一有他的消息,立刻报我。”
“是。”聂楠抬头看着楚不归,“是戚门主将谷主伤至如此吗?”
“他还没这个本事,他应当只是内应,就是不知道他背后之人是谁。”
“属下会留意,一定尽快查到戚飞英的消息。”聂楠说罢又问,“要不要顺便查一查和谷主同行的少年公子?”
“不必了,萍水相逢,不会深交,正事要紧。”楚不归道,说罢又问,“温小姐手上的天心诀是怎么回事?”
“是属下放出去的,原本是在唐门弟子手中,不知何时被温小姐抢夺了。”
“一共放出去几本?”
“两本,另外一本不知去向。”
楚不归将放在吹奏曲子的树叶在手中捏碎,沉默看向窗外,良久,他才开口,“很好,这个江湖安静太久了,是时候该有点新的动静。”
手中树叶的碎屑随着夜风飘出窗外,楚不归对聂楠道:“想个法子告诉唐门那群人,温小姐手中的天心诀是假的,免得他们无休无止的来骚扰。”
“是。”
门口传来动静,楚不归朝聂楠使了个眼色,聂楠点点头,回身从窗口越出,她轻功极好,行动间一点动静也无,仿佛只是窗外吹过一阵夜风而已。
聂楠刚走,楚不归的房门就被敲响了,叶星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虽然你不仁,可我却不能不义,我买了好酒,一起喝点?”
不等楚不归同意,叶星河已推门进入。
楚不归掷出手中的霜寒丝缠在窗棱上,将窗户关上,在叶星河踏进来之前,霜寒丝已经回到了他的腕上。
*
酒很香,是女儿红的味道。
叶星河为两人倒上酒,长叹一声,“如此良辰,睡不着觉,本该与美人儿饮酒作诗,却只能和你喝闷酒。”
“长街尽头,有一家栖柳阁,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楚不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叶星河笑了,“我岂是那等寻花问柳之人,我只是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温大小姐的,我瞧着她并不像认得你。”
“踏雪城的威名,何人不知,温如月作为踏雪城的大小姐,认识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你们之间,有往事。”叶星河单手撑桌,歪头看着楚不归,脸上写着明晃晃的探究。
楚不归又饮一杯,笑道:“从前种种,但凡所经历过的,都是往事。”
叶星河听后突然笑起来,“照你这样说,你我之前,岂非也有往事了?”
楚不归不再说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杯小巧,被他修长的手指捏住,让人觉得美酒也增了几分香味,他垂着眼眸,神色平平,细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叶星河抚着下巴静静看着。
他极少下山,圣鹰教中美人很多,像楚不归这样美得有些雌雄莫辨的男人倒是第一次见,叶星河方才分明听到了隔壁有说话的声音,可等他进来,却没见到人,能有人在他毫无察觉之下逃走,是个新鲜事。
眼前的美人,身份越来越有趣了。
叶星河给楚不归倒上酒,笑着说:“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今日喝了这一壶酒,咱们之间不仅有往事,也有来日了。”
他的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楚不归从不入耳,手中的酒还未端起,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是小茹的声音。
第7章 唐门双侠,善恶莫辩
*
随着小茹的一声惨叫,对面房间窗户被人破开,温如月从里面冲出来,身后紧跟着几个人,身着唐门服饰。
“又是他们。”叶星河伸手将酒杯掷出,酒杯势如破竹,打在唐门为首之人的肩头,将他震飞。
他飞身而起,跃至唐门弟子身前,将温如月挡在身后,“你们烦不烦啊!你们不烦我都烦了!”
一个男人自房中走出来,他身上的衣服比其他人颜色更深些,手执一柄折扇,样貌端正,一双眼睛似笑非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郁气质,他款款而出,对叶星河道:“此前就是你打伤了我唐门弟子的吗?”
叶星河打量他一眼,“是啊,他们追杀一个小姑娘,你说我能坐视不管吗?”
“那你可知,你所说的这位小姑娘,抢了我们唐门的东西。”那人道。
“这我就管不着了,但是当着我的面欺负姑娘就是不行。”叶星河说罢笑了一声,“再说了,你们一群大男人护着的东西能让小姑娘抢走,可见你们何等草包。”
“你找死!”唐门一弟子听不下去叶星河的侮辱,抬手就要攻上来,几枚暗器顺着他的衣袖飞出,被叶星河用掌风轻易阻截,暗器在空中转了个圈,飞回来时路,被那个男人用扇子击落。
“在下唐易,唐门大弟子,敢问这位公子师出何门,为何缕缕与我唐门作对?”男人收扇,自报家门。
“无门无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叶星河道。
唐易展扇轻摇,“公子与温姑娘结伴而行,又时时保护在侧,看来是温城主特意派来的高手,唐门无意与踏雪城为敌,还请温姑娘尽快将东西归还,免得徒增风波。”
“这东西也不是你们家的,我爹要拿回它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他只是不想武林因此物缠斗不休。”温如月站在叶星河身后,出声反驳。
“如此说来,温姑娘是不肯归还了,那就休怪唐某不客气。”唐易眉间一冷,已起势攻来,那柄折扇在他手里闪着寒光,瞬间变成利刃,直击叶星河脖颈,只见叶星河以右腿脚尖点地,腰身后压,顺着唐易的攻势在空中划过一圈,闪身来到唐易身后。
唐易反应极快,折扇瞬间挡于脑后,接下了叶星河一击。
唐易被叶星河的内力震得后退半步,手腕如灵蛇翻转,折扇在他手中快如闪电,叶星河以掌相接,两人掌风之中瞬间涌出两股内力互相对抗,折扇迫于两股内力之中,簌簌作响。
突然,唐易手腕一抖,无数根细针从他袖中飞出,穿过扇面,朝着叶星河和温如月而去,叶星河闪身避过,银针齐刷刷没入身后的门框之中,他在避开的一瞬,以手撑地,将内力灌入小腿,抬脚踢向唐易,唐易双臂交叉接下他的飞踢,被踢得退出去三丈,幸而他以力抓地,才没有飞出去,可还未等他稳住身形,已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大师兄!”唐门弟子立刻上前扶起他。
叶星河收了招,好整以暇看着他们,“回去多练几年,再来一战吧。”
唐易缓缓站起身,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鲜血,“叶公子内力深厚,唐某甘拜下风,后会有期。”
说罢带着唐门众弟子,跃上屋顶,消失在夜色里。
*
温如月立刻冲进屋子里,将被打昏迷的小茹扶起来,叶星河伸手探了探小茹的鼻息,对温如月道:“没死呢。”
说罢就要抬手替小茹疗伤,忽听门外传来一声轻喝,“不可运功!”
叶星河转身,楚不归自己推着轮椅来到了走廊上,他飞过来一根银针,封住了叶星河的穴位。
“你这是干什么!扎针上瘾啊!”叶星河叫道。
楚不归慢慢走近,对叶星河道:“你已中了唐门之毒,此时若是运功,毒便由着经脉注入五脏,即刻身亡。”
“什么?!”叶星河惊了。
楚不归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将其衣袖掀开,只见叶星河内关穴上涌动着黑雾,叶星河大惊,“唐门的毒果然厉害,方才我竟毫无察觉。”
“唐易是唐门的大弟子,也是唐门用毒最厉害之人,往往能毒人于无形。”楚不归说着,又拿出三根银针,封住叶星河的另外几处关键经脉。
“此毒可有解法?”叶星河问。
“此毒为三尸毒,要解除不难,只是我们不能在此处解毒,我们的行迹已然暴露,你又不能运功,此时若有人找来,恐怕很难应付。”
“好,我马上去买一辆马车,趁着天还未亮,离开这个镇子,寻个安全的地方给叶公子疗伤解毒。”温如月马上说道。
楚不归颔首,“事不宜迟,那就有劳了。”
温如月出手阔绰,很快买了一辆马车,她将昏迷的小茹抱上车,又扶着腿脚不便的楚不归上车,最后轮到叶星河的时候,叶星河一摆手,轻易跳上了车,“我只是中毒了,不是废了。”
待几人坐稳,温如月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儿便狂奔起来。
*
唐易盘腿坐于地上,运转了几轮真气以后,才觉得堵在胸口的那股气散了。
“师兄,怎么样?要不要紧?”一位少女忙凑上前关切地问。
唐易站起身道:“无事了。”
少女身着和唐易同样的深色蓝袍,生得亭亭玉立,乌黑的头发梳了一脑袋的小辫子,每根辫子上绑着一个小铃铛,说话间稍稍一动,铃铛便叮铃作响,她微微嘟着嘴,原本就小巧精致的脸蛋变得越发灵动,“都已经知道他们抢走的天心诀是假的,师兄你干嘛还要去找他们,白白受伤。”
说话间,有唐门弟子从门外快步走进,对唐易禀报,“大师兄,他们一行人从山脚偏僻的小路出城往南边去了。”
唐易展开折扇,轻扬唇角,“很好,唐蜓,将温小姐一伙人的行踪告知给魔教,反正他们急着找天心诀,不如卖他们一个人情。”
被唤作唐蜓的少女微微一怔,略有不忍,“师兄,那个武功高强的公子中了你的毒,成了个废人,他们还剩一个瘸子,两个姑娘,万一遇上魔教,岂不是必死无疑?反正那本天心诀是假的,咱们又何必和他们为难。”
“妇人之仁。”唐易收起折扇,冷冷看了唐蜓一眼。
唐蜓晃一晃头,头发上的铃铛响个不停,“可我本来就是女的呀。”
唐易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师妹颇有些无奈,哼了一声,道:“不管那本天心诀是真是假,都要将魔教牵扯进来,最好让魔教妖孽杀了温如月,到时候踏雪城和魔教打起来,那才叫热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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