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官兵喊道:“他在那!”
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他所指方向——吴二和杜致。
刀锋转向,官兵们全都向这里奔来。
一个浑身浴血的匪徒迷茫了片刻:“不是来抓我们的?”
官兵直冲而来,吴二面色骤然狰狞,拾起身旁一根木杆,一声怒吼投掷而出,噗一下穿透一人肩膀。
鲜血飞溅,洒落到杜致脚下。
“你快跑!”
吴二猛地推开杜致,恰好纪无锋赶到,拉起杜致就向武馆内飞去,就在他越过围墙回头扫视的那一瞬,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吴二抢了一名官差的刀正与人搏杀,他所用刀法,赫然是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双青坪血夜时黑衣人所用刀法。
纪无锋放下杜致,不待多说,立时踏上院中古树,藏身枝叶之中,观望外界情形。
没有了追击,匪徒们四散而逃,外面只剩一群官兵与吴二对峙。
吴二此时用出全力,一把长刀挥动间如虎啸山脉,已经击伤官兵数名。
官兵头领站出来说:“吴卓,你若乖乖束手就擒,我们还可以考虑从轻发落,但你若极力反抗,大人有令在先,可将你当场诛杀!”
“呸!狗东西,当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套路吗?”吴二当即啐了一声,手中长刀紧握,一步踏出,挥砍似山重,一名官兵应声倒地。
攻势再起。
吴二将一把刀舞地如雨幕周密,大笑着说:“若我束手就擒,只会受尽苦头再死,倒不如与你们战个痛快,死前还能多拉几个垫背的!”
官兵头领冷下脸来:“都给我上,不论死活!”
“冲啊——!”
大批人马围攻过来,眼见吴二应对不及方才得力,纪无锋心中思绪涌动。
“噌”一声,刀刃相对划过,吴二肩上多了一道血迹。
这仿佛一个转折,吴二逐步败退,官兵渐占上风。
邹元跳了上来,和纪无锋站在一起看向院外,不由咂嘴:“真惨啊,也不知这个吴二怎么得罪仙道卫了,居然被这么多人追杀。”
纪无锋问他:“你能看出吴二的武功路数吗?”
邹元使劲看了一会儿,挠挠头说:“我看不太出来具体是什么门派的,但瞧着是京派刀法没错了。”
纪无锋点点头:“的确如此。”
“是啊,京城那边,不管是江湖门派还是官府衙门,他们的武功路数都更规矩些。你看这仙道卫用的也是京派刀法。怎么,你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想要下场去?”
纪无锋没有说话,跳下树去。
吴二已似强弩之末,勉强支撑着周旋,身上已然一片血红。
突然,他一个虚晃避开了攻击,爆发一般扔出长刀,刀身震颤嗡鸣着冲向了头领。
“队长!”
头领只来得及偏头躲避,刀从其上臂切过,带起一串血雨。
头领捂着胳膊怒吼:“给我杀了他!”
吴二向武馆院内扔出钱袋:“谁捡都行,只要留五十文给我烧纸。”
钱袋高高飞起,一个面具人突从天降,捞住钱袋,捏起其中铜板,砰砰砰砰四下打去,每一枚铜板都正中官兵心口,吴二霍然得到了喘息时间。
“走。”
面具人扛起吴二,向着五虎县外山林跑去。
官兵头领:“放箭!”
嗖嗖嗖——
箭雨如注,却未能追上面具人。
“给我追!”
马蹄声响亮密集地向山林而去。
面具人扛着吴二闪进山中:“往哪边?”
吴二眸色复杂地看了看这张木质面具,叹息着说:“此番境地,你又何必救我?”
面具人重复道:“哪边?”
吴二轻轻指了下右边,面具人立刻扛着他提纵飞腾,片刻后便在一座陡坡前停住了脚步。
“没路了?”
“前面藤蔓之后,有处山隙,穿过可以到后面新仓村。”
面具人放下吴二,吴二顺着山体靠坐在地上,看着面具人对藤蔓一阵检查,果然发现一处窄窄的间隙,只能一人通过。
面具人走到吴二面前,看了看他唇色苍白、体力不支的样子,蹲了下来,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给你金疮药。”
吴二摇摇头,看向他一直捂着的腹部,那里一个深深的刀口不停渗着血:“我快死了,不值得你费这番力气。 ”
面具人:“只要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送你去新仓村简单治疗,之后我不会管你去向。”
吴二靠着岩壁,声音低弱:“你是不是想问我七年前的双青坪血夜?”
面具人拿着药瓶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吴二淡笑着:“纪无锋,我本不想点破你的掩饰,但我看你是个真君子,现在,有些事我想在死前告诉你。”
第52章 清莲
面具摘下, 正是纪无锋。
吴二喘着气,面白如纸:“你可记得七年前武林大会得了第三的名的那个人?”
纪无锋摇摇头:“记不清了。”
吴二笑了一下,牵动了伤口, 疼的咬紧了牙,片刻后才说:“那是仙道卫的人, 参赛是为了得到第一名,拿到青穹图。”
“但根本没有青穹图。”
“是啊,所以这只是炀和宫放出的假消息。那一次, 他们只用一个假消息, 就铲除了仙道卫几名武功高手, 毁掉了你锦绣山庄这一座庞然大物。”
一阵人声从山下传来,吴二语速加快:“纪无锋, 你记住, 炀和宫不是什么好东西, 仙道卫同样不是。”
山下的声音在逐渐靠近, 纪无锋已经可以听到人声。
“仙道卫成立已有二十余年,除了双青坪血夜, 仙道卫还大肆打压朝中忠良, 强征徭役兴建土木,更有甚者, 以人命祭天。”
纪无锋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仙道卫不是朝廷的机构吗?”
吴二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带着体温的仙道卫令牌, 交给纪无锋:“我曾任仙道卫行动司小队长, 拒绝过祭人牲的任务, 我敢保证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做这种事了。后来,等我休沐回到老家, 却发现我妹妹早已被当做人牲祭了天,所以我叛了出来。”
他喘了一大口气才接着说:“七年前我曾砍了你左臂一刀, 但你既然活了下来,我希望你活出个样子。这块令牌你拿着,我不奢求原谅,只希望你能除了仙道卫,那样的话,我便是在十八层地狱里也能笑出声来。”
纪无锋拿着令牌,目光复杂地看着吴二。
“仙道卫的头领名叫余光鲁,当年双青坪带队的头领就是他。”吴二推了他一把,“你快走,你不能被他们认出来。”
一旁的山壁下,几块锋利的石片躺在地上,吴二拿起一片抵住颈侧:“我的命,还不值得脏了你的手。”
“那边有血迹!”
一群人从树林中跑了出来,却只见到山壁下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那个面具人呢?”
“都给我搜!”
此时的纪无锋正在狭窄的山隙中侧身移动。
这里很黑,纪无锋必须摸着黑前进,有一处格外窄的地方,他半蹲着走着,却被突起的岩石蹭破了脸,好歹没被卡住。再往前走了十几步,山隙逐渐开阔起来,最后到了一个葫芦形的山洞,高处一个洞口有日光洒入。纪无锋顺着岩石爬了上去,看向洞外,果然山下有田野阡陌、袅袅炊烟。
跳出洞来,纪无锋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都是灰土,还有两处沾染了血迹。
“麻烦了。”纪无锋低声自语,“若是陆大夫看到……”
***
好好的武斗会,变成了生死相搏的抓捕现场,秦大洪大呼晦气,带着众学员清扫了擂台四周。
纪无锋回来时,手里拿着树枝,赶着那头跑丢了的大肥猪,浑身泥土,十分狼狈。
秦大洪满目感动:“刘大侠,你居然帮我把猪找回来了!”
正巧猪拱了一下纪无锋,纪无锋一个趔趄,尴尬一笑:“是哈,你这猪若是丢了,损失可不小。”
秦大洪忍不住撇了撇嘴角,冲上来把纪无锋抱了个满怀:“刘八里!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兄弟!”
纪无锋被勒得肋骨生疼,只能尽量保持语气稳定:“秦馆主,你……”
“你不知道,这猪不是走的公账,是我自己掏钱买的。”秦大洪小声说了句,然后松开纪无锋,啪一下拍在胸口,“叫一声大哥,我就是你一辈子的大哥!”
面对秦大洪涨红的脸庞和激动的情绪,纪无锋只能说了句:“秦大哥。”
“哎!”秦大洪立刻大笑起来,“来人,把猪给我赶进去,今晚炖了它,就当给咱们去去晦气!”
纪无锋无奈,被秦大洪拉进了武馆内。
陆容辛一见到纪无锋,果然脸色一沉。
纪无锋忙说:“我这是抓猪抓的。”
陆容辛挑眉。
“是真的,不信你看,跑丢的猪这不就被我抓回来了。”
“我当然信你。”陆容辛看着他的衣角,“你衣服上的血迹也是猪血吧。”
一名武馆学员正好跑过来:“刘大侠,你真厉害,这猪毫发无伤就给你带回来了!”
纪无锋后心一凉:“不是,陆大夫,这真不是我的血,我真的把自己保护的特别好!”
当晚整整一锅的红烧肉吃得大家眉开眼笑,除了纪无锋,他以一种特别笔直的坐姿坐在那吃饭,面无表情。
陆容辛笑着给他夹了块肉:“多吃点,你今天抓猪辛苦了。”
纪无锋腰间还在隐隐作痛,他冲陆容辛笑了下,默默扒饭吃肉。
第二天,杜致早早就带着乌墨去郊外撒欢了。
陆容辛收好东西,一推开门,就见门口有一只死老鼠。
怎么又有死物?
正疑惑着,邹元拎着一只拳打脚踢的小猫走了过来:“哪里来的猫崽?还挺厉害,把我鞋都抓出个口子。”
猫咪被捏住了后脖颈,正用眼神威慑邹元,猛然看到陆容辛,立刻撒娇般叫了起来:“喵~”
这不是林泽镇捡到的小猫吗?
陆容辛上前,接过小猫,小猫软声叫着立刻在翻起了肚皮。
“这只死老鼠是你送来的 ?”陆容辛揉了揉小猫。
“喵~”
陆容辛温柔地笑了起来:“也是难得,居然从林泽镇跟到了这里,你这个小东西倒是挺厉害。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喵~”
“那么,叫你‘簇锦’吧。”
然而,在一行人架好马车,准备出发的时候,小猫簇锦又不见了。纪无锋捏了捏陆容辛的手,聊作安慰。
秦大洪为他们贴心指路:“你们从这往东去,一路顺着官道走,以你们马车的速度,不过七八天就能到清莲湖了。”
纪无锋抱拳:“好,秦大哥,我们走了。”
秦大洪拍拍他的肩:“一路小心。”
越修也说:“万事平安。”
几人作别后,马车辘辘跑了起来。
行车的时间漫漫而无聊。
因着炀和宫的邀约在半月以后,纪无锋等人并不着急赶路,时不时会停车休息,或是散步放松,或是观赏风光。
这天,他们路过一座城市,决定进去休整一番。
“小二,好酒好菜都端上来。”邹元抢先进了酒楼。
纪无锋忙说:“倒也不必,给我们上拼盘果子凉菜两道、两荤三素热菜五道,再来一道汤就可以了。对了,我们的马要上好的精料,多加些豆子。”
“好嘞!”
在二楼雅间落座后,纪无锋松了口气,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陆容辛和纪南北各自饮茶,杜致则略显局促地把弄着面前茶杯。
邹元坐不住:“我出去转转,上菜前肯定回来。”话音未落,人就不见了。
纪无锋:“跑得这般快,莫不是这里有青鸾阁的分阁?”
的确被纪无锋说中了。
自从上次在殷城与阁主通了消息后,邹元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分阁,他火速跑了过去,经过身份查验后,向阁主写信,说明自己要同刘八里一道去往炀和宫主宫,之后再回阁内参加半夏瑶仙宴之事。
看着信件被信鸽带走,邹元有些想念自己的鹰隼了,可惜,这里是闹市,并不能呼唤它来送信。
等邹元回到酒店,恰好凉菜热菜都上齐了,还有一壶梅子酒放在中间。
“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啊!”
纪无锋笑道:“再晚点,我们就都吃光了。”
邹元落座:“才不会呢,你们肯定等我。”
几人刚吃起来,就听旁边房间传来说话声。
“我就说,五虎县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居然还办什么武斗会。”
“不过这次听说死了不少匪盗,往来路过的行人倒是安全不少。”
听到隔壁房间的人正在谈论五虎县武斗会的事,几人都安静下来,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那个刘八里当真厉害,我二舅的表姑的三外甥在现场看到了,他那剑耍的,刷刷刷的,可厉害了。”
陆容辛看了眼纪无锋,纪无锋轻轻扬头,举起酒杯。
“是啊,我也听说了,那个刘八里不止武功厉害,抓猪也十分拿手!”
噗——
纪无锋一口酒都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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