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蓄力一拳打了上去。
结界破碎,大量水液溢出,流入周边的土壤。
江珑睁开眼,空间内是一张人皮,立方中央还有一根漂浮着的白色毛发。
他伸手将两样东西取出,马文州立刻从远处取土,填满了这片空间。
黎予二人在地面上等候。
黎予敏锐地感到办公楼的震动,说:“应该是成了。”
江珑的身影出现在地面上。他身上的衣物湿透了,狼狈地抹了把脸,说:“纪蓉的皮。找到了。”
黎予先给他递了条毛巾,将人皮收起。
他注意到江珑手中的白色毛发,说:“这是什么?”
“阵眼。”江珑用毛巾擦擦头发,“也是妈妈的东西。”
马文州比他好些,只有衣角湿了。他走到王雨云面前,专注地盯着他。
王雨云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马……文州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马文州摇摇头:“我先走了,有事叫我。”
他随即消失了。
王雨云挠挠头,这鬼怪奇怪的。
黎予问:“这水碍事吗?”
“不碍事。”江珑摇头,“我甚至觉得……很安全,很平静。回去分析一下吧。”
黎予说:“那我们接下来去纪一水的灵位那里看看吧。可以初步确定他是始作俑者,但还需要支撑的证据。”
江珑说:“阵法发动的时候,你看见什么了?”
“纪老板给他的祭品。”黎予说,“祖师爷显灵啦。”
江珑笑出了声:“你的灵感也不差。”
“凑合吧。”黎予说。
他回头叫还在愣神的王雨云:“困啦?干完活回去睡觉,接下来就不是我们的工作了。”
王雨云应了一声,傻乎乎地跟着两人往前走。
黎予抬起他的胳膊摆弄摆弄,王雨云抽走了。
黎予纳闷,凑到江珑耳边:“孩子怎么了?没被脏东西附身啊。”
江珑摇头:“要是出问题就把他打晕带走。”
黎予竖起大拇指:“有我的风范。”
黎予先前找到了灵堂的大致方位,江珑仔细探查之后发现入口并不在建筑内部。
黎予和王雨云合理拉开了一个合金地窖盖,下方有微弱的光芒闪烁。
“就这了?”黎予问。
江珑闻闻地窖中的气味,皱起眉头:“就是这里。”
进入地窖,血腥味和排泄物的腥臭混合在这方小空间中。
黎予看着灵堂的布置,上前查看纪一水的灵位。
普通的木质牌位,上书“慈父纪一水之位”,桌前供奉的也的确是一副猪下水,香炉里的香柱已经燃尽了。
王雨云扒拉扒拉,炉中只有香灰。
黎予专注地看着这块木牌,觉得有些奇怪。他伸手触及,木牌歪了过去,后面竟还有一方暗格。
暗格中放置了一个精致的雕像,狐狸的模样活灵活现,眼神中还能看出慈爱的光芒。
江珑不知何时到了他背后。
黎予问:“这是你说的妈妈吗?”
江珑喉中发出不似人类的低吼。
黎予回头,江珑凶相毕露,向他扑了过来。
江珑的动作较平常矫健不少,力气也大得出奇。黎予不备,被他扑倒在地上。
王雨云的叫喊声响起:“珑哥!你怎么了!”
黎予掰着他的手臂,尽力将他向外推开。江珑的脸却离他的咽喉越来越近,阴冷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上。
王雨云已经点起了火,犹豫着要不要烧到江珑身上。
黎予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雕像……呃!”
鬼怪的利齿贴上了皮肤,黎予尽力将他推在一边,江珑的利齿咬在锁骨上,深深地嵌了进去。黎予几乎听到了骨头被摩擦的声响。
他翻身把江珑踹了下去,被生生撕下一块肉。
狐狸雕像已经被王雨云拿了下来,却是玉石质地,鬼火烧灼见效奇慢。
黎予喘息两声,肩头的伤口鲜血淋漓。
他牙龈咬得出血,啐了一口:“力气挺大。”
王雨云手足无措,将雕像向地上掼去。
雕像沿着他刚刚烧出的裂缝裂开一个缝隙,黑色的鬼气沿着缝隙逃脱出来。
他见有效,沿着缝隙卡进一丝棉线,将棉芯点燃。
青色的鬼火刚开始有些难以侵入,片刻后像是有了燃料,将黑色的鬼气一并燃烧了。
黎予不舍得拿出杀威棒和江珑对抗,徒手把他按在地上,朝着脖颈一拳接一拳地击打。
雕像被鬼火侵入,烧成了一个剔透的玉壳。
正要反攻上来的江珑喉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软软瘫倒在了地上。
黎予探查他的情况,见已经昏了过去,无力地坐在地上喘息。
王雨云手足无措,小声问:“这是……成了?”
“成。”黎予说,“不知道江珑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他的目光转到地面的玉壳上:“带走吧。得好好研究研究,下回再遇见这么凶的不至于无力招架。”
他站了起来,肩上的伤口被拉扯,疼得面色发白。
江珑看起来一时半会无法清醒了。
黎予看着他,想蹲下给他擦擦嘴角的血,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颗玉珠,在肩上的伤口里擦过。
玉珠表面的血迹很快褪去,沁进了深处。
黎予伸手,江珑就被吸入了玉珠中。
他把玉珠放在掌心搓磨两下收起,看向王雨云:“走吧。把人家的牌位归位,是时候走了。”
小楼里有女人的尖叫传出。
王雨云已是惊弓之鸟,无助地看向黎予。
黎予说:“应该是纪老板的夫人。受了供养就要付出代价。等狄世他们查个水落石出,这一家就该尘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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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还有一章,晚上十一点多发。
老马:(隐晦开屏)
小王:他想打我
小黎:乐
老马:看看你自己吧,同病相怜的人有什么资格笑
第9章 暂告
回去路上换王雨云开车。
黎予坐在后座,一声也不吭,搞得他提心吊胆的,忍不住往后看。
终于,在第六次从后视镜里和黎予对视的时候,黎予张口:“开你的车。死不了。”
王雨云安心了。
杨汐对黎予受伤已经司空见惯。她从桌上拿起几张检测报告放进黎予手里,拿出医药箱给他消毒。
王雨云惴惴不安地坐在他对面看着。
黎予被他那副小样逗乐了:“人肉好看?去我桌子左边最下面抽屉里把你珑哥拿来。”
王雨云飞也似的跑走了。
杨汐抬眼:“江珑?”
“他中招了,有点失控。”
绷带收紧,黎予嘶了一声:“轻点轻点。我刚上班不也受过伤。你这什么表情,搞得跟他蓄意家暴我似的。”
黎予缓了缓,继续说:“纪蓉案的始作俑者有了新人选。那个狐狸塑像,我感觉它的本体还在阳间。”
医药室的门被敲了敲,黎予以为是王雨云回来了,伸出一只手。
对方也伸出手,跟他握手。
黎予皱着眉抬头:“你珑哥的小珠子呢?”
来人嘴角含笑,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黎哥?”
他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眉目风流,甚至还抓了头发,在忙得六亲不认的唯处办俨然一股清流。
“高知觉?”黎予皱眉。
“高特派员是今早刚到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杨汐说,“你们以前共事过?”
“何止是共事过,这小崽子就是我一手奶大的。你别看他这样,以前真不如咱们家小王。”黎予嗤之以鼻,“而且特派员的头衔听起来像汉奸,他们怎么起的名。”
王雨云早飞回来了,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见高知觉没有让路的意思,把他挤到一边,把手心里的小珠子恭恭敬敬放到黎予手里。
杨汐嫌弃:“真恶心。我这辈子最看不起舔狗。”
高知觉脸色变了变,黎予却据理力争:“什么舔狗!难道我要把珑珑背在肩上扛回来吗!还是放他下去斗殴,全身没一块好肉?”
杨汐踹他,叫他带着他的珑珑滚。
黎予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把珑珑珠呈到杨汐面前:“先检查检查呗。要是他还被控着,中午我睡得正香,一下被撕两半了怎么办。”
杨汐没说话,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算是默认了。
黎予抖抖手腕,江珑出现在检查台上,蜷缩着睡得安详。
杨汐从兜里掏出一个吸尘器样式的仪器,按下按钮把江珑全身扫了一遍,然后叫黎予滚。
那就是没事了。黎予欢喜地应了一声,把江珑扛在完好的一侧肩上带走了。
王雨云看没他事,跟在黎予身后回去睡觉了。
高知觉被无视,目光沉沉看着黎予的背影。
江珑被他扛着,脑袋随着走动一点一点。如果不是发梢的弧度毫无变化,这幅画面简直再鲜活不过。
杨汐打了个哈欠:“你也可以走了,没事别来找我。按黎予的作息,下午三点以后才会开会。”
高知觉的眉眼沉下来,问:“那个鬼……和黎予什么关系?”
“舔狗和被舔而不自知的关系。”杨汐闭着眼,“你要说他故意吧,他那么纯,看起来不像;你说他一点没感觉吧,黎予全身上下只有脸看起来是直的吧?”
她的语气实在平稳,似乎手里只差一把蒲扇:“我劝你不要想了。黎予不会轻易放手的。”
高知觉退后两步,走了。
黎予没有贸然把江珑的魂魄引入遗像中。他把玉珠放在枕边,打开闹钟闭上眼浅眠。
办事员的工作不是没有好处,他的精力较几年前旺盛了许多,身体恢复的速度也堪称医学奇迹。只是随着时间的增长,他也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工作中远离了人群,日常活动几乎只和唯处办的同事有关了。
他朦胧中梦到被一条巨蟒缠住,被压得喘不过气。
黎予朦胧中意识到是鬼压床,挣扎着掐出一个法诀,神志清醒不少,但唯处办的地盘,哪来的鬼?
他睁开眼,的确是鬼压床,却不是寻常的鬼。
江珑不知什么时候从珠中现身,此刻正趴在他身上,只能看见一个圆圆的发旋。
黎予摸到手机,下午一点多,刚过了正午。想来是正午鬼最虚弱的时候,江珑无意识地寻找宿主庇护,这才挣脱了玉珠。
黎予闭上眼,此刻却睡不着了。
他回想前天给江珑喂的一滴血。他没有告诉江珑,那是结了临时血契。江珑今天凌晨伤了他,自己也会遭到大幅削弱。
黎予忍不住啧了一声。还没养强呢,一下把老本都赔进去了。
明面上是为了保护江珑,实际只是满足一己私欲。真有自己的。
江珑动了动,无意识在他颈窝蹭蹭。
黎予破罐子破摔地想,直接就这样躺到江珑自己醒好了。
上一次这样同床共枕是什么时候呢……是十六岁。那时候江珑的父母刚刚过世,江珑操办完父母的丧事,家里只剩他一人了。
他孤零零地乘地铁回学校,黎予抓着拉环,隔着一个车厢远远看到他。
他父母过世的消息同学们都知道了。黎予挪到他身边,问:“你下周末要不要去我们观里玩?我记得你挺喜欢小动物的吧?我们观里新来了一只小橘,可亲人了。”
江珑从自己的思绪中被猛地惊醒,抬头看着他。
也许是小橘的功劳,也许是黎予看起来太真诚,江珑试探着点点头。
等两人回到黎予长大的宫庐,却被告知那只橘猫难产过世了,只留下两只小崽。
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有黎予江珑两个高中生闲一些。
两人把两只小猫接到黎予房间里,研究了一番幼猫的喂养,定了闹钟按时给小崽们喂奶。江珑也顺理成章地在黎予房间里住下了。
黎予嘴角扬起一抹笑。江珑生前睡觉真老实啊。
高一的日子两人形影不离,江珑成了常客。两只小母猫茁壮成长,发情之后被黎予一手一只逮去做了绝育,免得走上母亲的后路。钱是江珑出的。
大概因为黎予做了这个坏人,它们后来格外黏江珑。
黎予被江珑抱着躺尸,百无聊赖地睁开眼,打开监控软件。一张放大的白猫脸出现在屏幕里。
他成年之后就基本脱离那里了,现在工资不低,还会往里捐钱。
唯处办的买命钱很公允,他工作半年就买了一套小公寓,把两只猫接到了家里。可惜工作忙,没功夫伺候这二位,只能给猫找保姆,隔着监控过过猫瘾。
江珑像是清醒了,撑着黎予的胸膛起身。
他看见近在咫尺的黎予的脸,揉着眼说:“白白和花花吃过了吗?”
“保姆说吃过了。花花很能吃,还抢白白的粮。”黎予说,“待会你帮我看看哪个冻干好。”
“冻干?”江珑的脑子空了一下,一手撑空摔在床板上。
“是啊,两只十岁的老猫了,不得吃点好的补补。”黎予摆弄着手机说。
他按下了哪个开关,手机滴的一声。他对着手机说:“白白,花花,看看这是谁?”
白白的脸还凑在监控前。花花咣当咣当跑过来,黎予听声辨认出这是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踩了沙发和茶几。
他把手机递给江珑:“看看猫?”
江珑鼻子有些酸涩。这是他死后第一次见到这些鲜活的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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