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目的地之前,他的眉头,脸颊和下巴都是紧绷的,到了充满海腥味,脏兮兮的码头时,他仍然簇着眉。
段伟齐已经到了,坐在车上抽烟,满脸的不耐烦,看起来比自己更讨厌这个地方。
他将手上的烟扔在沙地里,也没有去碾灭,径自朝着自己的车过来,一声招呼也没打,就上了副驾驶。
何木玮想,如果不是给父亲报仇,他永远也不可能跟这样的人有任何牵扯。
要能力没能力,歪门邪道的手段倒是不少,跟段远宏沾了亲,便开始狐假虎威起来,出门跑车代步,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是富二代却把富二代的恶性学了十成十。
他把头转向一边,看着落在海面上的橘红色夕阳,等着他先开口。
段伟齐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一上车就开始骂骂咧咧,“妈的,糟心的事简直是一件接一件,你知道吗?姓陈的跟我说他被盯上了。”
何木玮知道他说的是谁,姓陈的就是那家给他们做检测机构的负责人。
他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淡定地问道:“他确定,不是他自己疑神疑鬼?”
“他也不是很确定,”何木玮不慌不忙的口气好像传染给了段伟齐,他慢慢冷静了下来,说道:“他已经关门好几个月了,做过的单子就我们,突然有人找上门来打听,他自然就慌了。”
“所以呢?”何木玮转过头去问道:“你觉得段颖浩已经开始怀疑我是假冒的了?”
“段颖浩那家伙真的是很难缠,”何木玮露出一个头疼的表情,“整了他好几次都没得逞,现在既然还跑到宏远里来了,也不知道这家伙给段远宏下了什么药,明明都把他弄成了假少爷,结果还比以前更受器重了。”
何木玮安静地听段伟齐抱怨,诉苦。
对于他的话,他多少有点赞同。
段颖浩身上有一种很矛盾的魅力,他既可以是娇纵任性的富二代,也可以是一个努力上进的精英。
他的傲气是骨子里带的,无论是不是假少爷,他从来没有屈服的意思。
“这家伙聪明地很,”段伟齐没忍住又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地说道:“谁知道他有没有怀疑,不过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进财务?我倒是觉得他已经开始怀疑了,你那边呢,他有没有反常的举动?”
何木玮的大脑快速转了起来,只要自己一句话就能让对方打消怀疑,或者让他们更警觉。
他到底要选择哪一条道路?
现在看来哪一条都行不通,杀父之仇不可能说忘就忘,就算他对他动心了,护着他,希望他能扳倒心怀不轨的段远博父子,也不可能完全站在段颖浩这一边。
至于段远博他们,自己更应该小心谨慎,留下两人致命的把柄作为反击的手段。
等段伟齐投来怀疑的眼神时,他故作深思地说道:“段颖浩这边确实有反常的举动,他曾经问过佣人我房间的打扫情况,还趁我不在的时候翻我的外套,被我撞见了。”
段伟齐嘴里骂了一声,脸色有些慌张,“看来他真的怀疑了,万一被他查出事情的真相我们全部都要玩完!”
“既然选择了铤而走险,就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冷静,”何木玮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害怕那就提前退出,亲自到段远宏面前认罪,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此时段伟齐没有心思计较他的嘲讽,赶紧问道:“听你的意思,你有办法摆平这件事?”
何木玮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他想要我的头发,那就给他。”
段伟齐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何木玮看向他,脸上平静地毫无波澜,“就算他拿到也没用,我们可以在他送检的时候给他掉包,至于怎么掉,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段伟齐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果然还是你脑子转的快,只要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包,他就会以为检测结果是真的,到时候自然就不会起疑了。”
何木玮淡淡地说道:“你也别高兴地太早,这件事需要做的非常漂亮,不能有一丝疏漏,要不然反而让段颖浩找到了把柄。”
段伟齐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两眉之间的皱纹几乎要夹死苍蝇。
“这件事确实很棘手,等我回去好好想想。”
等段伟齐下车之后,何木玮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在太阳彻底落下之后离开了脏乱的码头。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个药房,他猛地踩下了刹车,车子惯性地往前滑了一段,发出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
何木玮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脑子里浮现的是段颖浩冲上来拉自己的一幕,眼睁睁地看着他撞在扶手上,就算疼地龇牙咧嘴也没有放开自己。
何木玮知道自己是恨他地,跟自己相依为命的父亲因为他而死;也恨他既然是个纨绔子弟那就一直骄纵下去,把所有的坏事干尽,不要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这样他才能义无反顾地复仇,不会心慈手软,也不会犹豫不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最终还是下了车,推开了药房的大门。
105.痛下杀手
第一百零五章
段颖浩感到后腰火辣辣地疼,在路上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明显,估计是药效开始发作了。
他僵硬地抻着胳膊把衣服换下来,换上了舒适的睡衣。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节奏的敲门声。
他走过去打开门,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何木玮。
“今天下午的事谢谢你,”他把手里的袋子递到他面前,“下班的时候去药店买的药膏,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抹,你对着镜子抹一抹。”
段颖浩看了看他,心平气和地,像是又带回了那张斯文的面具。
段颖浩不想要,但是又觉得这么做有点伤人,最后还是接了过来,低声说道:“谢谢。”
何木玮笑了笑,“晚安。”
说完转身要走,他忍不住脱口而出,“等一下。”
何木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
刚才就是一时冲动,现在一想,他又有点犹豫,自己以什么样的立场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难道是想挑拨他跟段伟齐之间的关系?
算不上挑拨,更想让何木玮认清段伟齐那些人的本质。
他说道:“你知道下午的事是人为的吗?”
何木玮皱了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我?”
“嗯,那个人就是段伟齐,”段颖浩说道:“我去楼梯间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他说要给你个教训。”
对方或许不相信,不过已经无所谓了,他把该说的都说了,剩下是何木玮的事。
第二天是周末,段颖浩懒了一会床,起来的时候听到何木玮在走廊上跟佣人说话,“我有事要出去一趟,麻烦帮我打扫一下房间,尽量打扫地干净一些,谢谢。”
佣人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应了声。
段颖浩忍住腰疼从床上爬起来,来到窗边,看到何木玮开上车,扬长而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何木玮突然让佣人打扫房间了,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于是赶紧出了房间。
佣人把房间门打开,通风散气,想起工具不全又转身下了楼。
段颖浩趁机进了房间,直奔大床而去,他的眼睛像雷达,很快就看到了一抹黑色,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转身出去的时候正碰到去而复返的佣人,对方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段颖浩一脸不以为意地说道:“还以为多高档,不过如此嘛。”
佣人秒懂,原来是心里不服气,也那怪,明明是个假少爷,却硬要待在别墅里,身份上不尴不尬,自然气也不顺。
段颖浩看到对方打消了疑虑,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将头发用袋子装好之后,他给袁潇天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袁潇天听了之后直皱眉:“之前那么多机会都没有成功,这次怎么轻而易举就拿到手了?”
“或许只是凑巧。”段颖浩怕隔墙有耳,压低声音说道:“这个机会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袁潇天沉默了一会,最后说道:“那你待在家里,哪也不要去,我联系一下检测机构的负责人,第一时间安排检测。”
段颖浩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另一头,何木玮把车开出别墅之后,找了一条岔路,给段伟齐打了个电话。
“不出意外,段颖浩已经拿到了我的头发了,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做?”
“何木玮,你说的掉包确实能暂时解决问题,但是却不能一劳永逸。”
何木玮心口一跳,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管什么意思,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那头的段伟齐一阵冷笑,“你就好好地当你的段家少爷吧。”
“喂,喂……!”
何木玮听着那边挂断电话的噪音,一时恨不得把电话摔了。
什么叫一劳永逸,段伟齐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袁潇天的效率很高,下午的时候就把事情搞定了,那边说让他们把检测物送过去,会安排加急。
段颖浩一直在房间里等着,连饭也没吃,闻言站起身来穿衣服,电话那头又传来袁潇天的声音,“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段颖浩快速地说道:“我们在目的地集合。”
检测机构就在市区,离着段家别墅并不远,袁潇天没有再啰嗦,只好再一次叮嘱他,“不要着急,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段颖浩正在穿外套,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满脑子都是很快所有的事就要真相大白了。
他装好手机和头发,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段母刚想叫住他,他一扬手,大声说道:“妈,我有急事,一会回来再说!”
他去了车库,开车上路。
袁潇天把地址发了过来,他打开手机导航。
车子很顺利地驶出了别墅,一出别墅就是一条宽阔的马路,这边算是郊区,车辆并不是很多,段颖浩心急,微微加快了速度。
快接近市区的时候有了红绿灯,不过是绿灯,段颖浩没减速,打算正常驶过路口,就在这时,段颖浩余光里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闯了红灯,从侧面直直地朝自己撞了过来!
段颖浩眼皮狠狠一跳!大脑一时处于空白的状态,什么也没办法想,凭借本能猛地往一边打方向盘,可是距离太近了,一切好像为时已晚!
眼看着对方的车头就要狠狠地朝自己撞过来,他的瞳孔猛然涨大,忽然对面冲过来一辆白车的SUV,毫不犹豫地撞向了那辆黑色的轿车!
下一秒,巨大撞击声在耳边炸响,$那辆黑色轿车的车身被撞进了一个凹陷的大洞,整个车身都跟着偏向了一边,但是对方的车速太快,就算是这样,自己的车也未能幸免,直接被顶了出去!
猛烈的撞击袭来,他的头狠狠地撞在车门上,顿时,一阵强烈的刺疼袭来,他感到热乎乎的东西从后脑流了下来,他的手从方向盘上滑落,他想集聚力气,重新抬起来,但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全身软绵绵的,眼前的一切都出现了重影,意识开始模糊。
眼皮越来越沉,像是某种召唤,终于他闭上了眼睛,头受重力的作用无力地垂了下来。
十字路口发生了这样惨烈的车祸,周围立刻围拢了不少路人,他们一边指指画画,一边用手机拍照。
三辆车你撞我,我撞你,形成一个诡异的局面,没一会,黑色轿车的车门被打开了,带着帽子的司机捂着受伤的腿从上面下来,口罩上方的眼睛狠狠瞪了一眼白色轿车上的何木玮,随即看向叽叽喳喳的围观群众,最后不甘心地一瘸一拐地走人了。
何木玮从车上下来,他脸上也带着一副口罩,遮住鼻梁和嘴唇,只露出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他径自朝段颖浩的车走去,车子已经彻底变形,被撞击的那一面完全凹了进去,所幸并不是驾驶室的那一面,否则必定命丧当场。
拉开车门,段颖浩的身体顺势倒在他怀里,一向桀骜不驯的人此刻就像一个破败的娃娃,身上好像没有一丝生气,头上的血还在不停地流,甚至蹭在了他的外套上。
他一惊,连忙伸手探向他的鼻息,虽然很微弱,但是呼吸还算正常。
吊起来的心重重地落了下来,一时头晕目眩。
好一会才缓过来。
这一刻,他紧紧地抱着他,心里竟然前所未有地满足。
看着他从真少爷变成假少爷,看着他被别人冷嘲热讽,看着他被孤立,但是他觉得还不够,不是简单地让他的身体受到伤害,而是一种别的什么情绪,他思索了很长时间也没得到满意的答案。
而现在,他虚弱地靠着自己,露出了懦弱又无助的一面,全心全意地依赖自己,他才知道他要的报仇是什么。
是想让这个人完全依附于他,苦苦地哀求他,他是决定他生死的唯一一个人。
骤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何木玮从裤兜里翻出手机,还有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他的头发。
他毫不犹豫地将里面的头发扔了,随即拔了一根他的头发放进了塑料袋里,然后重新塞回到他的口袋里。
手机没人理会,铃声终于戛然而止,袁潇天的电话成了一个未接电话。
何木玮知道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低下头,嘴唇隔着口罩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额头,最后将他的头轻轻地放在了椅背上。
手里的手机再次传来了刺耳的铃音,何木玮微微皱了皱眉。
将段颖浩放好之后,他拿着手机朝人群中的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去。
对方看到他外套上蹭着的血,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何木玮视而不见,将手里的手机递过去,说道:“麻烦帮忙接一下电话,实话实说。”
“这……”男人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我……”
何木玮真诚地说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帮一下忙。”
对方看向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了过来,按下了接听键,“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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