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看到怀夏的缘故,还是本就慈祥,园长转过头看向怀夏时,脸上就带着慈祥的笑容,他缓缓张开嘴: “你……”
等了十秒钟,怀夏才等到对方的第二个字: “是……”
又卡壳了。
怀夏曾经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回想记忆,他很快便猜出了园长的原形,这八成是一只树懒兽人。
又等了十几秒,怀夏才听到园长蹦出第三个字,他说的是“来”。
三个字拼接起来,怀夏猜到园长想说什么,大概是想说:你是来应聘的?
怀夏抢在园长全部说完前,再次介绍了自己。
浓烟滚滚,也遮盖不了树懒园长眼里的光芒,他还想开口,手中被强行塞进来一张纸。
怀夏抢先道: “园长,这是我的信息,您看一看。”
园长刚张开的嘴缓缓闭上,缓慢地低下头,看起了怀夏的资料。
裤腿被人扯了扯,怀夏低头,就见熊猫崽崽扯着他的裤子,神态焦急: “你说你会做饭,我不相信,我要你现在就证明给我看。”
怀夏: “……”
看到灶台上一叠叠已经出锅的菜,怀夏总算明白熊淼为什么问他会不会做饭了。
与其说是菜,它的样子更像是煤炭,能将食物烧成一种样子也是很不容易。
怀夏突然的沉默让熊淼心焦不已,他不知道这个家伙做饭水平如何,但只要比树懒园长好一点就够了。
他可不想再因为一顿饭而上吐下泻了,也不想看到他的伙伴们受一样的折磨。
因此,熊淼放低了姿态,软软哀求道: “我刚才的语气不好,我跟你说对不起,你能不能做一顿饭呀?”
怀夏拍拍不安的熊猫脑袋: “我试试看,不好吃可不能怪我。”
“不会的!你尽管做,再难吃我都会吃干净的!”熊淼毫不犹豫给出保证。
再难吃都不会有树懒园长做得难吃,只要不是糊糊或者黑块,再苦他都能吃下去。
怀夏心情复杂,这崽崽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树懒园长还在看怀夏的履历,怀夏向园长征求了一遍,对方缓缓从纸上抬起头,怀夏等了半天,才等到对方说了个“好”字。
得到主人的同意,怀夏才撸起袖子,开始清洗焦黑的大锅与锅铲。
这一会,厨房内的浓烟已经散干净了,怀夏这才看清整个厨房,厨房不大,一个灶台就占了一半的面积,剩下一半都被杂物占据,能落脚的地方只有灶台前,倒是不影响炒菜。
肉类已经被树懒园长霍霍干净了,另一边灶台上还放着几样没处理的蔬菜,今天中午只能暂时用蔬菜应付过去了。
这间厨房只能用柴火做饭,这倒是难不倒怀夏,他从屋外搬了一捆柴火进来,花了点时间重新生起火。
在他生火的时候,小圆球抱着比他大出许多倍的番茄滚进了水盆里,入盆时,他稳稳地站在番茄上,踮起绒毛堆积的小脚,灵活地翻动着番茄。
小圆球第一次干活的时候,怀夏一万个不愿意,生怕小圆球呛水,在亲眼见过小圆球的灵活能干后,再让小圆球洗菜,怀夏早没了当初的担心。
小圆球身形小巧,动作却十分迅速,怀夏点燃柴火之后,他也将怀夏需要用到的蔬菜都洗干净了。
“谢谢宝宝。”怀夏掏出手帕包裹住小圆球,让他自己擦拭身上的水渍。
咿呀: 【哥哥还需要帮忙吗?】
怀夏心疼小圆球,不愿意让他干活,小圆球知道后生了好久的闷气,怀夏哄了好久,才知道小家伙为什么生气。因为怀夏不让他帮忙。
从那次过后,怀夏需要帮忙的时候就会叫上小圆球,小家伙干得很卖力,帮了他不少忙。
怀夏笑道: “暂时不用了,等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一定叫你。”
小圆球满意地发出咕噜声,坐在怀夏的手帕上,看着怀夏做饭,身侧的两撮小绒毛蓄势待发,随时等着怀夏发号施令。
现有的食材种类很少,怀夏将它们全部利用起来,很快便做好了四大盆菜。
番茄炒蛋,青椒炒蛋,红烧茄子,还有炸蘑菇。
早在怀夏做出一道色香味十足的番茄炒蛋后,熊淼就一声不吭跑了出去,他闻着熟悉的气味,找到了躲藏起来的所有伙伴,拉着心生怀疑的伙伴们重新回到了厨房。
这会功夫,怀夏的四道菜已经全部出锅,他在空锅里倒了一半的水,等着柴火自己烧完自己熄灭,一转身,就被门口叠罗汉似的幼崽给吓了一跳。
炒菜的声音盖过了幼崽们的脚步声,怀夏完全不知道这些幼崽们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
一群幼崽们的体型一个比一个小,最大的看着都没有超过五岁的样子,他们和熊猫崽崽一样,身上都是灰扑扑的,眼睛却十分晶亮地盯着灶台上的菜,有几只崽不争气地流出了口水。
怀夏被可爱到了,问打头的熊猫崽崽: “淼淼,你们在哪里吃饭?我把饭菜端过去,你们带我去?”
熊淼疯狂点头,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伙伴们,走两步回一次头,放慢速度等着怀夏跟上来。
幼崽们吃饭的地方就在厨房旁边,以前应该是一间教室,现在改成了餐厅,桌椅都是课桌和课椅,布满灰尘的黑板上写着‘不要浪费粮食’六个大字。
怀夏还没进门,幼崽们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里,每只崽崽的桌上都放着一口小碗和一个小勺子,怀夏一进来,他们再次眼巴巴地盯着怀夏手里的饭菜。
这群崽崽们也太乖了。这是怀夏对这群幼崽的第一印象,与小树班的崽崽们截然相反。
怀夏收起那些思念,站在讲台上,朝幼崽们拍拍手: “按照你们的学号排队,来我这里打饭吧。”
幼崽们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动作,熊淼举起手,怯怯道: “老师,我们没有学号。”
连学号都没有吗?
怀夏有些惊讶,想着以后再给这群崽崽们安排学号,现在最重要的是填饱崽崽们的肚子。
他指着第一排第一个座位的狸猫崽崽说道: “那就从你开始,往后按顺序来排队吧。”
幼崽们不争不抢,照着怀夏的意思排起了队。
怀夏还记得这所幼崽园一共有12只幼崽,他做了差不多能喂饱14人的饭菜,挨个分完后,还剩下一点饭菜,他将它们平均分,一半留给自己,一半分给了树懒园长。
在怀夏做第三道菜的时候,树懒园长就看完了怀夏的履历,他没有出声,静静站在一边看着怀夏炒菜。
那干练的模样,一看就是经常下厨房。
树懒园长本就对怀夏很满意,在尝过怀夏做的饭菜后,现在是十分满意了。
树懒园长早已过了退休的年纪,幼崽园无人接手,他不舍得丢下一群无依无靠的幼崽们,才咬着牙撑到现在。招聘信息挂出去大半年了,中间有不少人来面试,都被幼崽园的现状逼退了。
只有怀夏留到了现在,还主动踏进厨房,为幼崽们做了一顿饭。
怀夏的履历非常简单,但对幼崽园来说,怀夏就是救命稻草。
树懒园长用了生平最快的语速,对怀夏道: “你通过面试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幼崽园的新任园长了。”
怀夏: “……”这么快的吗?
看到幼崽园的招聘要求的时候,怀夏就感觉这所幼崽园有点随便,现在,树懒园长没问他一句话,就直接同意他当园长了,这也太随便了?
“您不再考核一下吗?”怀夏试探着问。
树懒园长急切地抓住怀夏的双手,常年微笑的面孔也爬上了几分着急,再次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快速说道: “不需要,我相信你一定能撑起这所幼崽园,不用等明天,我今天就给你转正了。”
怀夏: “……”
这的确不是什么传销窝,可怀夏觉得自己跟误入了未知的虎穴没有区别。
怀夏担心崽崽们饿肚子,暂时被搁置的问题在这时一齐涌了上来,他翻出口袋里的招聘gg,指着福利待遇这一栏,问道: “这是真的吗?”
怀夏捕捉到树懒园长眼里一闪而逝的心虚,树懒园长的语速忽然减慢了,而且慢了好几倍,他似乎是故意磨怀夏的耐心,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敷衍过去,却没料到,怀夏比他以为的要有耐心多了。
被怀夏真诚的目光注视着,树懒园长心知躲不过去,放弃了挣扎: “假的。”
怀夏没有意外。
踏进这所幼崽园后的所见所闻,怀夏就能判断出,这所幼崽园很穷,建筑与装修带着上个年代的气息,桌椅板凳都很老旧,厨房小不说,连个餐厅都没有,关键是,熊淼说,学校只有园长,没有老师。
这样的学校,怎么可能拿得出五万的月薪聘请园长呢?
怀夏的沉默让树懒园长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他不擅长说谎,贴出虚假的招聘gg已经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心虚的事情了,这下说漏嘴后,他索性不隐瞒真相,一股脑全交代了。
四十年前,树懒园长和伙伴们一起出资建立了这所幼崽园,四十年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幼崽们。
几十年足以改变一个人,当初满腔热血的伙伴们都被生活压垮,他们对没有收入,还要倒贴的幼崽园没了热情,纷纷劝树懒园长关园,或者将幼崽园改成学校,招新生入校,幼崽园就能继续经营下去了。
那时的树懒园长年轻气盛,不愿意妥协,当初创办幼崽园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孤苦无依的幼崽们有衣食住行,有能接受教育的地方。
伙伴们嘲笑树懒园长善良过了头,几次争执都吵不出一个结果来,最后干脆不再争辩。
伙伴们陆陆续续离开幼崽园,只剩下树懒园长还在苦苦坚持曾经的梦想。
只是,大部分梦想是需要建立在金钱基础上的,树懒园长的梦想所需的金钱还要多。
这几年,树懒园长的积蓄见底了,他才明白,伙伴们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可他还是不舍得让这群幼崽们再经历一遍流离失所的苦,还是咬着牙继续撑到现在。
这中间,树懒园长终于采取了同伴曾经的建议,招收新生。
但他的决定太迟,这所学校早没了刚建立时的光鲜亮丽,随着一所又一所幼儿园的建立,老旧破败的幼崽园连招到一个新生都困难。
树懒园长千想万想,才终于想到虚假招聘这个办法,他觉得,广撒网,总有一条笨鱼会上钩。
他等来了无数条鱼,最后只有怀夏这条笨鱼咬了钩。
怀夏听完树懒园长的坦白后,沉默了很久。
如果树懒园长一开始就对他说明情况,怀夏一定不会上这条随时都会沉的破船。
既然已经上了船,见过这群可爱听话的幼崽们后,怀夏想要下船的念头被生生掐灭了。
他这辈子注定是要在毛茸茸这里跌无数次跤的。
树懒园长看出了怀夏的挣扎,怀夏没有一口拒绝他,这说明还有挽留的机会。
他拼了老命挽留: “阿怀园长你放心,你还年轻,有无限的潜力,我相信,只要你用心宣传,幼崽园不愁招不到新生,等新生入校,工资就不愁了,我也会帮你的……”
这些话怎么听怎么像画大饼,甚至连园长都叫上了。
明知是坑,怀夏还是跳进去了,面对树懒园长的一再挽留,他终是松了口: “我试试看吧。”
怀夏不敢给出保证,他从没开过学校,不知道如何经营,但目前,他唯一能找到的工作就只有这个了,不管怎样,他得先解决生存问题,再想其他的办法。
树懒园长闻言一喜,乐得闭不上嘴巴,转头就去给怀夏办转正手续了,生怕怀夏要反悔,得尽快将怀夏和这所幼崽园给锁死。
怀夏也不阻拦,他转身进餐厅,幼崽们已经吃完了饭,空碗勺子没有放在桌子上,而是整齐地码放在托盘里。
怀夏进门时,几只崽崽怯怯地缩到了角落里,有的怕得钻进了窗帘后,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怀夏。
这是吃完后才记起不认人呢。
怀夏笑了笑,也没主动去将幼崽们拉出来,他初来乍到,得给这群幼崽们适应自己的时间。
这群幼崽们回避自己的模样,让怀夏想起了在福利院时的记忆。
怀夏曾经的同伴也有过这种情况,有的胆小怕生,在见到陌生人时,下意识藏进了房间里,但会偷偷躲在窗户后往外窥探。有的胆大的则大大方方站在陌生人面前,一个劲表现自己,希望那位陌生人能带自己回家。
怀夏端着托盘进厨房后,有几只胆大的幼崽跟了过来,厨房太挤,幼崽们没有进来与怀夏争抢位置,只趴在门口的柱子上,眼也不眨地盯着怀夏。
怀夏发现了他们,他没有出声,任由他们观察自己。
熊猫崽崽最先沉不住气,上前抓住怀夏的手,他还知道不能再弄脏怀夏的衣服,可避开了衣服,怀夏的手背还是被他的爪子弄脏了。
熊猫崽崽的所有底气都在见到自己留下的黑爪印后消失了,他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开不了口,也不想往后退。
怀夏慢条斯理擦干净手背上的黑爪印,转头看向熊淼,不见丝毫怒容: “找我有事?”
熊淼搅着自己的爪爪,小声道: “你,你为什么要留下来呀?”
怀夏好笑道: “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熊淼不安道: “学校条件很差,树懒园长发不出工资的,每个月才有一次肉菜,其他时候就只能吃素,教室和宿舍楼里都没有空调,冬天很冷夏天很热……”
树懒园长想尽办法留下怀夏,而熊淼是想尽办法要把怀夏往外推。
换做是别人,听了熊淼的话,一定迫不及待就想离开这里了,哪怕是去饭店刷碗,也比待在这里好。
怀夏很犟,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他蹲下身,抬手摸了摸熊淼的脑袋,笑容温和: “淼淼不想我待在这里吗?”
熊淼眨眨眼,面对这张笑脸,他说不出谎话来: “想……想的。”
怀夏问: “那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呢?”
熊淼低下头,小声道: “因为,你做饭很好吃,很温柔,你你你很好,所以……”
所以,他觉得这么好的家伙,不该留在这里陪他们受苦。
他知道树懒园长为了他们付出了多少,因此更不希望怀夏因为他们而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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