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端着一盘花生米一壶酒过来了,沈境对他说了声谢谢,店小二笑着一脸灿烂:“不用不用,段巡捕的朋友也就是我们临菊饭馆的朋友。”
沈境抽出筷子来,夹了一颗花生米,仔细地听着后面的对话。
“他们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刨死人的!”那尖细嗓子道。
沈境没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有些瘦小的带着瓜皮帽的男人坐在他斜对面,而对面是个看上去穿着较为精致的男人。
那瓜皮帽似乎十分敏锐,察觉到沈境的目光之后,立刻转头看了过来。
那目光十分尖锐且刺眼,像条毒蛇一般,沈境心中一惊,面上不显,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过头来。
“看什么呢。”段勉给他倒了杯酒,道。
沈境端起酒杯来,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没什么……咳咳!”
他被这白酒给呛了一口,辣到气管里了,顿时猛地咳嗽了起来。
“哎呀哎呦,谁让你一口闷了,我都不这么喝,你这……”段勉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给他用帕子擦了擦脸。
沈境咳得停不下来,整张脸都涨红了,他好不容易缓过来,就听到后面那带着瓜皮帽的男子笑着道:“不能喝就别喝了,小孩子家的这么逞强做什么。”
沈境停止了咳嗽,回头看向那人,确认他是在说自己。
那瓜皮帽微笑地看着他,也不避他的目光。
沈境平缓了下呼吸,道:“先生,我不是逞强,我只是一时走了神。”
瓜皮帽似乎没料到沈境会这么认真回复他,愣了一下,再度看向他的脸。
沈境又道:“我是听到了先生的话,有些好奇,一时间才走了神。”
瓜皮帽道:“什么话啊?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沈境笑了下,道:“那是我听错了。”
他把头转过来,段勉看了看后面的人,道:“你听见什么了?”
沈境低声道:“他们刚刚在谈论戚家断头案的事,应该是知道点内幕。”
店小二把肘子和其他的菜端上来了,段勉夹了一筷子肉,送到他碗里,道:“知道啥内幕?”
沈境摇头,“我还没听清呢,就被察觉了,那个带瓜皮帽的,好像特别谨慎。”
段勉嘴角带着笑的,道:“人家宫里出来的,说话做事能不谨慎吗。”
“宫里?”沈境愣了一下。
段勉道:“那个戴瓜皮帽的,没看出来?”
沈境摇了摇头,除了声音尖细一点,他的确看不出这人是宫里的。
段勉道:“他讲话的做派,吃饭的动作都有讲究,而且脑袋后面还有个老鼠尾巴,估计以前是宫里的太监。”
沈境又回头看了一眼,瓜皮帽正在吃虾,斜眼瞥了他一眼。
沈境收回目光,他自己单看的话,是真的看不出什么门道来,此时段勉这么一说,他才觉得有点那个意思。
“他怎么会知道戚家的事儿?”沈境问道。
段勉道:“等会儿问问他不就得了,先吃饭,饿死了。”
他说着就开始埋头大吃,沈境也是饿坏了,也不多说了先填饱肚子再说,两人吃了一通,酒也喝完了,这才停下来。
酒足饭饱之后,沈境听到身后拉凳子的声音,立刻和段勉对视了一眼,然后站了起来,跟着那太监走了出去。
太监旁边的男人也察觉到了他们,他对着太监做了个手势,自己也离开了。
那太监站在饭庄门口吹了会儿风,然后就拐了个弯,进了一处胡同。
沈境和段勉对视了一眼,两人跟了上去,没离太近,沈境道:“老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那人慢悠悠地说:“吃饱喝足,当然是回家了,不然在外面游荡当孤魂野鬼啊?”
那声音悠扬地拉长着,像是唱戏的调子,沈境又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些问题想问先生,不知道……”
那老人停下脚步来,回头看着他:“想问戚家的事儿,你们是什么人啊?”
段勉道:“我是巡捕房的巡捕,这位是戚家的小厮,他被冤枉说是杀人凶手。”
老人听了这话,再次打量起沈境来,他迟疑了下,道:“这孩子看着连杀只鸡都不敢,怎么回事凶手呢。”
沈境虽然有点无语,但还是点点头,道:“老先生您说的对,我长这么大柴刀都没握过,我不可能敢杀人的。”
老人仔细瞧着他,冷笑一声,道:“这家人作恶多端,人死了,估计是之前做的坏事太多,遭报应了吧。”
沈境想了想,道:“老先生,您说他们家作恶多端,是指什么啊?”
老人摇了摇头,道:“今儿个吃多了,犯困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吧。”
他摆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沈境还想追上去问,却被段勉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他只好停下脚步,对着老人的背影说:“那我们明天还在这里等您。”
老头没说话,自顾自地走了。
沈境回头看看段勉,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追问他?”
他着急想要破案,这件事时间越久,未知的风险就会越大,沈境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个大概得了解,这个世界比之前经历过的小世界都要凶险,奇人异事层出不穷,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了的。
这个世界太危险,他必须要知道更多的信息,才能够有安全感。
段勉解释道:“老头精力不必年轻人,这个点儿他得睡觉了。”
沈境:“……”居然是这么朴素的原因。
段勉带着他往巡捕厅走,边走边说:“这戚家今天一放火,是明摆要你我死,你是回不去了,想想今晚住哪儿吧。”
沈境茫然,他能去哪儿?
段勉深处一根手指头,“两个选择,一,在巡捕房勉强睡一晚,二,去我家。”
沈境红着脸说:“我选一。”
段勉看了他一眼,“小兄弟,巡捕房还有人头呢,你不怕?”
段勉道:“是有点怕,但是我去你家更害怕。”
段勉一脸困惑:“为什么?”
沈境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怕自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晚上把持不住耽误事情吧。
他含糊道:“巡捕房还有值夜班的,更安全些。”
段勉道:“今晚值夜班的就是我。”
沈境:“……哈哈,那真是巧啊。”
段勉懒得理他了,巡捕房办公楼是个三层洋楼,段勉带着他到了二楼的办公室,给他用椅子拼了个床出来,“就在这儿睡吧。”
沈境坐到椅子上,看着他:“那你怎么睡?”
段勉揉了揉眉毛,说:“我不困。”
沈境把他的外套裹在身上,想了想说:“我也不困,段勉,我们来盘一盘案情吧?”
段勉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只好点头道:“好呀。”
半小时后,沈境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段勉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给他盖上了件衣服。
办公室里只有一盏灯亮着,是段勉桌上的,他正在桌前翻阅着卷宗。
他目光凝重地看过一卷又一卷,直到天边都出现了鱼肚白,才终于在一页卷宗上停了下来。
这个卷宗上记录的,是一个很奇怪的案子,说是三年前南郊平阳村的一户人家,一户妇女生出了个“怪物”孩子。
那孩子出生就带着两根吐出嘴外的獠牙,孩子的母亲当即就被吓死了,村里人都觉得是邪祟作怪。
这件事当年有村民上报巡捕厅,希望能给处理邪祟,但是巡捕厅的人认为只是普通的畸形发育,就没有再理会,只是在卷宗上简单的记录了一笔。
段勉抽出那张纸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亮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沈境,给他拉了下外套,然后离开了。
沈境是被人叫醒的,还是昨天见过的那个巡捕。
“我姓罗,你叫我老罗就行。”老罗这样介绍自己。
沈境眼神茫然了一瞬,很快恢复清醒,他急忙问道:“老罗,段巡捕去哪里了?”
老罗摇摇头,道:“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他昨晚不是和你在一起了吗。”
沈境记不清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了,他挠了挠头,看向段勉的办公区域。
“哎,这怎么有个卷宗被打开了。”老罗忽然道。
沈境凑过去一看,目光微凝,“平阳村……”
“平阳村这个事儿,不是早几年就结案了吗,就是那小孩畸形,没什么大事儿,这地界可远了,一般人也不去……”老罗还在絮絮叨叨,沈境忽然按住他的肩膀,道:“段勉去平阳村了。”
老罗愣了一下,“他去那干嘛?”
沈境没说话,脑子里飞速转了几圈,然后道:“老罗,平阳村可能会很危险,能不能让人去找找他?”
“这……”老罗一脸为难,“这又没有案子,谁会去啊,再说了他也不一定去那地方了呀,万一我们白跑一趟那不就……”
沈境心中紧张的感觉越来越重,他道:“可是段勉如果出事了怎么办?”
“你放心吧,他武艺高强,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
沈境忍不住道:“武艺再高也怕枪炮吧,真遇上危险了不一定有用!”
老罗不说话了,依旧是一脸为难,脸上写明了两个字:“去不了。”
沈境缓缓地放开他,心沉到了谷底。
不管怎么说,他得去。
他捞起桌上的外套,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我跟你一起。”
他抬头一看,谢辛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肩膀上还背着一个工具箱。
第六十章 猜想
沈境愣了一下:“你也去?”
他属实没想到谢辛会说和自己一起去,虽然有些惊喜,但也有些疑惑。
谢辛道:“我刚来这里就听到你们说话了,段勉也是我朋友,他遇到危险了,我不能坐视不理的。”
沈境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他现在在平阳村,你知道平阳村要怎么走吗?”
谢辛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我不知道,没听过这个地方。”
老罗在沈境身后,开口道:“平阳村我也没去过,但是我知道方位,在南郊最南边,城市交界处,你们要是去的话,光坐板车就要坐大半天的。”
沈境心想这个效率实在是太慢了,要是有辆汽车就好了。
他想法还未落实,就听到谢辛说:“这个好说,我找我姑姑借一辆。”
沈境:“?你也是富二代啊。”
谢辛微微一笑,道:“我姑姑有两辆汽车,应该会借给我的,你跟我一起去找我姑姑。”
沈境点点头,有了汽车就好办多了,他跟着谢辛离开了巡捕房。
两个人来到路上,谢辛说:“我姑姑家离这里不远,走着去就行了。”
沈境看向街角拐角处的那个饭馆,对谢辛道:“咱们两个兵分两路吧,我要去临菊酒馆见一个人,等下在酒馆门口汇合。”
谢辛疑惑道:“见什么人?”
沈境道:“昨天碰到的一个老人,他手里有些关于戚家的消息,我想去问问。”
谢辛点点头,也没多问,就自己走了另一个方向去了。
沈境走进了酒馆,此时正是早上,里面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老头带着瓜皮帽,坐在角落里喝茶,一边喝一边吃点心,看起来很悠闲。
沈境心里有些为平阳村的事情着急,走过去的时候脚步忍不住加快了,他走到老人身边,恭敬行了个礼,道:“老人家,我来了,您能告诉我戚家以前的事儿了吗?”
“着什么急?”老头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继续喝茶。
沈境心说你倒是不着急,我这都要火烧屁股了,能不着急吗,但他又不能直接发作,只好道:“是这样的,我的朋友——也就是昨日您见过的那位,段勉,他正在调查戚家的断头案,但是这个案子牵扯的东西似乎很多,不是简单的人命案,我朋友一大早就出去查了,我怕他有危险所以……”
他说的足够坦诚,几乎是把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了,再加上一脸真诚的表情,那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你们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了。”
沈境心中咯噔一声,心说这个人到底知道多少,他忍不住直接问道:“老人家,您知道多少戚家的故事,会和这个人头案有关吗?”
老头摇了摇头,道:“倒不一定有关……”
他说着,忽然看向门口,只见门口过来一个中年男人,正是昨天见过的那位。
那男人对着沈境一点头,又看向老人。
老人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沁二爷。”
那男人穿着精致,面相却有些话憨厚,沈境听到他这么说了,于是也点了点头,叫了声:“沁二爷。”
那老头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哈哈了两声,道:“你可别小瞧这位,以前戚家的人还找他合作过,这位的眼睛非常的尖,所有的出土的玩意儿让他的眼睛看一遍,都保准能摸出底来。”
沈境再度看向沁二爷,又看看老人,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您的意思是,这个戚家以前也是……也是土夫子!?”
“不仅是土夫子,还是连吃带拿一点不剩的那种,口碑极差。”老人喝了口茶,道:“早些年的时候,他们一家子逃难来到此地,那个掌家的跟着当地土夫子学了门手艺,下墓掘坟,后来他们起了内讧,掌家的把师傅给弄死了,抢了师傅的财产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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