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砚感受了下,“站起来试试?”
也摸不准。
庄冬卿点头。
六福回来,说早间下了场雨,庄冬卿便把昨天那床还没来得及洗的薄毯子也给岑砚披上了,怕他不喜,哄道:“忍忍哦,现在你不能受凉的。”
意外的,岑砚没说什么,接受了。
“来,我扶你。”
下了床,走几步,被咬的那只腿可能是因为身体抵抗力大幅削弱的原因,还有些不稳,但也只是走路需要搀扶,站着不成问题。
庄冬卿松了口气,扶岑砚去小解。
岑砚见他主动伸手,瞥了眼六福,六福也不动,显然默认了这是庄冬卿的事。
岑砚确实也不喜欢生人触碰。
但庄冬卿不一样,他……岑砚垂目,只认真走路,尽量不过多倚靠庄冬卿。
两人慢慢出了门。
扶到茅房外,庄冬卿想到什么,解释道:“不是很干净,和王府肯定没法比,你……”
“我知道。”
庄冬卿:“我扶你进去。”
说完,岑砚浅色的眸子就凝了过来,庄冬卿被看得耳根一热,口拙道:“你你站稳我就出来,怕你,站不稳。”
“嗯。”
进去了庄冬卿都不敢看岑砚,扶到了地方,想走了,但护理知识又一遍遍提醒着他,稍一犹豫,感觉岑砚的视线再度瞧了过来,庄冬卿心一横道:“我给你把带子松开!”
说完也不管岑砚同意与否,三下五除二拉开系带,包括裤子上的,完事扭头就走。
没办法,岑砚伤的是右手,左手解系带是别着劲的,庄冬卿怕他耽误时间太久,受凉。
知道自己理由很正当,也不觉得做错了,但是行为上真的就好像那个变`态。
庄冬卿出来,两手捂着脸,手下滚烫。
羞耻。
就差没替岑砚扶着了。
须臾内里传出水声,庄冬卿脸上的温度又腾地,不降反升,他往边上去了几步。
想控制不多想……做不到。
因为,
他见过啊!
这个念头一起,那多余的想象,简直按都按不住,庄冬卿低头,默默又往边上走了两步。
他有罪,呜,他是个小黄人。
等岑砚出来,庄冬卿垂着脑袋上前,一言不发扶着人往回走。
到了屋里,将人收拾好扶上床,理了一遍内裳的系带,果然别劲儿的那侧没系好,庄冬卿给拆了系结实,匆匆道:“那我出去了。”
说完像是有什么在追似的,走得飞快。
全程都没看岑砚一眼。
凝着庄冬卿离开的方向,岑砚刚张开的嘴,只得又闭上。
垂目片刻,若有所思。
*
洗漱完,去进一步打探村子情况的护卫们回来了。
挨家挨户地问过,又换回了一床新毯子,两个新的水盆,几张新帕子,还有几个蛋与几只鸡鸭。
鸡鸭在当地人家里,准备要吃的时候过去直接拿。
早上庄冬卿没起来,午饭六福让东家再熬了一锅菜粥,随意炒了两个菜。
护卫们先吃过,然后端了粥进去给岑砚,岑砚除了身体没力气,已经比昨天好上许多,没让人喂,要自己吃,用左手。
六福出来的时候,说瞧着岑砚用左手挺熟练的,庄冬卿想到什么,便也没有再进去,拉着六福,两个人一道在外用饭。
就着馒头喝粥,还是能吃饱,就是太素了。
“下午让他们煲个鸡汤吧,热水随时备着,他现在的情况需要多喝水。”
喝水,让代谢循环起来,预防脱水的同时,也能促进散热。
六福点头,表示知道了。
庄冬卿将手头的鸡蛋掰了半个到他碗里,“我恐怕有点累过了,还是有点吃不下,别浪费了。”
六福不疑有他,一口炫了。
“我睡饱了,等会儿你去补个午觉,下午我先守着。”想到什么,庄冬卿又道,“晚上杀只鸡,菜粥没什么营养,撕点鸡肉熬粥,剩下的,一半煲汤,一半炒了,你们吃。”
“趁着能吃的时候,吃好点,不然后面要是有个万一,这些东西也带不走。”
六福有点心疼,但庄冬卿说得在理,应下了。
庄冬卿确实乏,可能和怀孕有关,虽然身体不痛不痒,但是精力恢复得很慢。
吃了好久,终于把饭塞了下去。
一个护卫来报,说了下这个村的情况,说是村子并不依靠猎场,反倒是靠着劳作与周边一个镇子过活。
“问了,说来这边落户的就九十家,活计好像是这条溪,有两户人家特别擅长捕鱼,两家捕,两家拉去卖,都是打着拐子的亲戚,三年前这儿人才多了一些,有了个村子模样。”
倒是符合庄冬卿的对这个地方的印象:
偏僻,无人知晓。
“那……”
庄冬卿往猎场方向看了一眼。
护卫:“省得的,下午我跟着他们去劈柴的时候,走走看看,如果周边还有其他人,就打听下山上的消息。”
庄冬卿点头,又叮嘱,“没人就算了,这儿太荒了,又是新村子,外面的人未必知道,也未必会找来,别主动暴露了。”
“是。”
刚说完,看向庄冬卿身后。
给岑砚送饭的护卫出来了。
粥吃完了,蛋吃了半个,水却没动。
庄冬卿以为岑砚不想喝,没多想。
吃完主动去认了认村里的路,半个时辰左右回来,又瞧见护卫再次将水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庄冬卿这才觉得没对,问起缘由。
护卫说岑砚不想喝。
护卫不懂,庄冬卿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哪怕是低烧,缺水是必然的,怎么可能不想喝?
庄冬卿端了水,自己进去了。
岑砚穿好了上衣,坐起来半躺着,闭目养神。
庄冬卿一进去,人就睁开了眼,是醒的。
瞧见庄冬卿手上捧的水碗,岑砚喉头滑动一霎。
“喝水!别骗我,你肯定想喝的。”
岑砚倒没有否认,庄冬卿从他那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个所以然,僵持久一些,后知后觉想到眼前的人是谁,庄冬卿进门时的底气又散了点。
“不了,麻烦。”
不冷不热的,岑砚吐了这么一句出来。
语调很平。
庄冬卿不理解,“为什么?你现在多喝水多代谢才好得快,你身上热度还没下去呢,麻烦什么,有什么好……”
话没说完,岑砚目光直直看向庄冬卿。
庄冬卿语噎。
悟了。
“我……”
岑砚:“不麻烦吗?”
“……”
庄冬卿失语。
岑砚只是病了,不是换了芯子,甚至现在庄冬卿站着,对方半躺着,岑砚是仰视庄冬卿的,但……庄冬卿从他眼神中,有了被俯视的感觉。
眼前人对他心思的一览无余,洞若观火。
想否认,但诌不出口。
对视须臾,岑砚淡淡地又垂下了眼,只道,“端出去吧。”
啊啊啊啊啊!
庄冬卿头大。
“你……”
“你!”
陡然间福至心灵,意识到什么,庄冬卿:“你是不是……只喜欢男的啊?”
明明他们这边这么多人,岑砚就使唤他,甚至连熟手六福都不要。
这感觉,莫名让庄冬卿想到了他初三,刚意识到自己性`向的时候,那会儿特别抗拒去公共澡堂,就是……会不舒服。
再加上岑砚还有点洁癖……唔。
“问这个干什么?”
岑砚的声音很飘,又很远,说了,但庄冬卿没听到耳朵里去。
他一方面纠结,另一方面,莫名有些感同身受了。
捧着碗,庄冬卿懊恼地在自己床头坐下,就这样静静看了会儿碗,泄气道:
“我喜欢男的。”
“只喜欢男人,女的不行。”
“所以,不是怕麻烦,其实也不太麻烦,主要是……不好意思。”
“我觉得很尴尬。”
“对吧,我不喜欢这样照顾人,也感觉很勉强。”
岑砚心头一刺。
刚想让庄冬卿出去……
“所以,”庄冬卿深吸口气,“你可不可以早点好起来?”
“多多喝水,配合换药,让热度早点退下去,伤口也早点愈合?”
“早一天好,就早一天能自理……”
“也就能早一天不‘麻烦’我了。”
岑砚意外抬头。
庄冬卿却只看着碗,继续道,“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
像是想放狠话,奈何气势不足。
岑砚:“你就?”
庄冬卿闭目,彻底摆了,“那我就再好好求求你。”
“求求你了,答应吧。”
第31章 香气
“什么?”
岑砚笑了。
实在是没忍住。
庄冬卿失去灵魂, 棒读道:“求求你啊,大哥,大爷, 祖宗, 您就喝了吧。”
岑砚笑得止不住。
庄冬卿平静。
更准确的说, 是麻木。
也不是第一次了,总是会习惯的。
岑砚止了笑,轻声道:“出息。”
笑意不止,不严肃, 反倒带了几分亲昵。
庄冬卿嘟囔:“嗯, 没有, 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捧着个碗抬头, 可怜巴巴的。
眼睛很亮,很干净, 也很纯粹。
岑砚感觉复杂。
庄冬卿好似察觉到了点什么,把碗往他面前一递,也不说话, 巴巴将他望着。
“……拿过来。”
好耶!
庄冬卿火速到岑砚面前, 喂他喝水。
过来的动作急躁,碗递到嘴唇边,又放缓了速度, “你慢点,别呛着了。”
“分成三次喝吧。”
“嗯, 慢慢的。”
庄冬卿碎碎念,生怕岑砚喝太急。
余光中的那副表情也真挚, 庄冬卿没瞧着岑砚眼睛, 注意力全在他嘴上。
岑砚却凝着庄冬卿, 喝完了水。
“呼——”
他喝下最后那口,庄冬卿长长出了口气,好似完成什么任务一般。
岑砚心中微动,话却不怎么好听,提醒道,“这么多水,等会儿又要起来了……”
起来,小解。
“嗯嗯,对,多起来几次。”
“?”
庄冬卿将水碗放下,心无旁骛道:“就是要多去几次,热才退得快。”
说完又自顾自道,“这碗水都凉了,等会儿我端热点的进来。”
岑砚:“不妨事。”
“嗯嗯,我先去把水碗洗了哦。”
打了个招呼,急吼吼出去了,看着庄冬卿欢快的步伐,知道的知道是劝水成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生什么喜事了呢。
想到此处,思绪一滞。
这……在庄冬卿眼里算是喜事吗?
岑砚不清楚。
也不欲多想。
但受庄冬卿感染,心情好了很多,莫名也觉得心内柔软。
很奇怪的体验,却并不讨厌。
这一番话后,庄冬卿也像是打破了什么壁垒,虽然仍旧会脸红,也会尴尬,但是头皮发麻的情况,好多了。
许是已经自曝了,底牌都掀了,也再没有可以丢的更大的脸面。
反正,都已经告诉岑砚了,他要是嫌弃,他也没有办法。
他就只能做到这个样子了!
守到下午,庄冬卿疲惫,六福歇了会儿,也是心念着他,赶过来换班了。
换下来,让庄冬卿去床上躺着。
庄冬卿可怜巴巴:“可以吗?”
这样问着,却揉了揉眼睛,显然久坐也累。
问完,庄冬卿又看向岑砚,岑砚:“可以。现在也暖和,不用脱衣服,早上不是换回来了一床干净毯子吗?搭着那个休息吧,我出去让六福叫你。”
庄冬卿木木的,觉得可行,“好哦。”
爬上床的时候还摇晃了一下,六福赶紧扶稳了,怕岑砚嫌弃,给庄冬卿找补道:“少爷昨日走太久了,加上他现在情况特殊,还是不一样的。”
岑砚听着,眉目微动,但没有说话。
等耳边庄冬卿的呼吸放匀,才问六福:“他今天很累吗?有哪儿不舒服?”
声音问得轻,六福回答也轻,“没听他说不舒服,就是没胃口,时不时揉眼睛。”
那确实是很累了。
昨天的路程,对庄冬卿而言,还是太超过了。
心下了然,却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岑砚不再多想。
话就说了两句,庄冬卿可能也没有睡太沉,念着岑砚,心提着的,一听到动静,迷迷糊糊问六福是不是要起来,得到不用的回答,才又睡过去。
睡过去之前,还嘟囔:“等回京,我带你去最贵的那个酒楼,我们好好吃一顿。”
六福直应好,哄着人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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